李挽一愣,目光里多了几分冷淡,“殿下,我只想救回妹妹,其他的事我都不在乎。” 赫连楷问道:“哪怕是被人利用?” “殿下,人生在世,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追究到底。”李挽脸上显出一种遮掩不住的虚弱和疲惫,叹了口气,"相比之下,我比十五活得轻松,她身上的担子能压得人喘不过来气。以前母亲就跟我说过,如果十五和绛儿换一下就好了,至少是个男孩子,以后的路会好走一些,但父亲和兄长说这样也很好,作为女子,无论她做到什么地步都对得起平襄王府满门忠烈的名声,可到底是什么地步,他们根本没说,因为他们知道,十五肩上的责任能让她自己规训起来,十五小时候根本就不是现在的性格,她很离经叛道,母亲常说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淘气,顽皮,鬼点子和坏主意层出不穷,可你现在根本看不到这些,说实话,我宁可她活得没心没肺,哪怕是到处惹事......" 李挽一向要体面,但此刻,细细的眉毛痛苦蹙起,泪珠扑簌簌地落下来,赫连楷轻柔地拭去了李挽的泪,“李惟不希望你再犯险,别再有下次了。” 李挽动了动嘴唇,迟钝地抬头看他,却怎么也看不分明,“她又把我推出了。” 那日李惟同赫连熙在客栈不欢而散,就再也没见面。 雍州屈伟光那边始终没有动静,曹绪心下惴惴不安,想了许久,开口道:“将军,云子秋派人问话了,这边情况如何。” 山中绿草茵茵,李惟换了一身儒袍上山喂马,走过一段山势险峻的道路,衣摆上沾上露水,湿了一片,她眉心拧了拧,“今天最后一日,若再没有消息,那就只能兵行险路。” 曹绪心中叹了口气,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那边该怎么说?这两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杨序澜和乔彦两人在忙活,要是不顾及陛下会不会发生意外?” 李惟直直的看向他,手中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曹绪:“......” 看来她也在烦这件事。 粮饷不知道筹备的如何了,李惟想见他,然后两人好好沟通一下,但这厮铁了心要躲着她,短短两日已经接连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她还没算账,结果犯错的先摆谱。 这是踢到铁板了? 李惟心中暗骂几声,过来一会儿,又有些舍不得。 以后该怎么办呢?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年月不长了,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以这次冷战落幕,赫连熙以后会不会好过些? 李惟脸色黯淡了几分,随后握紧了刀柄,低声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正胡思乱想间,曹绪闻言立即警惕起来,侧耳听着右后方的动静,良久,道:“三个人。” 李惟道:“分开行动。” 屈伟光藏在灌木草里暗中观察许久,看着那个身板单薄的女子,小声嘀咕道:“你确定她就是李惟?” 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他想象中的李惟是那种膀大腰圆,长相粗犷的女子,眼前这个弱不禁风,感觉杀鸡都费劲,更别提比武了。 随行的护卫,比划道:“老大,你看她手上的弯刀啊。” “我当然能看见,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宝贝,可惜了,跟错了人,”屈伟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头收回来,靠在石头上叹气,“果然,外界的传言不可信,百姓借着平襄王的名号把人吹上天了,可那小娘子一看就不像能打的,根本不可能上战场,就算上了战场,我也是一刀一个,有这张小脸蛋,还不如找个富贵人家,给人当小媳妇。” 随行的护卫急忙拽了拽他的袖子。 屈伟光打掉了他的手,“铁蛋,你想看就自己看,这小娘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是不会娶她做压寨夫人的。” 铁蛋是个哑巴,发现人跟没了,一时情急,咬了他一口。 屈伟光吃痛一声,气呼呼道:“你怎么回事——” 话未说完,他忽然感觉到脖颈一凉,发现有位女子拿着把刀站在了对面。 李惟道:“你是何人?” 是他太轻敌了,竟然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屈伟光微眯了一下眼睛,露出一口骚气的白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大爷,屈伟光是也!” 铁蛋感觉他是死到临头了给自己壮胆,但他实在是怕极了,还是选择瑟瑟缩缩的躲在屈伟光身后。 曹绪刚才在追第三人,可惜让他跑了。 李惟循声望去,见他一人走来,便知道怎么回事,“既然来见我,为何还要偷偷摸摸的?” “摸摸底底,”这是一种待价而沽的投靠,自然要小心警惕,屈伟光同李惟对视着,发现她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看来那些谣言也没有夸大其词。” 李惟很痛快地收回了刀,“如何?” “坦白说,民间反抗势力没一个能成气候的,我是来招安的,与其跟朝廷拼了个两败俱伤,不如合作,这样才能更好地守住雍州的百姓,”屈伟光停顿了一下,眼神变了些,一双吊梢眼,显得神色十分倨傲,“陛下切断了我们的草药供应,我很识趣,披星戴月地赶来了,本来能早到的,但雍州渗进了一些北狄人,我费了些心思,耽误了两天。” 油嘴滑舌的,曹绪断定他不是什么好鸟。 李惟道:“走吧,我带你去见陛下。” 屈伟光狐疑道:“你不继续问问?” 李惟问道:“为什么这么痛快的接受招安?” “是啊,”屈伟光咧嘴一笑,突然靠近李惟身边,“实不相瞒,我接受招安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平襄王,他一直都是我引以为傲的榜样,也是我追求和超越的目标。” 与秦百岭不同,平襄王是真正的白手起家,他的功绩皆是自己一刀一刀拼出来的,他值得边疆百姓的敬仰和尊重,是无数人心中的英雄。 李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是有句话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没忘记我的初衷,无愧于心,”屈伟光想了想,话头一转,"小娘子觉得呢?" 李惟问道:“你手上有多少兵?” 屈伟光道:“三万。” 李惟冷笑一声。 屈伟光挠了挠头,无奈道:“四万五千。” 李惟仍然不信。 屈伟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如实道:“六万,不过,里面有一半都没有经过操练,缺乏实战经验,不能上战场。” 六万军队要吃要喝,要穿要住,这都需要钱,可他没钱了,必须接受招安。李惟想通了,冷不丁地问道:“你对潭州地布防熟悉吗?” 屈伟光答道:“前一阵子,进城摸排过情况,城墙在加固,烽火台也在加高,那里是我的家乡,我对那里的地形非常熟悉。” 李惟点了下头,下山后,一行人来到府衙。 就在这时,乔彦脸色惨白,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看见李惟就赶快大步走来,附耳道:“陛下不见了。” 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忽然不见了,李惟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他的眼睛求证了一下。 然而,乔彦都快急哭了,一个大男人要急哭了,李惟深吸一口,立刻就明白他不是在撒谎。 她牙根咬得发酸,捏了捏眉心,遮掩住情绪,“这件事先交给我,你去找杨序澜,把招安的事确定下来。” 事到临头,乔彦也没办法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就是不见赫连熙的人影。 他道:“是。”听李惟的总归是没错。 李惟心中隐隐有个不太好的预感,策马去了城外的客栈。 她也是后来听赫连熙说的,那夜风雪极大,他到攸州的城外来不及进城便停宿在一家客栈,好似看见了风雪中的自己。 李惟知道那家客栈,那里原本是一座寺庙,叫雾灵寺,里面供奉的是送子观音菩萨,香火还算旺盛,但后来匪患猖獗,寺里的僧人都逃了,主持一狠心,跟着几个逃荒的老人将其改造了客栈,勉强维持生活。 一入夜,山间便是风的天下,冷入骨缝。 李惟把马拴在门口,推开门,看到送子观音菩萨还受香火供奉着。 店小二搓了搓手,上前道:“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 “找人,”李惟想了想,“一个长得挺好看的男人。” 找好看的男人?店小二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们是正经的生意人......” 李惟没说话,目光巡视一圈,抬头看向二楼,“怎么在这?” 赫连熙神色平淡,无悲无喜,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锦缎的靴子走的悄声无息。 李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癫,继续说道,“乔彦在找你。” 楼上的人没有回应。 李惟皱了皱眉,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精准的找到了赫连熙的屋子。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静坐了一会儿,赫连熙若无事状,抬手倒了一盏茶放在唇边,声线温容矜贵,“你来做什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李惟微微变色,忍了忍,道:“朝廷还有事情需要你处理。” 赫连熙把茶杯一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淡声道:“然后呢?” 边疆战事未息,朝中暗流涌动,李惟刹那间僵在了原地,强迫自己镇静,一字一顿的道:“你是大周的皇帝,你说你该干什么?” 赫连熙眉眼也柔和了几分,漫不经心的说:“那你们就换个皇帝,别吊在一棵树上。” 这位子岂是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的?李惟僵硬着盯着他,“你发什么疯?” “又不是第一次发疯了,在你眼里,我不一直都是疯子?”赫连熙唇红齿白阴恻恻一笑,倒真像是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怎么,你想管我?” 李惟深知他的脾性,知道此时应该顺毛捋,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心里斟酌了一番,“我们谈谈。” “我们没什么可谈。”赫连熙靠在椅背,跟她拉开距离,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冷淡,“你现在无权干涉我的任何决定。” 李惟偷偷抬眼看了下他的神色,额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陛下,锦州和潭州需要调动人马,就算你和我怄气,也该想想边疆的百姓。” 赫连熙冷然一笑,脸上淡然的神色绷不住了,“李惟,天下万民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连自己的生死都左右不了,凭什么来裹挟我,他们配吗?” 房间内的气温陡然变冷,李惟好似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心隐隐做疼。 赫连熙破罐子破摔,用手支着侧脸,道:“你猜我为什么要坐上那个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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