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祁不答,只是大步下阶,翻身上马,纵马而去,崔七赶紧带人跟上。 大樊楼。 闻祁径直上了二楼雅间,叫了酒。 崔七见闻祁颇有不醉不归的架势,立即回头冲手下人吩咐:“快去找诸葛公子过来。” 烈酒下肚,辛辣无比,却不及他心中的灼痛,一杯接一杯地狂饮,不知不觉一壶已饮尽。 崔七在一旁欲言又止,急得直向门口张望。 闻祁喝得又急又猛,不出一炷香时间,忽觉一阵眩晕,酒劲上了头,他晕乎乎地斜撑额角。 “阿生哥哥你看,好漂亮的兔子灯。”窗外忽然传来一少女雀跃的声音。 闻祁循声望去,只见窗外街市一卖灯的摊位前站着一男一女,那摊位支在树下,摊主竟将所卖花灯尽数悬在树上,花灯璀璨如星月,趁着绿叶幽色,别有一番意境之美。 少女伸手指着灯架上的一只做工精致的兔子灯,双眼晶亮,男子眼中满是喜悦,向摊主买下兔子灯递给过去,少女兴高采烈地接过,踮起脚尖在男子耳边说着什么。 时光似乎一瞬间倒流回了五年前的那个上元节之夜。 时榆推着他穿梭在热闹喧哗的街市上,长街花灯如繁星,点缀得云来镇如一条银河。 忽然,时榆指着旁边架子上的兔子灯雀跃道:“阿初,你看那只兔子灯好看吗?” 他见时榆的脸上满是欢喜,可他一想到自己身无分文,无法送她,神色不由得一阵黯然。 一个愣神,时榆已经上前向摊主买下了兔子灯,在手中掂了掂,然后递给他,“喏,送给你。” 他愣住,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花灯掩映中,少女的笑靥被澄黄的柔光照得分外柔和。 “还愣着做什么,你可要抓好了。”说着,时榆将花灯的杆子往他掌中硬塞,他下意识抓住。 恍惚间,听她意有所指地问:“阿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兔子灯吗?” 他便从善如流的问: “为什么?” “因为……”时榆突然附耳,温柔的气息撩着他的耳膜,“我属兔啊。” “我把自己送给你,你可要抓好了。” 他的心倏地一动,下意识抓紧了灯杆。 啪嗒一声,手中的酒杯滑落在桌案上,骨碌碌地滚在了地衣间,酒水洒了出去。 闻祁低头,呆呆地望着酒杯出神。 “哟,是谁大晚上在这里借酒浇愁的啊?” 一听这声音,闻祁眸光动了动,这才捡起地上的酒杯放好,又重新倒了一杯慢饮。 诸葛追径直走过来坐下,见桌上狼藉,又见闻祁醉眼醺然,铁骨扇敲打了一下掌心啧道:“同你相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醉成这般,真是活见鬼了。” 闻祁垂眸不说话,一杯饮尽,又拧起执壶欲倒,发现壶中已尽,又去拧另一壶。 诸葛追急忙拦下,“算我求你了,别再折腾自己的身体了,我好不容易才救回来,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小心你娘活过来掐死你。” 闻祁狠狠横了他一眼:“放手!” 诸葛追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依旧抱着酒壶不放手,“不就是讨女人欢心嘛,你喝醉了还怎么去讨她欢心?” 闻言,闻祁怔了怔,片刻后,缓缓松开手。 竟然被他猜中了。 诸葛追松下一口气,他方才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触了闻祁逆鳞,差点被闻祁的眼神给活剥了,幸好崔七提前派人给他通了气,让他赌对了闻祁的心思。 没想到身份高贵又一表人才的闻祁,竟然也有讨好女人无门的时候。想起他此前三番五次冷落自己,竟有出了一口恶气的舒爽。 诸葛追抓了一把碟子里的香兰豆,见他看来,挑眉问:“你看我做甚?” 闻祁薄唇紧抿,眉宇间隐隐怒意翻滚。 诸葛追突然噗嗤一笑,神色揶揄道:“想不到不可一世的慎王殿下竟然也有为女人折腰的一天。” 闻祁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起另一壶酒,冷声道:“你可以滚了!” “别啊,我滚了谁来给你出谋划策?” 诸葛追心知再逗下去这人肯定会跟他急眼,忙丢下香兰豆,拍了拍手掌,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你说啊,这讨女人欢心最重要的就是要……投其所好。” 闻祁长眉微舒,若有所思着什么。 诸葛追又问:“那你可知时榆都喜欢些什么?” 闻祁长眉又拧了起来。 时榆喜欢什么?他仔细一想,竟然一无所知。 诸葛追一眼看破他心中所想,拍了一下掌心道:“不会吧,你不会连时榆喜欢什么都不清楚吧?” 闻祁哑然,仔细回想当初被时榆救下时,他失了记忆,双腿残废,整日颓废不堪,根本就不曾留意过时榆喜欢什么。 后来时榆经常开解他,适应一段时日后他开始慢慢接受自己的现状,他记得那时时榆为了凑钱给他治腿不停地上山去挖草药,他也无心留意她喜欢什么。 反而是时榆一直在留心他喜欢什么,他多喝了几口她做的鱼汤,她就时常给他煲汤;他喜欢晒太阳,她就给他买了一张躺椅放在院中防备他晒太阳;他喜欢看书,哪怕她大字不识几个,也会时不时地去市集上给他带书回来…… 但他却从未留意过她喜欢什么,唯一明确知道她喜欢什么还是他亲手雕刻的那支流云桃木簪。 忽然,他隐隐明白了时榆为何不愿意回到他身边。 他好像一不小心把兔子灯弄丢了。 回过神后,见诸葛追已走。 崔七忙解释道:“诸葛公子说等王爷想清楚了一个人喜欢些什么,再去投其所好,方能讨得对方欢心。” 闻祁不置可否,将杯中残酒饮尽,起身。 行至大门处忽地又顿住,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转身又入内。 崔七糊里糊涂地跟着,只听闻祁吩咐:“去把大樊楼最好的厨子叫过来。” 雅阁。 “鱼汤?”大厨惊讶道。 闻祁淡淡瞥了他一眼,“怎么,不会?” 大厨连忙点头如捣蒜,“会做会做。”只是不会教一个王爷做,这可真是难住他了。 闻祁道:“那就带路吧。” 大厨先冲自己的下手吩咐了一句,然后忐忑不安地将人带到了后厨,等他们到了后厨,方才那个下手正好提着一个桶回来。 大厨立即从桶里捞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来,讪笑着对闻祁说:“王爷,大樊楼的鱼都是珍贵的品种,很少有野生鲫鱼,这是才叫人送来的,您稍等,小的先叫鱼杀了。” 谁知闻祁竟弯起衣袖,道:“我来吧。” 大厨惊掉下巴,堂堂王爷难道会杀鱼? 他震惊地看着闻祁从他手里接过鱼,反手向砧板上一摔,刚才还在翘头甩尾的鲫鱼顿时晕乎乎地不动了,紧接着破腹,去内脏,刮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着竟像个杀鱼的行家。 大厨看得目瞪口呆,面前的这位真的是那个金尊玉贵的慎王殿下? 大厨不知的是闻祁本是不会杀鱼的,而是被时榆当年救下后,时榆经常去捉活鲫回来烧汤给他吃。 时榆喜欢在院子的水井旁杀鱼,起初他看着她杀鱼只觉得一个小姑娘太野蛮了些,后来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再后来他闲来无事,摇着轮椅过去准备先帮时榆把鱼给杀了。 谁知他从桶中将鱼捉出来时,那鱼瞬间从他手中溜走,他为了捉那条鱼弄得自己狼狈不堪,还是时榆偷笑着跑出来告诉他,杀鱼前一定要先将鱼打晕才不会闹笑话。 闻祁原以为这么久的时间他已经忘记了,没想到再次做起来,那些肢体上的记忆竟然还在。 他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时榆究竟喜欢什么,但鱼汤她应该不会排斥,那可是她的拿手好菜。 以前每次都是她做给他吃,这次他亲手为她做一次,总能哄得她气消了吧。 但他只会杀鱼,不会做鱼,在李家村时由于双腿不便,时榆从不让他碰灶台,顶多让他坐在灶膛前添柴,于是便想着请教大樊楼的大厨。 大厨收起自己的震惊,战战兢兢地教闻祁如何煲鱼汤。 这一晚,闻祁反复杀鱼,被油花溅了三次,被开水烫了两次,不小心摔碎了两个汤碗,还被刀划伤指头…… 东方既白时,闻祁终于满意地拧着食盒出了大樊楼。 崔七则黑着一双眼圈跟在后面,偷偷地打着哈欠。 沁园。 闻祁满面春风地拧着食盒大步跨进月洞门,远远见内院的房门半掩,想是时榆刚起床,忽然顿住脚步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盒。 万一,她不喜欢怎么办? 想了想,回身又将食盒交给崔七。 “找个人送进去。” 崔七还陷在疲倦中没回过神,下意识接住食盒,等接过了才反应过来,欲言又止地看着闻祁,脸上震惊地就差写着“您确定?” 闻祁瞥了他一眼,“去啊。” 很快有丫鬟拧着食盒进了屋,没一会儿,那小丫头又拧着食盒出来了,神色惊惶地回禀:“时,时姑娘说,说她不饿,将东西赏给奴婢……” 崔七眼皮一跳,小心翼翼地觑了闻祁一眼,这可是主子辛辛苦苦做了一夜的鱼汤,竟然被时榆随手丢给了一个小丫鬟…… 闻祁面上果然风雨欲来,一言不发。 半晌后,拂袖径直而去。 第42章 章42 讨好 时榆从支摘窗的缝隙里向外望去, 见闻祁的身影消失在廊下拐角处,垂下了眼睫。 那鱼汤果然是他做的,不然他也不会拐弯抹角地让别人送来。只是不知他这么做有何用意?总不至于是为了哄她开心吧? 想到这里, 时榆怔了怔, 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闻祁这样的人,何其自负, 怎会来讨好她, 一定是别有用意。 闻祁的步子大如流星,像是不想再多停留一刻般, 崔七赶紧跟上道:“或许是时姑娘吃鱼吃腻了, 属下瞧见时姑娘最近时常抱着那小白兔玩,看着甚是喜欢,王爷倒不如送些能解闷的小动物给时姑娘?” 闻祁止步。 崔七赶紧闭嘴,眼观鼻。 等了一会儿见闻祁举步继续向前走, 只是步子没有之前的急促。 时榆正在房里百无聊赖地抚摸着怀中的小白兔, 整日被关在沁园里,大门不让出,二门不让迈的,时榆闷得快要发疯,幸好小喜送给她的小白兔还在,她闲来无事对着兔子聊天,倒也能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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