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与脚步声一起的还有一道怪异的声音:“欢迎光临……客官请进……客官吃些什么……” 不一会儿,闻祁走了进来, 时榆抬眸看去,见他手里拧着一个鸟笼,里面一只黑色的八哥正在上蹿下跳, 学人说舌。 闻祁像是没事儿人似的走到塌边,将鸟笼放在小几上,道:“路上随手买的,给你解闷用。” 时榆瞥了那八哥一眼,心底不由得冷笑。 将人关在笼子里也就罢了,如今还带回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八哥,时时来提醒她。 “怎么?不喜欢?” 时榆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当夜无话,第二日闻祁照常去上朝,回来后去书房处理了一会儿公务,到了晚膳时分,照例回到正房同时榆一起用膳。 迎面撞见时榆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里放着一个白玉汤盅,盖着盖子,瞧着像是此前盛鱼汤用过的汤盅。 难道时榆去厨房里为他做鱼汤了? 还未待他问话,时榆冲他微微一笑道:“来得正好,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你来尝尝。”说着,先自进了门。 闻祁心下不禁一喜,跟着进屋,见时榆解开盖子,热气熏熏而上,正要拿起汤勺品尝,定睛细看时,脸色不由得大变。 她竟将八哥给炖了! 时榆笑着问他:“怎么不吃?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闻祁抬眸定定对视,时榆似笑非笑回视,不甘示弱。 她是故意的,故意暗示他,再将她困下去她就会同这八哥一样,被活活熬死。 她就这么……不愿意呆在他身边吗? 闻祁握了握拳,将汤勺往托盘里一丢,转身出门。 这一夜闻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良久,有一瞬间,他甚至产生过放时榆离开的念头。 可一想到放她离开,从此以后他的生命里将再也不会出现她的影子,他竟觉得无比的心慌意乱。 念头只一起便被他狠狠掐灭。 哪怕死,时榆也只能死在他身边,谁叫她胆敢招惹他。 自从炖了那只聒噪的八哥,闻祁有好些日子避而不见。 忽忽腊尽春来,院子里的紫藤抽出些许嫩芽来,时榆站在廊下出着神,忽然听见几声狗吠。 紧接着一只大黄狗从月洞门外冲进来,远远地摇着尾巴。 时榆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它奔过来一头扑进自己怀里,对着她又舔又蹭的。 时榆掰着大黄狗的头仔细地打量:“大黄?是你吗?” 大黄连忙摇动尾巴,偏着脑袋在她掌心里乖顺地蹭了蹭,这是大黄以前经常对她做的动作。 时榆鼻头一酸,眼眶顿时红了,“果然是你。” 大黄是郭老爹家的狗,小时候她被村里的孩子欺负时,大黄总是第一时间跑出来护她,她很喜欢和大黄玩,尤其在她想念爹娘的时候,大黄总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上次回李家村时不见大黄,问了郭大壮说是大黄走丢了,她还以为大黄已经死了,没想到竟还活着。 月洞门外,一截玄色衣袍一闪而过。 时榆垂下眼睫,心内一时五味杂陈。 微风和煦,绿柳含烟,万物勃发。 时榆坐在沁园台阶上,折了一支柳条百无聊赖地逗着大黄,大黄高兴地扑左扑右,时不时地扑到时榆怀里乱蹭。 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她看到闻祁从月洞门外走进来,身上穿着一件红色蟒袍,衬得他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显然是刚下朝回来。 时榆不动神色地继续逗大黄。 大黄却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跑出去蹭闻祈的腿,闻祁倒是面色温柔地弯腰摸了摸大黄的背,大黄顿时裂开嘴,笑得十分谄媚。 时榆心中酸涩,大黄果然是记得阿初的。 “要是闷了就带大黄出去转转,大黄还没见过长安。”闻祁头也不抬道。 时榆愕然,闻祁肯放他们出去? “可以吗?” 闻祁一改前几日的沉默,笑道:“当然可以,你带着大黄在长安横着走都没问题。” 大黄一出门就火急火燎地往街市里钻,拉都拉不住。 时榆回头,纳闷闻祁竟然没派人跟着她,他如今倒是放心她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也懒得多想,带着大黄到处撒欢,吓得街上的人一顿鸡飞狗跳,对着他们一人一狗骂骂咧咧。 时榆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对于他们做了个鬼脸,由着大黄“拉”着她招摇过市。 突然,大黄停下,狗鼻子动了动,也不知是闻到了什么。 时榆正要蹲下问大黄,大黄忽地扭头,冲进一家医药铺子里,吓得里面正在买药的客人啊地一声,纷纷躲起来。 药铺掌柜见大黄的个头高大,一时不敢出来,站在柜台后指责:“姑娘,这里不是狗能来的地方,赶紧牵出去罢,吓到我客人啦。” 大黄却站在大堂里不停地摇尾巴,似乎十分欢快。 时榆不知道大黄想干什么,拉着它往外走,大黄却咬住她的裙摆将她往回拉,然后焦急地吠了几声。 时榆蹲下,摸了摸大黄的头,“大黄乖,这里不是撒欢的地方,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大黄却又吠了两声,呜呜哀鸣。 时榆怔住,恍然间明白了大黄为何要冲进药铺里来,它想郭老爹了。 郭老爹也是开药铺的,大黄自小就被郭老爹收养,最熟悉药铺的味道,它以为郭老爹在这里。 时榆心念忽地一动,有了计较。 回府后,时榆去厨房忙活了一阵,然后端着托盘走出来,她见长丰守在书房外,便知闻祁在书房。 她端着托盘走过去,长丰挑了下眉头,然后很有眼力劲地纵身越上房顶。 时榆敲门。 “进来。” 时榆推门走进,见闻祁正埋头在书案前处理奏折,听见脚步声他放下奏折,看到是她,眼里一亮,起身向她走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说着,瞥了一眼托盘里的瓷盅,长眉微微一蹙。 时榆知道他还在为上次她炖了他送的八哥心有余悸。 “听说王爷还未用早膳,这是我熬的鸡丝小米粥。” 闻祁闻言嘴角勾起。 时榆转身将托盘放在桌上,闻祁立即跟着坐下,端过瓷盅迫不及待地打开品尝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清淡爽口”,说完竟一口气将粥吃完了。 时榆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沉吟半晌道:“我想开一家医药铺子。” 闻祁微怔,挑眉望她,“为何?” “我想找点事儿做。” 她没什么本事,阿娘的医术和阿爹的蛊术她半成也没学到,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识得许多草药,当年在郭老爹药铺里打下手,懂得不少方子,开个医药铺子最是合适。 既然逃不走,那就开个药铺找找事做,总比关在那一方天地里好。 闻祁默然,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药铺的念头一经起来,她竟有些迫不及待,生怕闻祁不同意,下意识攀上闻祁的手臂,语带央求道:“只要你答应让我开药铺,我保证不会再逃了,若是让我整日闷在这沁园里,我怕是会疯。” “闻祁,算我求你。” 闻祁心尖猛地一颤,不知是为时榆的那声“闻祁”,还是为时榆的那句央求。 见她呆滞的双眸里盈盈含光,盛满期待,已然恢复了从前的几分鲜活,心里终是一软,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时榆神色忽地一滞,渐渐起了几分防备,她松开他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小心问:“什么条件?” 那一步,退得闻祁心如刀割,他握了握拳,道:“做我的侧妃。” 时榆垂下眼睫,朱唇轻抿着,显得很抗拒。 闻祁心又是一阵刺痛。 她依旧不愿意嫁给他。 半晌后,时榆凄然道:“我以为你是在意我的,看来是我想错了,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就不会在正妃进门前娶我进门,让我受世人指摘,身披骂名。” 闻祁疾声道:“有本王护着谁敢骂你?!” “是吗?他们就算不明面上骂,也会在心里骂,一句‘成何体统’压下来便能让我以后不得翻身。” 长安最讲礼法纲常,但她自幼在乡野长大,其实并不在乎,她只是需要一个能阻拦闻祁的理由。 闻祁忽然脱口道:“那就做我的王妃,我看谁还敢议论。” 时榆睁大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闻祁此话一出,便觉得豁然开朗,好像事情本该如此。 他起身拉起她的手握住,郑重道:“你既然那么在意流言蜚语,那我就娶你做王妃,这样就能堵住他们的嘴了。” 如今朝政大权已尽在他的掌握中,虽然还有些老顽固不服,但眼下老东西就剩下他这一个儿子,再不服也得服。老东西的指婚原本他就没放在眼里,之所以留着婚约是为了不留下把柄让人攻讦。 原是想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废了婚约,可她既然这般在乎名分,他也就不想顾虑那么多了,他只想将她先牢牢地栓在身边,不是是人,还是名义。 时榆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按照他这样的性格和身份,这确实足见他的情意之真切。 但感情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也不再是那个她想相伴一生的人了。还有,他明明有婚约在身,却为了娶她擅自悔婚,那天下人会怎么看? 祸国殃民的妖妃、色令智昏的昏君? 在现在这个时候,若是群起而谏,事情不会善了。换句话说,只要是跟他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静,只会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时榆张了张口,见他眼底的决然,知道跟他吵起来也没用,无非就是把她关起来,直到她认错。 她上前半步,又拉了拉闻祁的手,放柔声音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想要给我名分,可我并不只是在乎一个名分,还在意我们的未来,你现在还不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来……” 闻言,闻祁心神一震,低头看她,见佳人秀脸低垂,顿觉笼罩在心头间的连日阴霾一扫而空,他一把将时榆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太好了,你心里还有我。” 闻祁忽然捧起她的脸,眼眸里满是喜悦,温柔怜爱的一吻就这样落在她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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