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韫惊恐地问:“有人来了吗?” 男人眸色愈深,“待在这里不要动。” 话音刚落,他飞身跃起,几只短箭擦身而过,再次射在温韫身后的柱子上。 温韫紧闭着双眼,蜷缩着身子躺在冰冷的地上,微微颤抖着。 渐渐地,屋内没声了。 又过了许久,庭院里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紧接着屋外开始变得吵闹起来。 温韫缓缓睁开双眼,发觉眼前变亮了不少。 她急急忙忙爬起来,像屋外冲去。 推开门,庭院里灯火通明,站满了暗卫,萧时予身穿一袭墨色长袍站在人群之中,光亮下清隽身影卓然而立。 温韫走进了才看见他们抓了五六个黑衣人。 萧时予冷冷地看着这群人,“谁派你们来的?”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几个人跪在地上,视死如归。 暗卫手起刀落,将最外边的那人头颅砍下,血溅当场。 其余人面色变了变,一人恶狠狠地盯着萧时予骂道:“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我们落入你手中,说与不说还能活着出去吗?” 萧时予冷笑一声,这倒是没说错,他随意地扫过另外几人。 忽然有人颤颤巍巍地指着温韫道:“是她。” 萧时予随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温韫站在人群之外,脸色苍白,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濡湿了鬓边的几缕头发,显然是害怕极了。 萧时予正欲开口,那道娇小的人儿忽然倒了下去。
第6章 受罚 ◎ “此事若是败露,阿娘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 “此事若是败露,阿娘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温韫顿了顿,抱住舒婉,安慰道:“阿娘,没事的,萧府的嬷嬷说此事没人会知道。” 温婉气极了,“人家骗你的你也信!” 温文新坐在一旁,神情严肃,却是一言不发。 舒婉回过神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萧府危机四伏,再加上萧家三郎品行不端,不可托付终身,不如我们退了它,阿娘重新给您找个好人家。” “不可。”温文新忽然开口道。 舒婉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她知道自家老爷相当看重这门亲事,但也不能不顾女儿的安危,她哽咽道:“侯爷与世子战死,萧府尚在孝期,况且他们家落败不似从前,老爷还要将韫儿往火坑里推吗?” 温文新抬起头,掠过舒婉看向自己的女儿,语重心长地说:“从前有萧世子在,萧时予不过是萧家放在圣上身边的质子,眼下不同了,他是宣平侯唯一的儿子,待到他袭爵后,他就是萧家的当家人。” 顷刻间,温韫明白了阿爹的言外之意,他是想要自己到萧时予身边,想尽办法获得恩宠。 舒婉蹙眉,她明白老爷的意思,但她也知道侯府的人善于心计,让温韫回去就是羊入虎口,于是坐到老爷的身边,还想继续劝劝他,“萧家买韫儿回去不过是听信了道士之言,她能解萧家三郎的一大劫,作为交换,他们已经答应春闱之后,让酌儿留在京城做官,老爷你又怎么能笃定日后萧家会一直帮衬我们家呢?” 温文新慢慢道:“那就让韫儿为萧家生下一个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们不会不帮我们的。” 此话一出,温韫浑身一震。 舒婉大惊失色,她紧紧抓住温文新的手,颤声道:“老爷,就算是为了酌儿的前程,也不能这般委屈韫儿啊!” 温文新拿开了舒婉的手,随后站起身来到温韫身前,用平淡的声音说:“我知这事是委屈你了,但你想想你的兄长,他四岁启蒙,早晚用功读书,不曾耽误一日,早些年家里穷租不起马车,大雪天他行走几十里,手脚都冻坏了也要去学堂,韫儿,你兄长那么疼你,你就当帮帮他。” 温韫脸上神色复杂,沉默不语。 温文新叹了口气,继续说:“几十年前温家也曾荣光过,只是当时你祖父言语不当得罪了权贵,被逼得辞官回乡,现今温家全部希望都在你兄长身上,你……”后面的话,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温韫幼时听过关于祖父的传言,寒窗苦读十年,只做官不到两年便回乡种田,温家就此落魄。 阿爹十七岁考上秀才,家中长辈以为他能有一番作为,谁知二十多年过去了阿爹还是个秀才,因此兄长从小被寄予厚望,他立誓考取功名,光耀温家门楣。 温韫忽地跪在地上,朝着温家夫妇磕头,随后直起身子说道:“爹娘养育我十余载,我无以为报,我知爹娘心系兄长前程,从一开始我就是自愿嫁进萧府的,愿以此来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 那一刻,温文新神色变得温柔,心中有一股暖流涌动,他扶起温韫,“好孩子,快起来。” 舒婉却是红了眼眶,转过身默默抹眼泪。 温韫看到阿娘哭了,她鼻子一酸,登时红了眼睛,慢慢地,爹娘消失不见,只剩下温韫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温韫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的床幔是一片片鲜艳的红,如冬日里盛开的山茶花那般艳丽。 她缓缓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翠喜关切的神情,温韫冲她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在翠喜的搀扶下坐起来。 翠喜哽咽着说:“徐夫人今日派人过来了,让侧夫人醒了之后去西屋请安。” 温韫点点头,她早已经预料到了。 翠喜拉着温韫的手,开始哭起来,“徐夫人是不是听信了那些人的一派胡言,今日过来的女婢态度冷漠,与往日大不同,这该如何是好?” 温韫抬眸,忽然瞥见桌前的一株海棠花,雪白的花瓣在微风中高傲挺拔,竞相开放。 半响,温韫说:“不必担心,徐夫人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 其实温韫心里也没底,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她从踏进萧家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后路了。 温韫简单梳洗一番,就去了西屋。 她到时,徐锦去了祠堂诵经,还未归。 温韫想了想,准备去祠堂外等候,正欲转身时,就被从屋里出来的冯嬷嬷叫住了。 冯嬷嬷道:“夫人吩咐过了,侧夫人就在此等候吧。” 温韫不敢忤逆,回答:“是。” 冯嬷嬷离开后,温韫回头看翠喜,她的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温韫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让她别愁了,翠喜立马有了要哭的架势。 温韫只好回头,自己真没有哄人的天分。 西屋四方宽大,处处透露着精致典雅,庭院中忙碌的女婢们路过温韫身边时,忍不住抬起头来打量她一番。 温韫装作视若无睹。 微风吹过,竹枝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竹叶随风飘落,在水中泛起点点涟漪。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温韫从天亮站到天黑,她之前一直很喜欢西屋的布局,现下一盏盏灯笼亮起来,院子里更好看了,只是她站到双腿都麻木了,也不见徐锦回来的身影。 天空忽地下起了雨,阳春三月,细雨蒙蒙。 这是今年春天的第一道雨。 庭院里的人不知何时都退下歇息了,只剩下温韫与翠喜两人。 昏黄的灯下,温韫眼前一片迷糊,紧接着双腿一软,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痛得她眼前一黑。 翠喜吓得赶紧过来抱住她,温韫缓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两人的衣服已经完全侵湿,头发凌乱不堪,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脚步声由远及近,待到那人走近了,温韫才敢确定真的是萧时予。 萧时予依旧披着墨色的薄绒大氅,他身姿颀长,似天上明月般出尘。 不过这人小气得很,手中那么大一把油纸伞竟不帮她们遮挡丝毫,就让她们这么淋着雨。 萧时予居高临下盯着她,嘴角轻扯了一下,像是嗤笑了声。 温韫知道自己的样子狼狈至极,她顾不上其它,卑微道:“不是我。” 萧时予浓眉一挑,“我当然知道不是你。” 温韫闻言抬起头,雨水打湿了那张细腻柔美的面容。 眼前这人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住, “那些人怕是没脑子才会选你潜伏在萧府。” 温韫颤颤巍巍地抓住他的垂下的衣袍,白皙的手指在墨色衣袍映衬下格外醒目,“那主君为何不放过我?” 他歪着头,思索片刻后道:“是母亲执意要罚你,不过少了你这个麻烦,于我而言岂不是更好?” 翠喜闻言脸色一变,她没想到主君性子这般恶劣,语气又如此轻佻,简直与平时判若两人。 翠喜有些担心地抓住了温韫。 温韫陷入了沉思,这话说得不假,可是她是无辜的,婆母甚至不肯听她解释,她的命就这般不值一提吗? 她眼里噙满了泪水,手指紧紧地捏住袖口,指节微白,似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些。 萧时予蹲下来,宽大的衣摆被雨水侵湿也毫不在意,他定定地瞧着眼前人,忽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哭有何用?” 那双眼眸透着泪光,她当然知道没用,只是心中阴郁难解,需要发泄罢了。 一滴眼泪悄然滑落,掌心传来温热的感觉,萧时予的手指微微一颤,他缓缓收回手。 他望着掌心的这滴泪水,神色在黑夜里晦暗不明。 细雨沥沥之中,只听这人道:“我若替你解了今日的困境,你该如何报答我?” 温韫倏地抬眸,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有意会错他的意思,这人是要帮她? 半响,萧时予抬眼看着她,慢条斯理道:“我们约法三章,第一,我们不得同床共枕,我本就是被迫纳你为妾,不会同你过一辈子,若你有别的心思我劝你趁早断了。” 温韫一听,虽与父亲的意愿相悖,但度过眼下的难关才是最要紧的,生怕萧时予反悔,她点头如捣蒜。 萧时予要说的话停住,这答应的也太快了,他轻咳一声,又道:“第二,你得听命于我,永远不能背叛我。” 温韫想了想,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背叛他的,于是点头答应了,她等候着萧时予的第三个条件。 萧时予皱着眉头,一时想不到了,“这第三嘛,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温韫忍不住道:“我不做伤天害理背信弃义之事。” 他似是听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满脸鄙夷,“我能指望你做什么伤天害理背信弃义的事?” 温韫低垂着头,她就多嘴问这一句。 萧时予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答不答应?” 温韫叹了口气,闭着眼点了点头,她还是妥协了。 萧时予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将油纸伞递给温韫,转身就往蒙蒙细雨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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