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成远压了眉眼。 哦,敢情她是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严之瑶已经冷静下来,觉得自己问得丝毫无错,所以,面对少爷冒火星子的眸子,她加重了声音:“为什么……气?” 裴柒默默替人捏了把汗。 牛啊。 也只有这新来的大小姐能这么直白地问少爷话了。 而且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种。 敢让少爷吃瘪第一人。 战术性望了望外头的天,裴柒磨过身去。 裴成远说不出话来,不仅气,还在于,他现在对着一个满脸求知欲的少女,竟然已经气得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了。 不仅不知道,甚至开始怀疑今天走进这个院子就是个错误。 绝望。 露华与春容共同的感受。 两个人可是从没见少爷这般无语过。 眼见着那手都要捏拳了,边上,小姐却是兀自坦然。 严之瑶也是这会儿才注意到少爷穿的一身水蓝的窄袖,腰上正坠着国子监的玉牌,可见是刚回府。 少爷身后,方才还亮着的天都擦黑了。 也不知究竟是多大的力量叫他能这么勤勉地过来找她不痛快。 但是既然来了,总不能叫人饿着肚子的。 所以,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拿过边上空碗,伸手舀了汤。 好家伙,裴成远出离愤怒了。 她竟然开始准备自顾自地继续吃饭?! 不怕他掀桌吗! 她怎么敢—— “吃……吗?” 眸光忽得一凝,眼前,皙白的手指端着汤,汤面上飘着一点葱花,淡淡的热气升腾,喷香。 裴成远:“……” 严之瑶怕是他嫌弃自己,见他面色阴晴不定,便就将碗放在了少爷手旁。 “干……净的。”她解释。 侯府讲究,喝汤的用一个碗,吃饭的用一个碗,她到现在都还有点不适应。 刚巧,今日用上了另一只。 只不过少爷瞧着似乎不领情。 啊,想了想,她也能理解。 对,少爷还在气头上呢。 人常说气都气饱了,严之瑶想,这小少爷是真好养啊,每天气一气就喂饱了。 不会是河豚转世吧,哎,不像她。 人,食五谷杂粮么~ 裴柒简直要给大小姐竖大拇指了。 这什么操作。 妈耶,瞧少爷模样不会抬手给掀了吧? 这汤看着应该还有点烫,不知道少爷待会往哪个方向掀。 得先准备什么挡一下,他赶紧给一旁快要呆住的丫头使眼色。 露华机灵,一见那边挤眉弄眼就立时明白过来,手已经掏了边上搁着的托盘。 只等着少爷一发作,就赶紧护着小姐。 震耳欲聋的沉默大约维持了半刻。 少爷终于转身,这一动,边上几个如临大敌。 裴成远坐正了些,余光扫见某个快要将托盘当伞使的丫头,冷冷一哼。 丫头跟着一僵。 他叩了叩桌子:“勺子呢?爷拿手瓢汤?” 裴柒反应最快,赶紧招呼:“是是是,勺!勺!快点!” 春容跟着就递上。 众人手忙脚乱又分工合作。 积极得像是训练有素的将士。 严之瑶有些意外,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这会儿见少爷当真开始喝汤,一时间还觉得有些虚幻。 直到露华又端了两副碗筷过来,才试探着给少爷盛了饭递过去。 少爷倒是接了,不仅接了,还皱了眉:“淡了。” 嗯? 严之瑶看他。 少爷点着汤碗:“侯府缺你盐了?” 严之瑶:“……” 一顿饭吃得安静异常又惊心动魄。 除了两个主子,其他几个均是抹了许多把汗。 最后,方用了饭少爷便就率先进了书房。 临走,没忘记带走那暂时没派上用场的戒尺。 恐怕是吃人嘴短吧,少爷今晚剩余的时间没再作妖。 严之瑶断断续续练习了半个时辰的站姿,期间笔还是会被裴成远拔走,但已经比前一天好多了。 累。 半个时辰一过,少爷抬腿就撤。 严之瑶松了胳膊,垮着肩倒在了椅子上。 谁料下一刻,少爷回头了。 裴成远:“对了,刚刚你自己说的五两是吧?” 严之瑶:“……” 裴成远:“加上我娘补的,七两,一厘都不准少。” ???????
第17章 日三省其身 严之瑶觉得,今日那太医说的真的是一点没错。 “小姐可以多多进行训练,每天多开口。这事情急不得,或许适当地给小姐一点刺激,能更快地帮小姐恢复说话。” 嗯,她想,这么算起来,还真的是该谢谢少爷。 毕竟,她来侯府后的所有刺激,都是裴成远给的。 七两,他怎么不抢呢? 这课上得太贵了。 出不起,根本出不起。 “小姐,少爷不会是真的要问小姐要这银子吧?”春容铺着床扭身问。 好问题,严之瑶也很想知道。 露华接道:“恐怕是真的了,我看少爷不像是开玩笑。” 两个丫头忧心忡忡看回主子身上。 严之瑶也在思考,闻声抬起头,突然想起来另一桩事情来:“他方才说的是七两?” 裴成远觉得今天有点失策,这手,它为什么不听使唤? 那汤好喝吗? 明明就是个素汤,好喝个鬼! 所以他究竟为什么伸手去接了? 是岚院的饭菜不好吃么? 一定是国子监下学太迟了,酉时才下学,简直有悖常理! 对对对,他一定是饿昏了头,再加上被她气到上头,才做了这么匪夷所思的蠢事。 嗯,对。 “少爷,不对啊。”裴柒从旁道,他掰了手指头出来,加加减减的,“怎么是七两呢?” “什么七两?”裴成远心烦,没好气道。 裴柒没瞧他眼色,钱迷钻进了算账里有些走不出来:“少爷你看啊,原本小姐是要给你二两的是不是?那夫人说给她凑整到五两,也就是说,夫人是添补三两没错吧。” 裴成远没应。 裴柒伸平一只手,又举起另一个手的三个手指头:“现在小姐自己要给五两,加上夫人给的,那一共是八两啊少爷。” 裴成远:“……” 冷飕飕的目光抓回了裴柒一点魂,终于,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立刻改口:“咱亏了啊少爷!咱不能因为吃了小姐一顿饭,就给便宜这么多!整整一两呢少爷!” “……”少爷下颌线都绷紧了,片刻,才哼了一声,“那是爷大气!” “是是是!少爷说得对!”裴柒竖起大拇指。 少爷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进了屋子。 身后,裴柒长舒一口气。 呼!救大命了!裴柒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这个大拇指你当之无愧! 另一边,严之瑶得到两个丫头的点头后不禁开始思考,这人不会回头想起来自己算错了账,又回来给她加上漏了的那一两吧? 如此,她吊着一颗心好几天。 每每都得目送少爷教完课走远了才放心。 又逃过了一天呢。 说起来也奇怪,这人竟然这几天一次也没提钱的事情了。 按着他的性子,不应该是每天都要戳她心窝子一次,再怎么也得提前叫她开始肉疼才开心么? 结果一连七日,二人竟是相安无事。 除了仍旧训练站姿并没有能正儿八经写上一个字,少爷还当真像个夫子般严肃认真起来。 一把戒尺毫不客气地在她腕上啊膝盖啊偶尔敲一下提醒。 其他的废话,倒是一个字都没多讲。 连阴阳怪气都省去了。 稀奇。 甚至,她有心想与他讨价还价一下报酬的事情,也差点被他拧紧的眉头给吓退了。 情境大概如下。 她趁着少爷说完下课还没来得及出去扯住了人的袖子,知道他讨厌看她比比划划,所以特意一字一顿地表达:“七……七两……” 话没说完,少爷就一抬手。 袖子是不可能给扯的,甚至,他恶狠狠道:“你闭嘴小哑巴!” “……” 严之瑶只是想说,七两实在太多了,恢复原价行不行。 没想到少爷根本不给机会。 整个人像只炸毛的猫。 如果猫也会拿戒尺的话。 “我警告你啊!爷说七两,是已经特意给你的面子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完,少爷夺门而去。 字,都是听见了的。 每个字的意思,也都是明白的。 可是凑在一起,严之瑶有点懵了。 入府的第三个月,她开始日三省其身。 她得了便宜吗?她卖乖了嘛?每月七两吃得消嘛? 这个问题并没有想出来个头绪,少爷终于允许她下笔了。 第一个要写的是横,横其实严之瑶很熟悉了,好比一本书,往往翻得最多的就是前几页,字帖也一样,练得最多的就是这第一个笔划。 可是,她刚落了墨,笔头都没转,戒尺已经横伸过来。 裴成远:“你先告诉我,长横长什么样。” 这话从何说起呢? 严之瑶低头,看向字帖上的范写。 横还能长成什么样子呢? 少爷是真的在问吗? 不确定,试试。 裴成远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简直是呼之欲出,所以,他并没有考虑过其他的回答,连后话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她一说出来就指出她落笔的毛病,直到面前的人慢慢抬起手—— 少女迟疑地将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伸平捏出了一条缝隙。 大约是觉得不够精准,少女干脆又伸了左手出来,同样捏出了另一条缝。 她把两只手对接,展示给他瞧。 严之瑶觉得自己比出的长横还是很形象的,毕竟,她很努力做到相似了,甚至,虎口的弧度都与那起笔开端如出一辙。 越看越像,她终于自信地抬眼。 然后,就撞进了一双跳着火苗的深眸中。 严之瑶:“……” 糟,错了。 果然,少爷张嘴就是暴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有巧思?” 严之瑶:“……” 少爷:“还是跟爷显摆你手指长?” 严之瑶:“……” 少爷:“小哑巴,你可以,气人的本事你是登峰造极。” 严之瑶:“……” 少爷:“仓颉的棺材板是压不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严之瑶摇摇头。 少爷:“因为千年难遇的奇才咱老祖宗总得坐起来亲自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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