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一次玩。”萧九矜沉声道。 她不知道这话在众人耳中有几分可信度,可她说的却是事实。 不过,她虽没玩过投壶,却曾自己打造过木箭制成近似钓竿的物什。在冷宫的日子缺衣少食,皇宫内有许多地方正门偏门都有太监宫女值守。她最初是翻窗进去,可翻窗又总会弄出声响。 最后,她便想了这么一个方法。 将箭头削利削出倒刺、箭尾绑上细麻绳,她从百投不中到百发百中,现在想来不知花了多久。 御膳房的肉包、上书房的书卷、内务府的木炭……当然,除去箭尾麻绳也可如同寻常箭矢一般射空中飞鸟、刺液池锦鲤。 那些比起投壶可难多了。 所以当成为郡主后第一次知道还有投壶这种游戏,萧九矜便深深喟叹。 叹这宫中,无人知生存艰辛。 萧九矜投中,这轮安稳度过。 数轮过去,没了纨绔王小公子的拖累,萧九矜与谢绍两人合作均没再出现失误,分数也渐渐追了上来。 一直到日暮时分宴席结束,二人的同盟通吃全场,成为了最后的胜者。 王家旗下做些酒水买卖,这次比试的输家便是要饮尽一整杯“千年醉”。“千年醉”十分昂贵却烈的渗人,入喉时刻,总令人有半刻失声。 而赢家的彩头,便是两罐特制的解酒药。 据说饮酒前喝上一口这药,便能千杯不醉。 宴席结束,众人罚完酒就纷纷向东家王小公子辞行。没过多久,场中便仅剩王家小公子与谢绍、萧九矜二人。 “天色已暗,一同回去吧。”谢绍看向萧九矜道。 ——萧九矜没做声,却自觉跟上了他的脚步。 “啊……你们……” 王小公子瞪大了眼睛,目光难以置信地扫过他们二人,语中似有几分艰涩:“这位是……” 谢绍瞥了他一眼,未答,径自向楼外走去。 萧九矜则感到好笑,悄悄回头,冲着神情怔怔的王小公子眨了眨眼睛,回了个口型—— “再会。”
第7章 战事 无人愿往。 春夜风月窈窕,天穹压落无一星点点缀,显得无比静谧。 马车内,萧九矜与谢绍相对而坐,皆是无言。 宴席同盟给她们带来的一时亲近终会随着冷静下来退却,若认真来说,他们也不过陌生人而已。 马车驶过人群稀疏的街巷,巷子里弥漫着糕点的甜香。 “停车。”谢绍忽然喊了声。 萧九矜不解地抬头, 见他掀开车帘下了车,回来时手里拎着个纸袋子,将纸袋丢到了她的怀中。 她扯开袋子,见里面装着的是摞好的一累桃花饼。 “吉祥楼的桃花饼很是有名,我曾经尝过,比宫里的好吃。” “……多谢” 萧九矜怔了瞬,心中却有几分复杂。这算是什么意思呢?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饼,小小咬了一口便将其放回了油纸中:“确实是十分美味,可惜我没尝过宫内的桃花饼,不知味道与其相比如何。” “宫中年年春天御膳房都会去城郊采摘新鲜的桃花瓣与红豆一同蒸熟打碎、制成桃花饼,你自幼在宫内长大,怎会没尝过。” 谢绍轻巧的说道,余光扫过萧九矜的脸。 “……” 萧九矜抿了抿唇,抬眸:“我至豆蔻之年才被父皇认回,并不是自幼长于宫中。” “那时已过了爱吃甜食的年纪了,看着桃花饼便腻得慌,故从未尝过。” 她淡然地解释道。并不觉得谢绍是故意问起,因据她所知,谢绍自幼随父母在边疆长大,京中之事想必也不太了解;皇帝膝下儿女甚重,忽的出来个没听过名字的郡主也不是什么十分需要在意的事。 “我不太知晓宫内情形,抱歉。”果然不出所料,谢绍如此说。 萧九矜摇摇头示意无事,眸光微动。 诚然她与谢绍提起的缘由是一方面,可她对于桃花饼的反感却不止于此。 在宫中,桃花饼不算稀罕物,却也是普通宫女吃不到的玩意。她在妃嫔宫中做小宫女的时候,曾因为眼馋贵人吃剩下的桃花饼,在被贵人嘱咐要将饼扔掉时包进了自己的帕子里。 桃花饼中加了不知多少花瓣浓粹成的桃花汁,彼时萧九矜揣着饼为贵人奉茶,贵人身旁的宫女立马就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甜香。 于是不仅桃花饼被“缴获”,她也狠狠挨了一顿打。 十一岁的她的背上遍布着藤条抽打留下的血痕,痛的她几日几夜无法入眠,最终还是花掉了几个月攒下的俸禄去太医院抓了药。 而那被她包在帕子里的桃花饼还一口未动,往后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女更是不缺那点点心,也就对这桃花饼再没起过一点心思。 萧九矜没再有打开纸袋的意思,谢绍也看着毫不在意,撑着额角假寐。 “吁——” 马车停在了昭王府前。 谢绍缓缓睁眼,萧九矜先一步弯腰走下车去,眼见一人骑着轻甲战马飞奔而至。 “——殿下!八百里加急,罗夗进犯,冀州城被围三日!” “宫里那位知道了么。”谢绍在她身后出了轿,沉声问道。 “此时官府的驿使应该也已经进宫了。”给谢绍传信的人说。 谢绍思忖着,余光瞥了萧九矜一眼;萧九矜明白,识眼色地先入府独自回房去了。 三日后,大街小巷便都传满了昭王谢绍将携五万大军出征支援冀州城的消息。 “——当日大殿之上昭王自请出征,反复请求父皇依旧不允,遂问众臣‘谁愿自请领兵前往’。” “然后呢?无人愿往么”萧九矜啜饮了口清茶,抬头看向萧璟。 坐在她面前的太子殿下神情有些许凝重,无奈地点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啊,大殿上静的连针落地的响声都能被听闻。昭王持着宝剑单膝跪在殿中央,就这么盯着父皇……好像父皇若是不答应便要将他吃了似的。” “这哪是‘自请出兵’啊,这和逼宫有什么区别……” 萧九矜默了默,没发表看法。 世人皆知谢绍手下有昭龙卫数千人,这千人乃谢家亲兵,来源最早谢家先祖随太祖建朝时。此支兵队训练有素且仅受继昭王令者管理、不受朝堂调令。 而反观朝廷,朝中兵马虽多却疏于管理训练,实际战力远远不如昭龙卫;这点皇帝心知肚明。 而如今冀州城被围无人愿往,皇帝自是不愿谢绍领兵前往;他不愿将朝中兵符交出,否则谢绍手握兵符又有亲军,若是此时想要篡位,实在是轻而易举。 可皇帝却不得不妥协。冀州城乃易守难攻乃军事要地,不可不救。 “父皇最后不还是答应了么,那此事便也算了结了吧。”萧九矜无聊地转着茶杯,叹气说道。 ——谁让如今朝堂内武将大多已属谢绍麾下呢? 她将滚水冲入茶壶,等壶中产生浮沫茶汤变色,复将自己与萧璟面前的空茶杯倒满:“既父皇为难,兄长为何不自请出兵?” “我到底没领兵经验,往日所涉政务也大多为文礼谏言等,怕说愿领兵也无人支持啊。” 萧璟摊了摊手作无奈状。 “况且我听闻昨夜父皇召三弟入宫,原以为他已吩咐好三弟在朝会上自请带兵的。” “那怎的三皇兄也没做声呢?”萧九矜好奇而问。 “说是昨夜突发重疾,卧病在床无法参加朝会。父皇怒极命锦衣卫去拿人,谁知那指挥使到三弟府里,真见其卧于榻上,面色苍白无法起身。”萧璟说。 “父皇不信派太医去看,结果三弟竟然真病了;老三的性子……怕不是想到要与昭王相争便自己吓病了吧。” “这茶怎样?昨日江南新进的君山银针,今晨才送到我宫里的。” 谈朝事之余,萧璟还有空闲下嘴来问萧九矜一句。 “极好。”萧九矜笑道。“想是今年雨水不丰,这茶叶反倒没有受损,喝起来清甜极了。” “可惜九矜向来对这银针茶不太感兴致,反倒是三皇兄爱极了这君山银针。如今他病了,兄长不如给他送去些。要我说,三皇兄病了是好事;就他那点花花架子,难不成父皇真指望他收复冀州啊?” “也是。”萧璟“哎”的叹了声,既是说送茶、也是说领兵。 “不过倒也说不准呢,老三兵法虽学得一般,可在这战事上运势倒是极好;说不准他一去罗夗就退兵了呢。” ——萧璟回头瞥了眼轩窗,窗外日光透过桐油纸照了进来。 “如今时辰还早,不如我们一同跑一趟宸王府?”他提议说。 宸王是三皇子的封号,而其虽有封地,可并未得皇令离京。 萧九矜点头应下,二人结了账,纷纷戴起帷帽出了茶楼。 东宫的侍卫远远跟着,今日是萧璟下了朝奉旨出宫办事,事情办完了时间还早,便来昭王府寻她。
第8章 寻常 “不知妹妹名姓?” 宸王府在京城城西,府邸并不是皇帝所赐,而是宸王夫妻自己挑的对外售出的府邸。 因为如此,这府邸周围皆是贫民居住,道路也有些狭窄;萧九矜和萧璟在胡同口下了马车,叩响了宸王府的大门。 大门被府内下人拉开,二人表明身份后便被迎了进去。 而就在见到宸王府中情形后,萧九矜一时愣在了原地。 院子比起王侯府邸,不如说更像寻常百姓的宅院。 院子没有待客的前厅,正中央是一个竹架撑起的秋千。院子里种满了各色鲜花,此时春日开得正艳。厢房之间没有驾起门墙,内外中通视野开阔,自里屋便能清晰瞧见开满鲜花的小院。 “你是第一次来老三这儿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惊讶了好久。”萧璟见萧九矜怔神,轻松笑道。 “……往日在宫里见三哥都是圆滑中庸的模样,没想到私下竟如此有生活情趣。”萧九矜喃喃,心下忽有些清楚三皇兄为何要将这宸王府选在这鱼龙混杂之地了。 萧璟显然是来过这府中很多次了,熟门熟路地领着萧九矜进了三皇子萧祺的卧室。萧祺见她二人来了,撑着床褥想起身,却被萧璟按了回去。 “皇兄……乐安,多谢你们能来看我。”他咳嗽了几声,眼中带着些许感激。 “今日我新得了上好的君山银针,拿去给小九品鉴时说起你爱极了这口茶,又料到你在病中……便送过来给你。” “你的病太医看过了无事吧?”萧璟笑笑,替萧祺理了理棉被的被角。 “无事,太医说只是换季风寒而已。”萧祺脸色苍白却依旧对二人露出笑容。“只是我现下无力起身招待不周,待芸芸回来,让她为你二人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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