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先前我不该欺负你、不该故意贬低你的出身……还有、还有父皇不认你也是因为我很喜欢十二这个数字从中作梗、让父皇把你封到了悯王叔名下,害得你改了年龄及笄礼延期……还有你要嫁给昭王,也是当初父皇提出这事时我害怕要嫁昭王的人变成我、才极力促成你们的婚事……” “以薇……够了。” 萧九矜揉了太阳穴,开口打断了萧以薇的语无伦次,眉头却皱得更紧。 “你的嗓子,怎么了?”她轻声问。 ——萧以薇张了张口,嗫嚅几下,大颗大颗的泪水却从眼眶里砸落了下来。 面纱滑落,萧以薇的脖颈处赫然是如鱼鳞般的沟壑,看起来十分嚇人。 她慌乱地去扯起那滑落的面纱,却忍不住呜咽起来:“皇姐……啊呃呃呃……” 萧以薇扑到了萧九矜怀里,萧九矜则是微微垂眸,心下骇然。 怎么去形容萧以薇的哭声呢?那声音便像什么猛兽的嚎叫,嘶哑、却时而尖锐;不说哭时,就是刚刚说话、哪怕萧九矜已经听出萧以薇故意压低了嗓音,这掩耳盗铃般的掩饰,却也完全掩饰不住她现在声音的不对劲。 “……你说的都是从前的事了,郡主还是公主,我向来不在意的。”萧九矜无奈,“况且,璟兄长当初知道这事,不是去劝父皇将我认回来了么?” “皇姐……九姐姐……我对不起你……” “……” 萧九矜沉默。 当初谢绍谋反杀入皇宫时,萧以薇已经嫁给了谢敬敏;萧九矜在金陵时也一直知道萧以薇还活着——因此今日在诗会上看到这些宫里的东西,也便第一时间想到诗会背后之人可能是萧以薇。 所以她才写了那首隐喻的诗——最开始实际上只是抱着好奇,想见她一面而已。 至于萧以薇说的那些事……当初她被皇帝从冷宫带出来、皇帝却不愿给她名分,于是便让她认到了悯亲王名下;毕竟与谢家联姻,郡主还是公主对当初的皇帝而言,只要萧九矜忠心,倒也没有太大区别。 只是萧九矜也没想到,这事竟然还有萧以薇的参与。 “都快过去十年了,你还想着这事吗……” 萧九矜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萧以薇,怪罪的话也有些说不出口了。 毕竟去金陵的这五年……她实际上也知道萧以薇肯定不会过得好,却也只是袖手旁观。 “你本是谢敬敏正妻,他如今荣登大宝,你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萧九矜忍不住感叹。 好歹当初谢敬敏也是违逆家族之意求娶萧以薇,想来应是有几分真情才是。 萧以薇听这话哭得更凶了,哽咽中道:“他、他!就是个伪君子!龌龊小人!” “我的声音……我的喉咙,就是他弄的……” 萧以薇吸了下鼻子,哭着哭着,却又笑出了声。 萧九矜眸光一沉,心脏亦有了几分猜测。 “啊?那新皇帝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萧遥瞪大了眼睛,也不知有几分是真的震撼,有几分是夸张的好奇。 “虽然之前娘亲没同我说过十三姨姨的声音?但您长得那么好看,从前的声音定是十分好听的!那新皇帝可真不是人!”萧遥“愤恨”说道。 ——萧以薇默默垂下了眼,萧遥的话语,并没有让她好受多少。 萧以薇的性子倒是变了不少,看来几年过去,当真是吃惯了苦头。萧九矜无声扫过眼前人,心里想着。 “那是你刚走的那年。”半晌过后,萧以薇终于开口。 “父皇死了,母亲在那后宫也没能幸免……谢敬敏登基,把父皇后宫里的几位高位妃子处死,却将那些没什么位份也没什么宠爱的放出了宫,给她们家里做个人情。” 萧以薇抬眸,望向萧九矜的眼神是无尽的哀恸。 她继续说道:“祖父担忧殃及族人辞官离了京,我被禁足在宫里,无计可施。” “等等。”萧九矜打断了她的话,疑惑。“你在宫里?我怎么从未听说?我一直以为直到两年前选秀,谢敬敏那后宫里都没人呢?” “因 为,我住在乾清宫……” “……啊?” 萧九矜怔了一瞬,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带着七分不解三分震撼,她看向萧以薇:“你说,你住在乾、清、宫……?” “也不算是住吧,算是被关在那。”萧以薇嗤笑了声。 “一开始,谢敬敏限制着我的行动,整一日我都需呆在乾清宫里——外面有他的心腹守着,唯有用饭的时辰我才能见到个人。” “我实在是受不了……后来有一日他身体不适没去上朝,张阁老便拿了奏折来乾清宫寻他……他让张阁老在宫外等,我却趁他开门时冲向了门口……大喊、尖叫,想让张阁老看见我。” 萧以薇苦笑了下。 “张阁老是看见了,他非常震惊,谢敬敏也非常生气。” “谢敬敏政务也不管了,拽着我、将我扔回了房间里,夹了块半热的炭火,逼着我吞下去。” 萧以薇指了指面纱下的可怖伤痕,说:“这就是那时留下的印记;那时我当刻便哽了、晕了,但最后还是被太医救了回来。” “只是我的声音……” 接下来的话,萧以薇不用说,萧九矜也明白了。 萧九矜见萧以薇双目含泪,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听对方又道:“只是不知那张阁老……分明都看见了,却什么也不说。若非后来我事事顺着谢敬敏,或许就要在乾清宫里被关一辈子、再没有人知道我这十三公主还活着……” “也不能怪他。”萧遥却是摇了摇头,“现在是新朝,他怎么可能因为你违逆新皇。” “嗯。”萧九矜也点头,“前朝公主说来尊贵,可若不被众人看见、或是谢敬敏不愿再做这个好名声,那便也什么也不是。” ——更别说张阁老这人……萧九矜这些年也对他有所了解;妥妥一见风使舵的商人而已。 “……我知道。”静默许久,萧以薇说,“只是,我恨啊……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分明,应是全天下最尊贵、最受宠的十三公主……皇姐……这五年过的,我都快忘记从前的日子了。” “原来……没了父亲母亲,我自己就什么都不是啊……” 萧以薇小声叹着,似是在对萧九矜说话,却又像自言自语。 萧九矜看着她,却突兀地问:“那你现在还住在乾清宫里么?先前那长衫男子是谁?谢敬敏放心让他呆在你身边?” 先前诗会中途走进场内的劲装男子看着便像是侍卫、又或者应说是谢敬敏派来监视萧以薇的人。可同样,主持诗会的那长衫男子看上去与萧以薇十分熟稔,二人言谈,却也并未避开侍卫。 “是啊,我还住在乾清宫。”提到这,萧以薇的眸色微黯,“至于你说的那人……他是国子监的学生,也是简太医的儿子……简太医便是当初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萧以薇话语一顿。 “他叫……简云倚。”
第71章 剑名 祝望你,触手可及青天白日,勘破…… 萧以薇的脸上闪过几分复杂神色, 虽转瞬即逝,却被萧九矜敏锐地捕捉进眼里。 “他是谢敬敏的心腹,很有学医的天赋却不愿继承父亲的衣钵;简太医故去后, 谢敬敏便让他进了国子监读书,来年参加科考。”萧以薇补充道。 “那你们很熟悉么?我看他似乎在按着你的吩咐办事?” 萧九矜想了想,问。 萧以薇无声叹了口气:“他对其他人也是如此。身为谢敬敏心腹,他常常入宫来;他长得俊,那些个妃子也总喜欢逗他、找他打听些谢敬敏的喜好……简云倚这人, 看上去随和友好, 却是个没有心的。” “不说这些了……今日能见到皇姐,我真的非常开心。” 萧以薇微微扬了扬嘴角, 看向萧九矜的眼神中却带着羡慕。 “看到九姐姐如今过得如此好……我便也放心了。” 萧以薇转身便要走, 并没有如萧九矜所想的那样求她想想办法救她离开皇宫;这反而让萧九矜高看她一眼。 “……等等。”萧九矜看着萧以薇的背影, 轻声唤了句。 萧以薇回过头来, 萧九矜则是认真地看向她:“你想、做回大周的十三公主么?” “若我说,我能复国,你可愿意助我?” ………… 九月入秋, 天朗气和, 风淡云轻。 深夏故人重逢的对话, 不出意料以萧以薇肯定的回答收尾。 萧九矜的话看似狂妄, 因此那时萧以薇沉默了很久很久;但也因这话,往日骄矜的小公主眼里再次闪过了名为“希望”的光芒。 对于萧九矜和萧遥的野心,萧以薇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 “让谢敬敏死无全尸”。 院子里的种下的梧桐枝已长了芽开始抽条,或是因天气还暖,新长出的叶子嫩绿嫩绿的,显出十分生机。 “娘亲, 这次秋狩,我们也要去么?”梧桐枝旁,萧遥坐在竹躺椅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询问道。 “要去啊。”萧九矜正看着燕乙整理的朝臣名册,百忙之中瞥了女儿一眼。“你闲着?” “……我现在不闲着了。”萧遥短暂静默,随后也摸过一本名册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只是是在躺椅上瘫着、翘起二郎腿的轻佻模样。 而萧九矜看了女儿一眼也就不再去管。她向来不喜欢吵闹,而萧遥却总是精力满满。 萧遥刚出生的那几年,萧九矜总是觉得力不从心;可现今,她们二人却已磨合得很好、形成了种微妙的平衡。 或许是出于母女间天然的联系,在某些事上她们总是抱有相似的看法;萧九矜也不得不承认,萧遥的性格与她大有不同,却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她考虑事情时的漏洞。 “殿下,小殿下。” 萧九矜与萧遥一同向院门口望去,紫杏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 紫杏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萧九矜,那是两份信函,却是来自不同的人。 “是苏二公子和昭王殿下派人递来的。”紫杏解释道。 萧九矜拆开了信函,一目十行地阅读完了两份信上的文字。 “写了什么?”萧九矜刚放下信,萧遥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萧九矜看了她一眼:“谢绍给你订了几身新衣裳,问我们什么时候有空去他府上;苏怀澈同样。” “……那他们还挺默契。”萧遥无语了片刻,说道。 “那我们今日去哪边?”她又问道。 “随你。”萧九矜敷衍回答。 萧遥想了想,则说:“那紫杏姐姐跟着我去苏宅,你去摄政王的府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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