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不死你。”秦祉心道。 ---- 一行队伍从头到尾浩浩荡荡的通过,足有上百人,声势很大,因此即便兰干如今局面动荡,也无人敢上前拦截。 偶有流离失所的百姓集结在草丛,见状又被吓了回去,缩在角落生怕被人撞到,一不小心再丢了命。 “怎么样,挨个箱子查验的?”秦祉心情相当愉悦,眼下坐在马车里,掀起车帘朝外看。 柏萧鹤冷淡地睨她一眼:“何止,生怕冤枉了殿下,叫着你的女官一起跟着呢。” 秦祉当即表情一变:“你找她来替你......崔颉妙!” 马车外,崔颉妙一扯缰绳,靠近询问:“阁主,何事?” “刚刚画舫上你都做什么了?” 崔颉妙表情有些疑惑:“闭目、养神。” 秦祉一噎,挥手道:“挺好,没事了。”然后果断放下车帘瞪了柏萧鹤一眼。 “你有意思?” 柏萧鹤轻叹一声:“少了几分乐趣,还好我同殿下不一样,要真去挨个箱子查验,岂非像个傻子?” 他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秦祉,而后道:“殿下别这么看我,这叫以彼之道,还至彼身。” 秦祉咬牙:“受教了。” 柏萧鹤露齿一笑:“不客气。” “吁--!” 前方领队的浮生骤然勒马,险些将官道旁草丛中窜出的妇孺塌死蹄下。 因而马车也跟着一震,车队全部停在路上。 “干什么的,不要命了?”浮生喝斥一声,皱眉看向那人。 那是一个身着破烂布衣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浑身伤痕累累,渗出血迹,虽说兰干要比之t西州暖和许多,可毕竟是冬季,单薄的衣襟依然难以抵挡侵骨的冷意。 妇人极力的包裹着孩子,浑身颤抖不止,这一摔怕是惊了一跳,腿都软了下来,匐在地上半天也没起来。 “求求你们,救救我和我的孩子吧!”妇人声音十分低,微弱到近乎听不清,只一味地磕头。 可眼下运盐不可再做耽搁,浮生无心照料路上的每一位百姓,乱世中若是流离失所、饱受折磨的人都要他去管,哪里又管的过来呢? 他并未听清此人的话,只从怀里扔下钱财,说:“拿着钱赶紧让路,别耽搁了我们的时辰。” “不、不是钱...”妇人拼命摇头,跪行着去够浮生的衣摆,“求您,救救我孩子......” “你...”浮生驾着马后退,神色警惕地看她,“再不让路就赶了啊。” “那死婆娘跑哪去了?” “艹,这要是让我抓到了非得打折她的腿不可!” “啊!”妇人全身猛然一震,极度惊惧恐慌地想要冲进队伍之中,“救救我,救救我!” 而后人便要冲着马车扑上去。 瞬时浮生右手抽剑,动作干净利落,刻意避开利刃,用剑身将人挡开,巧劲拍了出去:“再警告一遍,马车上乃是贵人,你若执意如此惊扰,小心命都搭进去。” “在那!”雄厚粗犷的声音瞬间扩大,身后纷纷扰扰跟了一大帮人,浮生打量过去,看那穿着,想必都是附近的村民。 顿时又是将近二十号人涌了上来,将道路拦截住,秦祉忍不住说:“这一路不给我们找点事做便不安生了,外面又是何事,兰干的土匪?” 柏萧鹤淡然自若,对外面倒是一点都不好奇,只开口唤道:“浮生。” “主子,有人一妇人抱着孩子拦车求救,其余人马是来抓她回去的。” 伴随解释而至的,是一名女人声嘶力竭的哀嚎和男人们的辱骂。 “不堪入耳。”柏萧鹤低沉的声音中透着几分不悦。 “可问清是怎么回事了?”秦祉问,“那妇人为何求救?” 浮生正要作答,只听外面一道拳头落在人体发出的闷声,劈声怒吼贯穿林道:“你他x就是找死!”
第15章 食肉 “兰干五大营以五位将军为首,坐…… 天下大乱,除去门阀士族为滔天权利而战,各地百姓之间的斗争何尝不是无休止的? 可他们不为别的,他们的争夺只关乎一件事,那就是…… 生死。 “你倒是想一跑了之,我们怎么办?”男人一把薅住那妇人的头发,想要把孩子从她手中抢过来。 “不、不要——!”妇人头发散落,声嘶力竭的像一个疯子,“你们是在杀人,你们是杀人犯!” “胡说什么!”几人七手八脚的就来捂她的嘴,“赶紧把人拖回去!快点!” 妇人眼眶通红一片,死命朝着马车的方向伸手,另一只手拼命拽着瘦小的孩子。 “救、救我们……” “崔颉妙。”秦祉声音清冽,嘈杂中一泓清泉,轻轻灌入耳中。 崔颉妙双腿夹马腹,手指摸上刻金刀柄,旋即上撩拔刀,刀身薄如蝉翼,通体银光,刹那间劈开一道裂缝,带出的流气也能震人,将妇人周身清出一条路。 离得最近的男人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刀锋从他眼前划过,近在咫尺,他抖着身子被人搀扶起来,骂道:“你他x是什么人,也来管我们的村的事?” 崔颉妙垂眸一瞥,不作理会,只看着妇人说:“你过来,我家主人有话问你。” “不准走!”那几人想伸手来捞,不料崔颉妙反手提刀,人骑战马,高高在上气势逼人: “上前者,死。” 妇人满脸泪水,用袖口胡乱擦着,领着孩子连滚带爬奔向马车,叩头边说:“谢谢,谢谢救命恩人,谢谢......” “抬起头来。”马车上那声音仿佛若即若离,妇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车帘帷幔掀起的瞬间,隐约看见两位容貌姣好、衣着贵气的人端坐在内。 “你有一次获得自由的机会,但能不能争取到,全在你自己。”那贵人说,“你们是哪里的人,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指认他们是杀人犯,把这件事讲清楚,若是你有冤,我可替你主持公道。” 妇人再度朝着地上狠命磕了三个头,说:“我们曾是这附近村子的人,原本兰干无事,大家虽然过得苦,但也还能活,可是...可是数月前兰干开始打仗,我们这周边的村子,因为战火,房子没了,地也毁了,钱被当官的抢了,存粮又不够。” “家里吃着之前存下的食物,可这哪里够,大家就挨着饿,总想着过些日子说不定就不打仗了,说不定就有人管了,可日子这么一天一天的过下去,人只会一天比一天饿。” “就这么挺着,受着,直到有人饿死,村里的人一商量,所幸人也死了,不如让活着的人留下点希望,就、就...” “就把人分着吃了。” 车队附近听到此话的人纷纷皱眉,可马车上那贵人却神色未变,只听她继续问:“然后呢?” 妇人默默留下一行泪,双手颤抖着,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然后,死人吃完了,大家还是饿,还是不够,剩下的人就把目光盯在了活人身上,没有人坳的过他们,他们舍不得吃自己家的孩子,就互相换着吃……吃一个,两个,到最后…整个村子、所剩无几…他们还是人吗?” “他们…不是,他们不是!他们是杀人犯,是疯子!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禽兽!” “老人、妇人、幼童,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他x闭嘴!”有人在人群里大喊,“你敢说你没吃?你敢说你一口都没有吃过?” “现在是轮到你自己的孩子了,你倒是不愿意了,你他x早干什么去了?” “大家都是为了活着,谁不是为了活着,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只顾着自己打仗,谁在乎我们的死活了?谁在乎了?”他们怒吼着,发泄着为数不多的情绪,“我们为了活下去有什么错?” “把人还回来!还给我们!” 外面吼声响彻天际,化作滔天的恨意,侵蚀着每个人的心智。 秦祉忽觉一丝无力,她只是叹气:“易子而食,析骸以爨,柏将军,你如何看?” 柏萧鹤抬手掀帘,问:“这是谁的管辖范围?” “回将军,是长吏徐生。” 县级的官吏对于柏萧鹤这种级别的人而言,基本上等同于没听说过,因而这等事,按理说是轮不到柏萧鹤去处理。 可兰干如今可谓内忧外患,内里战争未停,外界豪强也虎视眈眈,此时官员若趁火打劫,强取豪夺,兰干怕就要彻底乱了套。 因此食人一事,必将严查,而徐生,若真为非作歹,他就会成为杀一儆百中的一。 “运盐一事不可耽搁,浮生,你带队回程,我亲自去会一会这个徐生。” “是。”浮生领命,说,“马匹牵来。” “贵人、贵人……”妇人害怕面前这几人离去,连忙膝行几步,哭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派人带他们跟上。”柏萧鹤傲然睥睨,冷声吩咐后,他回首对上了那闪着光的双眸,看起来兴致盎然,他微笑着,故意将话题一转,“殿下,你…去见兰干相,我们回头见。” “崔颉妙,马。”秦祉全然不听,利落地翻身,从马车上一跃而起,骑上了一匹战马,“你也跟上!” “不行,你们不准走!凭什么带他们走!”那些人见状骤然发力,吼叫着要拦,要抢,一时间乱作一团,险些惊了距离最近的秦祉的马。 侍卫拔刀故作砍人威胁,但因着都是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也不敢真伤着人,便叫他们冲撞了。 “这是我们村子的人,你们有什么资格来管!都给老子滚开!” 柏萧鹤霎时面若冰霜,他仅仅侧首,久经沙场睥睨众生的肃杀顷刻间铺天盖地的蔓延。 “阻拦者,一律视为耽搁司马将军浮生办差,杀无赦。” 村民们全身都僵硬了,因为面前百人的刀锋,已经直抵颈间。 更可怕的是,此人口中的名字。 “别、别部司马...浮生?” “那不是、那不是仅次于兰干五大营的...人吗?” “他如何会来这?” “不可能,骗人的,他不可能出现在这的,他们在骗人!” “乡亲们,他们在骗人!” 兰干五大营,以五位将军为首,常胜将军柏萧鹤、中郎将花颖慈、戍边校尉葛卫,以及属国都尉周烁声、李竹启,此五人各掌一营,坐镇氾州兰干。 而别部司马,是独立于五大营之外,其下自有兵权。 浮生横刀一挥,从那人眼前不过一指缝隙停留,生生截住了这群人的动作,也坐实了自己的身份。 村民吓得彻底没了声音… 他这才说:“兰干战乱t,下属官吏趁机殉私获利,此事我必然会解决,你们只管等,最迟…不过一月。”他回头示意,身后士兵分了食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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