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两兵汇合之际,突逢意外,沄江原本往南而去的水路徒然转弯,自东向西,自都邑西郊一路冲进护城河后,水淹都邑。 彼时,西郊兵马被分割围歼,顷刻间局势逆转,柏萧鹤居高临下,扬手下令:“杀。” 前线战报接二连三的传回晋都,逐一交至摄政王处,而一同被盛至秦祉手中的,还有江南各郡县的税收与官员名目。 “无一变化啊。”贾文勰翻看这名册,“各郡县联合上书,以国家根基不稳为由,恳请殿下暂时沿用名册上的官员,放眼望去......啧。” 贾文勰冷笑一声,将名册随手扔在了书案前,沉思几秒又道:“主公,以臣之见,此事需仔细谋划。” “不往远谈,单是近臣之中,都不乏有反对者。” 而这之中,尤以中原十姓为首,最是不满。 –––– “最近一些时日皆是如此,陈氏派了人去往统阳,我托人打探了些许,为的是各县、乡廷的官员任免。”面前,食官奉上新茶,柳昭望着微微荡漾的茶水,继续道,“殿下有意改察举制一事,所有士族的利益皆被牵连,他们不可能没有动作。” 柳昭说完,抬眼看向秦祉,后者神色不变,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却觉得,似乎如今的秦祉,态度情绪比之以往,要更加难以捉摸的多。 “臣斗胆,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柳昭思忖几许,忽而俯首作揖。 秦祉道:“但说无妨。” “臣知晓殿下心意,察举制不改,这燕国上下便始终把控与门阀士族手中,以至营私舞弊、朋比结党者比比皆是,可眼下燕国根基不稳,江北徐行自封为帝,天下尚未统一,此时冒然与士族对立,实在是......不明之举。” 柳昭说着,微微抬眼,其实有一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 那就是对于门阀士族而言,谁把持朝政不重要,谁能成为天子...也不重要,他们看重的只有利益、特权以及财富。 所以,眼下环琅柳氏柳综与统阳林氏林百毓,或许已经悄无声息的布下了新的棋局。 但柳昭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进言说完,只听见一声轻笑,她下意识抬眼,撞入秦祉带着细碎光泽的眼眸。 秦祉单手撑着下颚,说:“你变了。” 柳昭一顿,不由得失笑:“局势所迫,臣在殿下这里学到了很多。” “我很喜欢你的那首诗。”秦祉慢悠悠的说,“千秋空败功名雪,此朝妻血踏龙蛇……” 她站起身,踱步朝外走去,逆着光,只看得见一道挺拔的轮廓,逐渐消失在纸门外。 “此朝,就只能是现在,柳昭,我们等不及了。” 同年,入秋之后,随着寒风自沄江而来的是大将军的数万兵马,半年多的时辰,自都邑凯旋。 那一日入城,晋都夹道欢迎,柏萧鹤身下战马昂扬,手持银戟,披戴金甲,令无数少男少女为之动容。 但此人一回朝,便隔绝四方恭贺宴请,直入宫门而去。 皇宫内,一声尖t锐的喊叫直冲云霄,常侍颤着手指:“你你你……” “简直大胆,皇宫之中如何持械往来!即便你是大将军这也……” “滚开。”柏萧鹤面容冷艳,浑身戾气不减反增,战戟猛地抵住常侍脖颈,留下一条血痕,登时小常侍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柏萧鹤看都不看,转身步入正殿。 “谋、谋反……快、快去禀告摄政王,就说大将军柏萧鹤持战戟闯入天子寝殿,意图……” “意图谋反!” “可是……摄政王不是前几日遭遇刺杀,如今似乎……” “废什么话,还不快去!即便她人没醒,也得让她府上的人来拦住柏萧鹤!”
第174章 内奸 “摄政王遭遇刺杀,昏迷不醒,晋…… 小常侍拿着府牒一路从皇宫慌慌张张的冲向摄政王府, 却在门外遭到亲卫的阻拦,几番好言相劝,终于引人现了身, 是摄政王的亲信,如今位列三公的司徒贾文勰。 “贾司徒,奴婢奉命来此,还望殿下做主,大将军柏萧鹤自回晋都后,在陛下尚未召见之时, 携兵械闯入天子寝宫,此等举动之荒唐……简直、简直与谋反无异!” 小常侍猛地跪地道:“还请司徒即刻率兵阻拦柏萧鹤!” 贾文勰听完, 蹙眉道:“我知道了, 陛下宫殿内外, 有朔昭阁死士相护,不会出事, 你先回去, 容我禀告殿下。” “如何?”见人走了,虞仓寅这才探出一颗脑袋,捧着暖炉问, “我赌对了吧?” 贾文勰无奈的叹气,瞥了眼虞仓寅笑意盈盈的面容:“别在这待着,屋里到了你出一份力的时候了。” 二人共同脱鞋进了内廊,纸门一推, 数道目光同时落在身上,包括半躺在木榻上的秦祉,近乎屏气凝神,只见虞仓寅在众目睽睽下, 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比了一个“耶”【1】,下一秒,屋里韩阁钟怀同时哀嚎一声,赌输了。 关和抱着臂笑说:“别嚎了,拿钱吧。” 钟怀低骂一声,满脸不可置信:“这就不合理啊,不是为什么,你们不是说他和殿下没到那份上吗?怎么就顶着谋反的罪名冲入皇宫了啊?你到底靠不靠谱啊!” 被盯着的韩晟缓缓摊手:“我要是知道,我就赌另一边了,当初延川守城的时候不是分析来着,说他是未免兔死狗烹,才率兵攻城,意图阻拦殿下杀霍修。” 同样赌错的崔颉妙:“嗯。” “啧,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关和鄙夷的神色从一行人面前扫过,未几忽然长叹一声,“也难怪你们不懂了,毕竟都是……” 三人:“?” “行了,别闹了。”秦祉慢吞吞的开口,止住了即将要扭成一团的几个人,这才正色道,“他已经杀入皇宫了?” 贾文勰颔首:“但是看那小常侍的意思,只是入宫,便吓得人来王府求救了,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秦祉被关和扶着从凭肘几起身,一旁韩阁将亲王冕服呈上,秦祉单手一抓一扬,披在肩头,不疾不徐道:“去唤梳头女官,本王要进宫,营救天子了。” …… 这边吵吵闹闹的能有一炷香的功夫,等秦祉戴好冕冠,身着上玄下袍服、腰配玉禁步,从上到下精致而华丽,又足足过去了不知多久,若是柏萧鹤当真是为了谋反而去,大概等秦祉抵达皇宫之时,便只能看见一具全尸了。 摄政王府集结的兵马浩浩荡荡随仪仗冲至皇宫,与此同时,光禄勋与卫尉也被惊动,一时间晋都百姓纷纷陷入恐慌,沿路巡卫只边赶人边道:“没什么大事,都别乱跑!” 只是皇宫正门,光禄勋与卫尉皆被羽林军挡在门外,直至摄政王府的人现身,众人纷纷屏退两侧,垂首唤道:“摄政王。” 马车没有动,众人只听到内里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皇宫之中出了何事?” 光禄勋与卫尉对视一眼,后者回道:“回殿下,臣听闻大将军柏萧鹤凯旋,不知怎的竟率兵冲入皇宫,至今没有出来,不知天子那边是何情形,因而赶来查看,不曾想被羽林军挡在宫门外。” 羽林军见状万分诧异:“怎么会,大将军他分明……” “本王明白了。”秦祉打断了羽林军的话,又道:“既如此,那便有劳二位同本王入宫,一探究竟。” 秦祉好心邀两位一同乘车,二人上车后,马车缓缓驶入宫门。 “前些日听闻殿下遇刺,王府上下谢绝来客,因而我等并未登门拜访,如今殿下竟出府处理朝政,可是已经痊愈了?” 秦祉有气无力道:“还好,也算是恢复了些。”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晋都竟然闹出这等恶劣事件,臣已派人满城搜捕,但始终都不曾找到刺客,实在是愧对殿下……” “那就补偿一下吧。” 光禄勋:“……啊?” “大将军这件事,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光禄勋一怔,狐疑道:“不是殿下派人通传于我们的吗” “是么,是本王的人啊。”秦祉眸光深处闪过一丝冷意,意味不明道。 雷霆乍惊、宫车过也。 宫殿内,三方对立,天子楚芃惊的躲在金柱之后,大殿正中,柏萧鹤持戟而立,自他四周,朔昭阁死士包围在外,拔剑对峙。 朔昭阁死士满眼狐疑的看着柏萧鹤,试探道:“大将军,您这是何意?” 也没人告诉他还会有这种事啊,不是他好好的打了胜仗,不等着摄政王的消息,等着论功行赏,突然冲到皇宫里算怎么回事啊! 柏萧鹤只是微微动了动,便引得所有人同时提心吊胆,他轻笑一声,说:“陛下不必害怕,臣今晨渡江凯旋,此番前来正是为攻下都邑城一事入朝献捷。” 一瞬间,满殿鸦雀无声。 朔昭阁那人嘴角微微抽搐,心道您这哪有半点献捷的意思啊,说是谋反还差不多。 但此话一出,却让楚芃从头凉到脚,柏萧鹤不是谋反? 他缓缓探出头,自雕刻的金柱后朝着正中间看去,却撞入柏萧鹤似笑非笑的双眸,那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看着猎物自投罗网的表情。 坏了! 楚芃下意识目光闪烁,在殿中搜寻着,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他听见了宫殿外,侍卫行礼的声音,他说:“见过阁主。” 摄政王,已经到了。 韩阁、韩晟二人贴身站在秦祉身后,一左一右严防死守,秦祉虽已严妆而来,但却盖不住病气,比之半年前分别之时,要略显憔悴。 于是在她迈入大殿之后,便莫名其妙的被柏萧鹤瞪了一眼。 秦祉:“?”又我? “大胆柏萧鹤!”卫尉蹙眉,“身为大将军,本该为国效力,这半年你分明在外征战、战功赫赫,今时如何图谋不轨,妄图谋反、颠覆朝纲?” 柏萧鹤沉了口气,目光凉凉的看向秦祉,后者冲着他眨了眨眼,佯装无辜。 楚芃连忙出声制止:“不,他只是……” “他只是受小人蒙蔽。”秦祉慢条斯理的接道,但却不容置疑,“是本王派人传信大将军,只是大将军挂念,一时理解错了信的意思,这才闹出乌龙。” “但本王很奇怪,即便如此,内廷派出去递话的也不该是大将军意图谋反的字眼,还是打着本王的名义栽赃陷害。” “大将军入宫的时辰不足半个时辰,这其中还有谁,趁机离开皇宫了呢?” 从天子所在的宫殿出入自由且不被人管束,只能是朔昭阁的死士。 韩阁无声的扫视那些曾在自己手下做事的人,不易察觉的蹙起眉,朔昭阁内,有人被收买,叛变。 这也是秦祉故意设下的局,利用摄政王遇刺昏迷,以及柏萧鹤闯入皇宫两件事,引这内奸露出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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