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策为何?危险为何?刘琮皆没有说明,乌维思考的瞬间,抬首愈上前,便被王景曾抢了先。 刘琮目光往乌维身上掠过,定在了王景曾身上,道了句:“好!此次攻城,便由王将军带领五千骑兵前后。” 刘琮部署了翌日攻城的战略,挥手让众人退下。 司马瓒落在了最后,刘琮知他有事要禀。 索性端坐在上首,静待着。 司马瓒对着刘琮道:“大将军,朝中有变。” 刘琮面露微笑,点了点头:“本将知晓。” 司马瓒心里早有准备,接着道:“大将军欲何为?” 刘琮慢悠悠从案前起身,看指跟处厚茧,拇指轻弯,来回摩擦。 须臾才道:“三哥既然觊觎我得了边塞城池,那便让他来好了,本将倒是想看看,本将这个三哥能在边塞翻出什么浪花来?” 司马瓒看大将军胸有成竹的模样,知他定是想好了计策。 犹豫间还是问了一嘴:“那文昌……” 刘琮抬手,阻了司马瓒要说的话。 这个话题,他不愉多言。
第88章 明月夜(二十四) 两个视线一对,贼眉…… 司马瓒不死心, 还是冒死说了一句:“大将军,文昌留在军中实属不妥呀,如若被三皇子发现, 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观刘琮波澜不惊坐在上首,似乎无所动容, 又说了一句:“大将军, 忠言逆耳, 文昌是个变数, 不若早做处理,方是上策, 才不会误了将军大事。” 刘琮眉头微蹙, 从案几上抬起头来,盯着司马瓒。 司马瓒低首许久,仍是感觉到面上压人的视线。 颤颤抬起头,和大将军严肃的视线想撞, “扑通”一声跪下, 悲怆道:“大将军,听微臣一言吧……” 刘琮心里怒火已被隐隐挑起, 闻他这悲怆的一声“大将军”喊的诚惶诚恐, 伏在地上,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 他何不知其中利害,知晓司马瓒的苦心。 如若让三哥见到文昌,那去岁阻碍和亲,抢夺聘礼, 致使两国陷入战乱的事情岂不败露。 他苦苦等待的时机,便是用文昌的和亲换来的。 他度下案几,幽幽在帐中慢走。 鹿皮皂靴和毡毯相处, 声音粘腻。 司马瓒跪走两步,向着他的方向,又是抚了一礼:“大将军,三思呐……” 刘琮两指捻着连理枝灯架上滑落的烛泪,道:“司马大人心思缜密,能为本将思虑如此之多,本将心中甚至欣慰,若是让三哥知晓文昌在本将帐中,三哥定是会揪着这个把柄不放,介时,就算本将有这万世功勋又如何,也得白白落了三哥下乘。阻碍和亲,致使两国开战,这个罪名,本将知道其中厉害。” 司马瓒抬首,盯着刘琮的背影,拱手:“大将军方是如此啊!” 刘琮轻声哼笑一声:“本将远在边塞,朝中之事鞭长莫及,功过皆凭他人之言,这么多年,一言一行,都是慎之又慎,从未行将踏错一步,唯恐落了他人口实,被人捏住把柄,本将与三哥,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为了权力,为了皇位,实力悬殊,三哥有朝中大臣多人支持,本将有什么?全凭本将用命博得,三哥每付出一份努力,本将便要付出十倍才可与其争辉。” 这些司马瓒何曾不知,将军声名显赫,全是以命博得。 “剑指晋国,这是本将的夙愿,去岁,本将等了许久的机遇终是到来,截文昌,掠聘礼,与晋开战,何等酣畅淋漓,如今,本将夙愿成真,统一大业,近在执手,便是三哥要来这漠北又如何,即便他见了文昌又如何,本将现已无所畏惧。” 司马瓒未曾料到,大将军可为文昌做到这种地步。 刘琮半蹲在司马瓒面前,执着司马瓒的衣衽,被迫他抬头:“本将知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是觉得文昌误事,会将事情败露,想将她处死?还是觉得本将爱慕文昌,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司马瓒被刘琮说出心中所想,一时没了言语,喃喃道:“大将军,待您大业有成,倾城国色,可尽收囊中,何苦为了文昌……” “够了!”颈间用了力道,司马瓒难再开口。 须臾,刘琮甩手立身,高在司马瓒面前,俯视着下首伏跪之人:“你明知本将对文昌的心意!” 正是这般,司马瓒便更要劝谏:“大将军,微臣心忧的正是如此啊!微臣十八出师,投到您麾下,随您出生入死,您出战羌族,一战成名,永世其芳,坑杀将士,不为世俗,勇冠三军,三军所到之处,皆是俯首称臣,只要是您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杀伐果决,何愁不获,何曾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明明大敌在前,您却只顾儿女私情,置百万将士何地,置您这么多年的努力与何地?” 刘琮点了点头,凑进司马瓒一步:“司马瓒,你放肆” 司马瓒慌忙抬头,告罪道:“将军恕罪!” “你既知晓本将性情,便应知晓,既然本将心悦文昌,便是一定要得到她。江山美人,本将尽握手中!” 司马瓒还愈再说,被刘琮用凌厉的眼神制止:“这是本将最后听你说处死文昌的事情,如若还有下次……”他看着司马瓒的眼睛,笑道:“如若司马大人觉得舌头多余,尽是想说一些没用的话,不如割了它。” 司马瓒嘴唇颤抖:“大将军……” “退下吧!” “是!” 出了营帐,已经是后半夜,巡逻的士兵正绕过营帐往后头走去。 自文昌从平城接至军中,主帅后方巡逻的士兵便明显多了起来。 而主帅后头的那顶营帐,正是文昌在住。 他背着手没入夜色,暗夜无边,和他心境相同。 这或许便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当初阻碍和亲,他提出 杀死文昌,以绝后患,是将军否了他的提议,说留文昌一命,日后会有用处。 如今呢? 他苦笑摇头。 谁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将军曾说过:“文昌是一枚棋子,随时可弃”。 用文昌牵制柳相何偿不是一个良策,可当柳相被罢官,文昌也没有作用,明明可以处死,但将军却并未这般做。 他那时已经察觉端倪,却并未深究,落的如此的地步。 他跟随将军已久,见过的只有将军的狠厉,这般柔情的将军,他真是第一次见。 他饱尝冷暖,一心只图鸿鹄大志,不玩物,不丧志,不陷色,不迷途。 如今这文昌竟是成了将军的软肋,也不知是将军的喜,还是将军的忧。 也罢!也罢! 司马瓒长叹一声。 ………… 翌日,大雪更甚,作战本以部署完毕,因之天气,陷入僵局。 帐内气氛肃穆,谁都不敢大口出气。 有探马回报:晋有人在祁连山糜冒雪部署士兵。 刘琮听闻,蹙着的眉头才微微舒展。 摆手道:“既然晋人开始部署作战,那我等便暂做休整,等他们部署完毕,我们再出战。” 胡大仁一脸的迷茫,不解的盯了大将军许久,见他面上严肃,并不是说笑的模样,又将视线转到司马瓒身上,见司马瓒低首站着,也没有丝毫要提出反对的意思。 胡大仁和张辽视线一对,络腮胡子皆是一抖,双方都不明所以,迷茫的眼神一触,又各自转开。 刘琮招手让身侧的近侍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那近侍点了点头,便出帐去了。 “众将士都退下吧!暂做休整,等本将的传召!” 出了营帐。 胡大仁落在后头,欲言又止。 见司马瓒遥遥领先,走在众人前头,他几步跨到前头:“司马大人留步?” 司马瓒看着身侧的将士,脚步一慢,与他并步齐行:“胡将军。” 胡大人挠了挠头发,咧着牙道:“司马大人,我是个粗人,不懂将军的意思,昨天分明定好今日要出战的,为何大将军临时改了主意?这晋人都开始部署士兵了,显然是要做好迎战的准备,我等为何不抓住时机,早早出击呢?” 他往后看了去,本要出战的王景曾已经越过众人,离去了。 惆怅的盯着司马瓒:“请司马大人赐教!” 司马瓒抚着胡子,悠悠道:“将军自有将军的考量,何曾让你我担忧,胡将军别急,介时,你定会知晓将军用意。” 胡大仁脚步闷闷的,道了句:“司马大人慢走!” 慢下脚步,心里暗骂,文绉绉的书生,还跟他卖关子! 身侧有人顶了他肩膀一下,胡大仁转过头去,便见张辽眼神瞟着右侧,阴啧啧问道:“碳头,问到什么了?” 胡大仁气不打一处来,眼珠子一转。 学着着司马瓒,以手抚着自己的络腮胡子道:“天机不可泄露,介时你便知晓将军的用意。” 说着,瞟了张辽一眼,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道:“唉!将军的深意,以你这榆木脑袋,想是不会明白的……” 张辽眼睛一瞪:“黑炭头,你找打是不是!” 胡大仁本来就心虚,被张辽唤了“碳头”,也不和张辽计较,加快脚步走了。 自己心里还泛着迷糊。 回了营帐,左思右想,不得要领。 想起远离人群的王景曾,“呼”的从榻上翻起来,嘴里骂道:“他娘的!” 匆匆便往主帅帐中走去。 也等不到通报,一掀帘帐喊道:“大将军,我胡某人甘愿代替王景曾,领军……” 话语戛然而止。 胡大仁站在帐口,手上的帐帘还未放下,大如壁席的雪花,纷纷撒进帐里。 胡大仁动作一顿,幽幽撒了手,“哗“的一声,羊皮制作的厚重帐帘,将欲要飘进帐子的雪赶了出去。 帐内添了几个炭火盆,浓浓的暖意扑面而来。 胡大仁惊诧的张着嘴巴,看一袅娜的女子,从将军怀中起来,背对着他,立在案几边上。 刘琮眼里的笑意隐了,手里还捏着胡车儿的手。 胡车儿挣脱了好几下,都没有挣脱开了。 刘琮蹙眉看着帐内的胡大仁,斥骂道:“鲁莽也要有个度,如今进账都不等通传?便肆意进来?” 胡大仁被这一幕尴尬的不知如何让是好,他从未在将军帐中见过女子。 尴尬的“哈哈”几声,本想缓解尴尬。 “哈哈哈……哈哈哈……”嘴巴都咧僵了,见刘琮还是皱着眉头。 他闭了嘴,砸吧了一下嘴唇,道:“大将军恕罪!” 刘琮显然是心情不错,不和他计较将才的事,抬首问他:“所谓何事?” 胡大仁这才想起正事,往帐中走了两步,拱手道:“大将军,末将愿意代王景曾出战。” 刘琮将女子拉近一步,看那女子反抗,又将人拉近一步,抿着嘴笑道:“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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