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植耘曾经也是爱过她的,直到他发现了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洒脱无羁的关家家主,眸中第一次带上了憎恶与嫌弃。 当时她只在心底庆幸,幸好这是关植耘,不是顾景曈。否则撞上他这样的眼神,她的心定会像被生生剖开那样痛苦。 她闭着眼躺在床上,心中惴惴不安,脑中尽是纷乱的思绪。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好容易捱到了早晨,她却迟迟不愿梳洗起床。经过了昨晚的事,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顾景曈。直到仲明前来敲响了她的房门:“姑娘今日怎的还没起?大人都已出门一个时辰了。” 他出门了。 姜阑心里蓦地一松,既庆幸自己不用再烦恼怎么面对他,又泛起一阵空落落的酸涩。他不打一声招呼就这样走了,是不愿见到她吗? “姑娘?”仲明没有得到回应,又敲了敲门。 姜阑起身披上外衣,回道:“我梳洗一番便来。” 顾景曈又去找了沈空青。沈空青大早上被吵醒本就不悦,一看来人是顾景曈,脸色更黑了。 “我记得顾丞相承诺过,不会再来打扰了。”沈空青努力克制着把门摔他脸上的冲动,咬着后槽牙说道。 “我有事要同你谈谈。”顾景曈的语气不容拒绝,他顿了顿,补充道,“阿阑的事。” “进来吧。”沈空青皱起眉头,却仍旧侧身让出一条道来。他带着顾景曈进了会客室,毫不客气地直接在主座坐下,连茶水也不屑给对方倒一杯。“有话快说。” “你与阿阑究竟是什么关系?”顾景曈知道这人不待见自己,巧了,他对这人也好感全无。他强压着怒气,开门见山地道。 如果是未婚夫妻,为何还未过门便与她做了那等事?连三媒六聘、成亲之礼都等不得?他的心里,当真有半分珍视她吗? 沈空青却以为是姜阑告诉了他真相,他特地来戳穿自己上回那拙劣的谎言。沈空青斜睨他一眼,冷哼出声:“顾丞相不是知道了吗?如果你是来落井下石看我笑话的,大可以请回了。” 什么落井下石看笑话?顾景曈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他们说的似乎不是同一件事。他想探得更多的讯息,故而并未点明,反倒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看来沈老板对我怨气颇深。” “呵,你不过是有个好运气,遇见她更早罢了!”沈空青凤眸微眯,目光中满是嫉妒,“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当朝丞相?说到底也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你当初害她被拐,让她吃了七年的苦头;前几日你又中毒昏迷,全靠她奔波劳碌地替你求药……” “求药?”顾景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去哪里求药?” 解药不是关家家主给的吗? 沈空青一时噎住,不知如何作答。他方才情绪激动,将师父交代过万万不能让顾景曈知道的事,不小心说了出去。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拙劣地试图弥补:“咳……当然是去关家。” “是吗。”顾景曈垂下眼帘,眸光冷凝如寒潭。 沈空青刚刚说漏了嘴,现下警惕得很,什么也不肯再多说了,只拧着眉头撵他走。 顾景曈也不多做纠缠,径直离开了。 方才的交谈中,沈空青说的话虽不算太多,却已透露给他五件事:第一,阿阑心悦自己,而不是沈空青;第二,阿阑身上的痕迹应该与沈空青无关;第三,阿阑失踪这七年过得并不好;第四,沈空青会武功;第五,这解药很可能不是关植耘给的,阿阑在骗他。 他原本就决意查出阿阑身上红痕的由来,为她讨个公道;却又担心自己管束得太多,越过了界限,惹得她不悦。如今既知晓了她的心意,大可以放开些手脚。 接下来,可以从关家入手查一查。 顾景曈在心中细细盘算,待路过馔玉轩时,下意识便勒马停住。他恍了恍神,想起来阿阑最爱吃这家的古董羹。 他下马走了进去。酒楼生意很好,他素来喜静,可想起她吃到美食时餍足的模样,竟连挤在人堆里也觉得幸福。 他付钱定下一份,让酒楼午时送去客栈。那日欠她的陪伴,今日该补上了。 姜阑见他回来,眸中明晃晃地盛着欢喜。他从前怎能这样迟钝?她赤诚的心意不加掩饰地摆在他眼前,他却只能看见她的局促与不安。 二人一同用午膳,顾景曈只顾着替她涮菜,自己倒是粒米未进。直到姜阑也将菜夹进他碗里,蹙着秀眉嗔怪他不动筷子,他才端起碗吃上几口,眉梢眼角尽是笑意,也不知在高兴些什么。 “阿阑,你从前在关家可有相熟的婢女?”顾景曈突然问道,见对方神情困惑,又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用意,“仲明毕竟是男子,伺候在你身边恐多有不便。你在关家待得久,若有亲近的,我便去向关家家主买过来,随侍你身边,如何?” 姜阑停了著,垂眸略略思索。她曾哄骗顾景曈说在关家待了七年,若连个体己的朋友都没有,未免令他生疑;正好她想将佩兰带在身边,此番应承下来,倒有了个合适的由头。 “自然是有的。”姜阑言笑晏晏,“她叫佩兰,与我情同姐妹。” 关植耘看在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夜昙,只觉得头都要大了:“小昙花,但凡说了第一个谎言,此后便要有十个、百个谎言。顾景曈不好骗啊,我不想应付他。要不你坦白从宽吧。”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关植耘乐了:“你这话和我在床上说的一模一样。” 夜昙掀起眼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别太抬举自己。” 关植耘:“……” 关植耘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他对这个小妮子,先是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表所欺骗,对她一见倾心;后来发现她的真面目,知道一切都是她的谎言,又不由得恨得牙痒痒;最后他惊叹于她的坚强与韧性,远胜过这世间大多须眉男儿。 希望那个顾景曈,真的值得她的心意。
第12章 她素来重情,定不会弃我而去。可我宁愿死了,也不想让她承受半分苦楚。 除了沈空青,佩兰便是夜昙最信任的手下。自她们相识起,佩兰的一生效忠就已注定。 前阁主魏京墨是个色胚,阁中稍有些姿色的女子,都逃脱不了被他玩弄折辱的命运。当这厄运降临到佩兰头上时,她才只有十四岁。 她刚进入千手阁,被这里的一切吓破了胆。她不敢反抗他的欺凌,与其说是怕死,不如说是怕求死也不能。 魏京墨生性残暴,凡是忤逆他的人,均要被关进水牢,受尽诸多刑罚。她见过有人被灌下毒药变成了傻子,斩断手脚弃入粪坑,依靠吃排泄物苟延残喘;有人被活生生剐了皮,再在伤口撒上糖霜,扔进蚁穴,受万蚁啃噬;有人被撑开□□,塞了几条蛇进去,捂着肚子惨叫了三天才死…… 这个可怖的地方没有律法,实力才是主宰生死的君王。 她被魏京墨压在地上,他慢慢地剥开她的衣服,像是在拆开包裹糖果的油纸。他手指上的剑茧磨过她的肌肤,激得她浑身战栗。她怕得要命,又恶心得想吐,近乎要哭出来了。可她什么也不敢做,只能僵着身子任他作为。 在他就要占有她的时候,她听见了“哒、哒、哒”的脚步声。美艳的女子扭着细腰,步步生莲地闯了进来。她认出那是夜昙——那个靠着勾引魏京墨在短短一年内爬上堂主之位的女人。 夜昙生得极美,纤身柳腰,乌发雪肤。这样美的相貌已是分外难得了,偏生她还媚骨天成,眸光流转之间似要勾走人的心魄。 阁中许多人都瞧不上夜昙,佩兰也是其一。在一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她借色上位,亏得她面对着魏京墨这么个好色之徒,还能做出那副娇羞妩媚的姿态。 夜昙垂眸瞥了她一眼,目光又移到魏京墨身上,眼神腻得仿若软钩,将魏京墨从她身上钓了起来,似嗔还怨地娇声道:“难怪阁主这几日不来找我了,原是有了新人。想来是我年老色衰,失却了魅力,往后还是与阁主一别两宽罢。” 比起身下这个直挺挺的佩兰,那边柔若无骨的夜昙显然更合魏京墨的胃口。他撇开佩兰再不理会,一把将夜昙揽入怀中,哄道:“这是哪里的话?旁人不知,难道你还能不知晓?我最疼爱的就是你。” 夜昙欲拒还迎地推搡了几下,便主动攀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呵气。魏京墨本就好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撩拨,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离开了。 佩兰逃过一劫。她此后问过夜昙:“为什么要救我?” “我这副身子……早就没得救了,若能护住你们的清白,便算是物尽其用。”夜昙笑得妩媚,笑意却不达眼底,眸中是浓到化不开的哀戚,“等你们以后能离开千手阁了,也好干干净净地走。” 佩兰惊讶道:“可是我听说,进入了千手阁的人是没有办法再离开的。” “那是现在,”夜昙的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我会改变这一切的。” 佩兰仰头望着这个身陷泥淖、满手血污的女子,蓦地觉得,她的身体里或许仍流淌着不为人知的热血。 —————— 顾景曈再次前往关家拜访,奉上了五百金的谢礼。 “此番我中毒昏迷,性命垂危,多亏关公子出手相救。今日我特地登门拜谒,略备薄礼,聊表谢意。”顾景曈向他施了一礼,缓缓道明来意。 关植耘瞅着一箱一箱抬进自己屋子里的钱,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吹捧:“顾相真是大气!佩兰的事,小昙花已经同我说过了,您带走她便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顾景曈勾了勾唇角,淡淡笑着望向他:“如此甚好,我还真有一事相求。” 关植耘正悠哉游哉地饮茶,听见这话,差点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他本就是客气客气,这人怎么不按剧本来啊? 话已经说出去了,覆水难收,关植耘只好硬着头皮道:“顾相请讲。” “世道凶险,顾某是畏死之人,关公子那份家传解药,我愿再以五百金求得药方。不知这个要求,关公子可否应允?”顾景曈娓娓道来,冷眼觑着他的神色,眸中深藏探究。 顾景曈这人分外可怕,他的眸光深邃冷冽,往人身上一落,便会让人觉得自己被他看透了,所有的心思计较都无从遁形。 关植耘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但凡露出半点破绽,定会被顾景曈揪住。可是在这样压迫性的注视下,他竟然下意识求助似的望向了姜阑。完了,关植耘心里咯噔一下,恐怕顾景曈已然生疑了。 “不行,”关植耘一咬牙,索性胡诌道,“既是家传秘方,自然不便外泄,还请顾丞相见谅。” “关公子说得在理,是顾某唐突了。”顾景曈彬彬有礼地致歉道,好似早已料到对方会拒绝。他俯首施礼,垂下的眼眸遮住了翻涌的暗色,仅在言语上表达了认可,不知在思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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