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泽渊走过来,蹲在她身前,倒还算非礼勿视,目光只落在了她脸上,“喉咙哑了,喝些水。” 韩千君想说,她能哑,他的功劳不小。 胳膊环住没有松开,仰起脖子让辛公子给她喂,是真渴了,饮得太急,一杯水饮完嘴角也漏了不少,辛公子伸手替她擦了水痕,“还要吗?” 韩千君摇头,他人在这儿,她不便从水里起来,“辛苦夫君去外面等我一阵,很快就好了。”水里太舒服了,她再泡一会儿。 辛公子没应,把水杯放在身旁,并没有离去,反而回头含笑看着她。 韩千君一脸狐疑。 辛公子冲她弯了弯唇,笑容和熙俊美,温声问她:“不介意我一起?” 韩千君:…… 适才在床上他可不是这幅嘴脸。 但辛公子的笑容能让人花眼,谁又能拒绝得了? 水花落在身上,水珠子都是滚烫的,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仿佛被辛公子劈开了一般,意识迷离之际,韩千君脑海里的怀疑越来越重。 她认识的辛公子不是这样的… —— 屋子里的动静声到半夜方才平息,韩千君人躺在床榻上,虚虚实实,一会儿漂浮在云朵上,一会儿又沉在棉花里,整个人摊成了面团被辛公子圈在怀里,一动也动不了了。 新婚夜说好的与辛公子一道看那些学子们的祝福信笺,也没了机会,一觉睡到了天亮。 身子犹如被碾压过,脑子里的意识也被碾压得稀碎,睁开眼睛愣了一阵,韩千君方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嫁人了。 嫁给了辛公子。 昨夜是他们的洞房夜… 转头看向身侧,没看到人。 账幕已被撩起来挂在了金钩上,外面的晨光照进直棂窗,在床前投下大片明艳的光线,辛公子便坐在那片光爆中,他跟前是打开的妆奁,一张张信笺,堆放在他身侧,过了一年,信纸已微微泛黄。 韩千君掀开被褥下床。 到底还是低估了辛公子的能耐,双腿一着地又酸又软,没站稳,跌回了床榻上。 韩千君:…… 动静声惊到了床前正坐着入神的人夫,扭过头来,见她醒了,立马放下手中的信笺,起身过来扶她,“睡好了?” 两人身上的料子都不是昨夜最初穿的,辛公子尚未洗漱,是昨夜后来换的一身,外面披了一件同色中衣,一身喜庆。韩千君身上的单袍也乃出浴后辛泽渊给她套上的,穿的什么她不知道,被他扶起来后,踩在地上才看清了丝线绣成的腊梅裙摆,同是嫣红,但料子比昨夜的要厚实得多。 不像是她从韩家带过来的,应是辛家备好的。 屋子里整夜都很暖和,床前的木板上铺了几张兽皮,辛公子适才便是坐在那上面,开了她的妆奁,打开了那些信笺。 后半夜辛公子替她抹了药膏,今日早上起来,那一处倒不疼,唯有腿软。 但有的人天生好强,她是韩家众人公认的好底子,区区腿软难不倒她… 手一松开辛公子,下一瞬丝滑地跪坐在了地上。 韩千君:…… 还好,到了地方。 “还疼?”辛公子蹲下来,关心地问她。 韩千君没去看辛公子脸,知道他此时的歉意一点诚心都没,昨夜自己明明求饶了,他非但不听,还愈发对她狠… 许是昨夜哭过的缘故,她的眼眶有点红,微微垂下头嘟囔着嘴,一副不太愿意理他,又怕晾着他这个新婚夫君的为难样。 世上最幸福温馨的画面,大抵便是眼下了。辛泽渊趁她瞟过来的一瞬,歪头快速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真心道歉。” 韩千君瞥他一眼,他冲她弯唇,洋洋洒洒地竖起了二指,做出了要发誓的姿态。 这等事还能发誓? 昨夜在浴池时她便看出来了,辛公子在此事上发了誓也作不了数,手伸出去把他的两根手指压下来,“菩萨没空理撒谎精。” 好了,被小娘子反过来笑话。 辛泽渊沉默不语,任由她狠狠在他的手指上一捏,再泄愤般地轻拍了拍,不痛不庠,倒像是被猫儿在挠着。 拍完了韩千君才看他,抬头便撞见他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与辛公子相处的次数多了,便明白这道笑容之后的后果,韩千君不敢再招惹他了,托起他修长的五指,把手放回了他的膝盖上。 不待他发难,先捡起兽皮的一张信笺,瞧了瞧,上面是一句:“祝韩娘子与辛公子新婚吉祥,早生贵子”,署名乃吕善。 韩千君记得他的脸,本本分分的一个小男孩,笑起来还有些腼腆。 韩千君抱着腿,低声道:“他们在写这些的时候,是不是心头也想来参加咱们的婚宴…” 辛泽渊没说话,抬起来的眼睛落在光束里,一排如同羽扇的眼睫迎着光线里的尘埃微微颤抖了一瞬,看向跟前的妆奁,久久没有出声。 “听房门的人说,送妆奁的人是韦郡。”韩千君的嗓音哽住,“你说…我要是跑得快一些,或是追出去,是不是就能看到他了…” 辛公子喉头滚了滚,伸手拦住她的肩头,那些伤痛他已在黑暗中背负过了一回,负重熬过了无数个愧疚的日夜,学子们的命,他一人来承担便是,不必将她牵连进来。 辛泽渊道:“逝者已逝,千君,往前看…” 是啊,人该往前看。 可背后那些她走出来的脚印,曾经也是她的前路,只要记忆在一日便永远不会消失,而那些堆起来的尸骨也不会再活过来。 没有他们,哪里来的前路。 知道他什么事情都习惯了一个人往肚子里吞,但有些痛苦,该自己承担的旁人代替不了,哪怕他是她最爱的人。 愧疚已无用,唯有把他们永远烙印在心头。 韩千君把兽皮上的纸张都拾了起来,头靠过去放在他们先生的肩膀上,如学子们所愿她和辛先生成婚了,也看到了他们留下来的祝福。 先生在,师娘便在,韩千君蹭了蹭辛公子温暖的肩头,“夫君,我们一起祭奠他们罢。” —— 辰时都快过了,新房里面的人还未出声通传,辛家的婢女不敢说什么,可作为韩家的婢女鸣春不得不着急了。 新人头一日起晚了是一桩,回想起昨夜娘子从屋里传出来的声儿,都快岔气了,她险些就闯了进来,被陈姑姑拉住,保证道:“侯爷在,夫人不会有事。” 可夫人那样,不就是因为他们家侯爷吗。 鸣春生怕她有个好歹,这个时辰点了还没见到人,心头的担忧达到了极致,没忍住,走去了里屋的帘子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娘子?” “嗯。” 里头的应承声传来,鸣春长舒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鸣春的出现也唤醒了屋内的新妇。 虽初为人妇,但韩千君还是知道醒来的第一件事该做什么,突然直起身问她的新婚夫君,“咱们是不是应该去敬茶?” 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但看日头便知道不早了。 辛夫人估计正等着她。 韩千君瞬间紧张了起来,先前自己的家人差点害死了她的儿子,她能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来迎娶她,已经是天大的肚量了,新婚敬茶再迟到,不说会被郑氏戳着脑袋骂,她自己也过意不过。 未来婆母对她的印象,关系着将来她一辈子在新家的幸福与否,韩千君忘记了腿软,一瞬弹起来,拿手指戳着跟前的男人,催他道:“你,你赶紧更衣…衣裳在哪儿…” 到了新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摸不着北。 辛泽渊从地上站起身,解释道:“不必着急,母亲自来嗜睡,不到辰时不会起来,待用完早食,咱们巳时过去正适合。” 韩千君愣了愣。 即便是国公府的当家女主人郑氏,也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睡懒觉。 她不太相信。 “没骗你,以后你就知道了。”他的母亲性子洒脱,平日里喜欢无拘无束,某些地方,倒是与她有些相同。 辛泽渊拉着她的手走去了橱柜前,打开了六扇柜门中的两扇,把她拉到华丽的衣裙前,下颚慢慢地从她身后压到她的肩头,嗓音也轻软,“你婆母替你准备的,挑一件?” 昨夜他是孟浪了一些,来不及去唤人备衣裙。她身上的这一件,便是他从里面拿出来的。 “怎么了?”见她半天没反应,辛泽渊偏头看她。 韩千君转过头来,眸子因感动慢慢变红,不太确定地看着他,“我当真如此受宠吗?” “不然呢?”她红眼眶的模样,又倔又惹人心疼,辛泽渊从身后搂住她的腰,“二十五岁的儿子,能娶一房媳妇回来,辛夫人已经要去烧高香了,何况还是当今大名鼎鼎的韩三娘子…” 【正文完】
第68章 总算娶上媳妇了 旁的不说,她的名声确实已经远播,曾经乃贵妃娘娘的身份,已家喻户晓。 在遇到辛公子之前,她没觉得这有何不妥,对方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的便不要来招惹她,可有了在乎的人后不一样了,不仅想得到辛公子的喜欢,还想得到他家人的认可,韩千君又忐忑地问道:“她会喜欢我吗?” 何止是喜欢,怕自己偷骗她回来惹了国公爷夫妻俩的不满,不把儿媳妇嫁过来,曾替他们打过不少掩护,夜不归宿的那日,更是去了姜家厚着脸皮,替她打掩护,他的少夫人善良又可爱,辛夫人怎会不喜欢呢,辛泽渊蹭了蹭她的耳侧,低声道:“别胡思乱想,我喜欢的,她都喜欢。” 我喜欢的… 辛公子是说喜欢她? 昨夜韩千君记得也听见了一句‘喜欢你’,可那时她魂儿被他捏在掌心内,没功夫去想。 回想过往,她与辛公子相识了两年,他似乎从未主动说过喜欢自己,韩千君反应过来,眸子透出了隐隐光芒,偏头追问他:“辛公子说喜欢什么?” 辛泽渊却不说了,讨价还价地道:“什么时候把称呼改过来,再来同为夫讨好话听。” 辛公子唤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没适应过来。眼下不是调情的时候,韩千君不得不掐断眼下你侬我侬的心思,问他:“我穿哪一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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