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翼说完,寮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徐林才开口:“你说的这些,凭什么让我等相信。” 吕翼道:“当年离开时,我把那封太子殿下写给淮南王的密信也带走了。” “那封密信写了什么?” 吕翼摇摇头,“我从未拆开过。” “那封信在何处。” “我将它藏在汝阴家中。” ** 徐椒、徐林与萧珺瑶踏出寮门,一轮皎洁的明月刚刚升起,三人却无心欣赏。 徐林率先开口:“再过三日,便是宣桂贪墨案的终卷之期。若将他依贪墨案接案,恐怕也要同宣桂令等人一道处斩。” 徐椒皱眉道:“不能把他交给朝廷。且不说他是一条人证,就是那封密信还得靠他引路。” 只是如今宣桂中各方势力都在,做事情很不方便。 徐林看向萧珺瑶,萧珺瑶读懂了他的意思,轻轻一笑:“可以,我给你打掩护。” 徐林心下这才松了口气,他赶忙道谢:“多谢大姐姐。我先将他换出,等宣桂事了,我便带他亲自去一趟汝阴。究竟是不是大哥哥的笔迹,我见过便知。” 此事甚秘,且信中涉及恭怀太子与淮南王,徐林不敢假借他人之手,思来想去,还是自己亲自走一遭最为妥当。 萧珺瑶颔首,她道:“那我先派人找到他的母亲,到时候我同你一起去。” “有劳大姐姐了。” 回去的路上,徐椒若有所思,她还是难以消化今日的所见所闻。 “吕将军居然是谷家的人,谷夫人当真好手笔。” 萧珺瑶闻此嗤笑一声:“以我对太子弟弟的了解,与其说吕翼是谷夫人的人,不如说是他给谷氏找来的人。” 徐椒一噎,难以置信道:“大姐姐的意思是——” “大弟弟这个人,虽然宽仁但不昏聩,喜欢掌握先机。他看在淮南弟弟的面上不愿对谷家下手,但也不会放任谷家在他身边为所欲为。恐怕是他精心选中了吕骅,等着谷夫人上钩,再让吕骅给谷夫人上眼药。” “但即便大哥哥利用吕翼,却也会为吕翼作考量,给他寻一个善终”,徐椒感慨不已,“难怪都说大哥哥是难得的圣明主君,有古三代之风,只可惜……” 萧珺瑶想到这么优秀的弟弟,心中也有钝痛,“是啊,只可惜天不假年。倘若他还在世……” 倘若他还在世,很多事也许会不一样吧。 附狸子…… 徐椒心中一顿痛,忽觉得胸口难以平喘,她握紧掌心红线,气血翻涌起来。 萧珺瑶看到她这幅样子,连忙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不舒服?” “大姐姐,其实我……” 徐椒看着萧珺瑶的面容,觉得头晕眼花,她下意识要将自己中毒之事和盘托出,却不知为何嗓子眼仿佛粘连住。 她虚弱地阖上眸,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昨儿受了凉,有些风寒。” 萧珺瑶一壁替她掖好披风,一壁叮嘱:“照顾好自己。” 萧珺瑶离后,兰樨捧了药来,琥珀色的水汤泛着一层苦气,徐椒这回到不矫情,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 而后将瓷碗丢在莲花盘上,而后捧起雕花金樽漱口。兰樨将白巾子递过来,忧心道:“娘子就这么信那个药材商人,金陵中那么多名医,不如再多看看。” 徐椒坐下,端详着掌心。 “昨儿不还请跟来的太医看了,他不也诊不出什么,只开了些寻常调理的方子。回头你继续请人,他开一方子,别人再开一方子,我到底吃哪一副药。” “可是。” “用人不疑。何况,我吃了崔先生的药,确实舒服些。对了,我需要你替我办一桩事。” 兰樨连忙道:“单凭娘子吩咐。” 徐椒看着眼前的莲花碗,道:“替我备一份厚礼给会稽王妃。” 兰樨歪着头,有些犹豫道:“娘子您该不会想?会稽王妃虽说和您一样同出徐家,太后也对会稽王多有提携,可您现在就看好会稽王世子会不会太早了。” 早吗?徐椒到不这么认为。她摩挲过掌心,顺着红线一点一点滑向胳臂。 既然还活着,那就还是要好好谋划的。 所谓狡兔三窟,倘若她生不出来,她安排的人也生不出来,倒不如抱养会稽王世子。 会稽王一家向来和徐家亲近,只是若是名正言顺借此掌权,还是要有皇后这个名分——会稽王一家恐怕不会愿意将自己嫡子挂靠在一个夫人的名下。 将来若是会稽王世子登基,肯定会拔擢自己的父母,若只有一个先帝夫人的名分,恐怕根本无力与之分权。可无论如何,都比起让陈贵嫔那群人母凭子贵来得好。 “会稽王若真存此心,说不定也愿意扶持我上位,他如今在宗室里说话也有分量。双赢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第19章 徐椒看破不说破,但一个奴婢能穿得这么好,莫不还真是萧葳金屋藏娇来的。 宣桂城,行辕别馆。 萧葳端坐在堂中,太医令替他把脉,而后又将愈合的伤口仔细检查之后,这才告退拟方。 向运脸色不好,“这帮狗杂种!让老子查出来,定要宰了他们。” 萧葳坚毅的面庞在灯影间晦暗不清,他看向沉默着的李涛,问:“如何?” “如今的线索,刺杀陛下的是采石官吏所雇的山贼。只是——刺杀之事蹊委实跷,然而那几个嫌疑之徒,都已自绝,线索已断。” 向运冷哼,“宣桂、采石那几个贪官,有这个胆子?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问题就在这里。”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李涛抬起眸,斟酌道:“陛下以徐林为使,处理宣桂贪墨之案,不知他那边可有其他线索。” 萧葳目光深幽,“三日后便是结案之期,如今看来他并无新言。” 说到徐林,一侧的郭寿将东西呈上。 “臣按陛下的意思,将阁台这些年对徐林的考功调了出来。” 萧葳接过拓册,仔细翻阅起来。 徐林有才萧葳是知道的,往年的考功也都是上等。萧葳原先以为是因为徐家的面子上拔擢的,如今这段时间深入下来,似乎确实是个勘用的。 只是—— 向运抬起头,问道:“陛下要用徐林吗?” “是要用在中央,还是地方?还是说陛下要复用徐林为汝阴太守?” 萧葳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将目光又落在李涛身上。 “那对汝阴母子的身份,你们验过吗?” 李涛连忙出列回禀:“臣验过,暂无异样。也按陛下的吩咐,锁住他们来自汝阴的消息。” 萧葳没有答,而是定睛在卷书的刻印上,宣桂的寒风吹过堂中,带来凌寒的冷气。 除却世家与外戚,徐林身上绕不开的还有龙虎军三字。 龙虎军,是恭怀太子训练出的一支精锐。征战时,其披明光之铠,持烈火之戟,战如修罗;和平时,隐在万万之间,行机密刺探之事,影如鬼魅。 只是这支军队,竟在恭怀太子死后,一夜之间毫无踪迹。 萧葳曾下过功夫寻找,也旁敲侧击过恭怀旧臣,然而毫无进展。 徐林身在恭怀太子身边多年,又曾在龙虎军中历练过,加之徐太后活着的时候与会稽王亲从过密,这总让萧葳如鲠在喉。 向运道:“陛下是觉得——” 萧葳截住他的话头,道:“朕什么也不觉得。” 说着,他直起膝盖起身,“郭寿,让众人回京,只留徐林在此结案。"你再挑一队,不必声张,与朕同回江夏一趟。” “此事绝密,不得惊动任何人。” ** 冬日的清晨,总是蒙上一层厚厚的寒霜,雾气朦胧里,数余匹快马飞驰过。 鸡鸣三声,唱响天下,萧葳迎着寒风、跨着宝马、搂着怀中的美人,两侧风景呼啸而过,心中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然而徐椒颠簸在马上,内心愤怒不已,冬日里霜寒露重,没了晨昏定省,正该是躲在温暖被窝里睡觉的好时光。 天杀的萧葳! “其实妾可以自己去骑一匹!” 徐椒被他搂得浑身膈应,忍不住挣扎着起身,却被一个有力的臂膀压了回去。 “你不是还困吗?你自己去骑怎么补眠。” 萧葳的声音不大,只随着寒风钻进徐椒的耳朵里,他好心帮徐椒将狐白裘帽掖好。 “你安心睡,朕保证不把你丢下去。” 安心个屁!徐椒忍不住心底里粗俗起来。 不是吧不是吧,他不会以为这样她能睡得着。 不远处的郭寿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忍不住腹诽。昨夜今上让他安排所有人回京,他还以为今上又要和以往一样,独自带着人回江夏,却没想到今晨却把徐夫人捞了出来。 走了大约三四日,萧葳来到一处宅子边,宅边的狮子气势非凡,想来里头住的必然不是俗人,徐椒扫了过去,却没见世家大族的阀阅。 郭寿拿着名刺去敲门,还未敲门就见中门赫然打开。里头出来一位着绿袍的公子,匆匆而出,他见到萧葳想要行礼,却被萧葳一把钳住。 萧葳反客为主地拉着他往里头走去,“同往前一样就行。” “是,四哥。昨日接到信,便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 萧葳排行老四,即便他御极也敢称他一声四哥的,看来二人关系非常亲密。 众人都门熟路熟地将东西搬了进来,徐椒也随之入内。正堂前早已烧起笼炉,厚重的棉锦一撩,满室的暖气扑面而来。 徐椒进了屋子,袁景这才留意到徐椒的身影。 他狐疑地看向萧葳,萧葳道:“她姓徐。” 袁景正思索着称谓。 萧葳方想开口,却被一侧的徐椒扯过话头,“徐娘子便是。” 袁景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然后连忙深深一拜,恭敬道:“不敢。” 徐椒莞尔道,“无妨。” 袁景方想再言,只听萧葳嗤笑一声,笑意不答眼底,懒懒道:“她都这么说了,你又何必抗命。” 萧葳冷然让徐椒先出去,自己同袁景说会儿话。 徐椒也乐得去整顿,她索性跟着来到东院,如今走的匆忙,身边没有跟着侍女丫鬟,自然只得用起袁家的丫鬟。 端云堂前,只见一个俏丽的侍女站在门槛前,她梳着齐整的望仙髻,正戴着一排米珠银钗,玉面红唇,若非她开口,徐椒还以为是袁家的哪位小姐。 “奴婢青袖见过娘子。” “烦请姐姐备水,沐浴。” “是。” 徐椒打量着侍女的面容,内心一阵唏嘘。这般气质样貌,这个袁景莫不是准备献美。 啧啧啧,还是皇帝老儿好,自己倒是从没有跟着享福。徐椒抚摸着手中的命线,神色有些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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