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可有异常?” “异常?” “哭还是笑,喜还是怒,表情什么样?” 陈川柏挠头的手抓得更用力了,五官拧成一团,使劲想了好半天。 “好像……和平时没两样?” 陈君迁知道这小子在察言观色这方面向来迟钝,面无表情地在他脑袋瓜上状似用力、实则雷声大雨点小地抽了一巴掌,说了句“臭小子”,转身离去。 虽然陈川柏看不出异样,但陈君迁十分肯定,沈京墨心情不佳。 而且原因八成与他有关。 陈君迁在院子里和她门前徘徊了足足一刻钟,最后还是敲响了她的房门。 今天这事要是不问清楚,他怕是要连觉都睡不着了。 陈君迁敲过门,又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沈京墨才迟迟打开房门。 门只开了一条缝,露出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她眼眶微红,看上去有些憔悴。 “你……”陈君迁小心地斟酌着用词,“婶婶们惹你不开心了?” 沈京墨被说中心事,却还是摇了摇头:“婶婶们待我很好。” “那怎么哭过?眼睛都红了。” 她刚回家时确实哭过,如今好不容易止住,听他这么一问,她竟又鼻尖一酸,觉得委屈起来。 她也不知道他有心上人啊!为何要指着她那般斥责? 沈京墨抿起唇来,不想让自己再在他面前落泪,粉嫩的双唇被她用力挤压到泛白。 强压下心中的不忿与委屈,她抬眼轻瞥他。 “陈大人,”开口时,她突然固执地又用回了这个称呼,“你娶我,是出于自愿,还是为了守约?” 如若只是为了婚约,她这便与他说清楚,两人做一段日子有名无实的夫妻,等她想到办法,二人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陈君迁听了她的问题却是一愣。难不成婶婶们说了什么,让她怀疑他日后不会真心待她? 生怕她忧心,他忙不迭保证:“我既然要娶你,就定会尊重你、爱护你,必不会让你受委屈!这点我可以保证。” 沈京墨听罢,心里却更加难过。 他果然是出于责任,不得已才娶她。肯对她许下这样的誓言,她也不敢奢求更多了。 既然如此,那便暂且做对挂名夫妻吧。这样也好,她念着傅修远,他心里亦有人,成婚后只要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私下里互不打扰,日子想来也不至于太难熬。 她对陈君迁浅笑福身:“多谢大人。婚服就快改好了,明日大人下值若早,来试试吧。若有哪里要改也还来得及。” 她话题转得太快,陈君迁愣了一下,只好顺茬接话,答应她明日一定早些回来,随后把糕点送给了她。 沈京墨没再说什么,与他道过晚安,便回屋了。 陈君迁没有立刻离开她屋前,又默默分析了一会儿,抬眼瞧着天色还不算太晚,低头往林婶家走去。 人是林婶带出去又送回来的,她们说了什么,林婶肯定知道。 回想沈京墨最后那几句生硬地转折,陈君迁觉得她定然还有所隐瞒,还是找林婶问清楚为好。 * 此时天不算晚,林婶的丈夫和儿子都在地里忙活,家里只有她一人。 陈君迁到她家时,林婶正在院子里择野菜。 “林婶儿!”陈君迁和她打了个招呼,走到她对面,蹲下来帮她一起择菜。 往常他上林家帮忙,林婶都是乐呵呵地把他迎进来,也不跟他客气,该做什么做什么,完全拿他当自家人。 可今天林婶瞧见他,却像是心虚似的避开眼神,见他蹲下,她“蹭”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讪讪的笑,说进屋给他倒杯水。 陈君迁眼睛一眯:果然有事。 他放下手里的野菜,跟着林婶进了屋。 “婶儿,水我就不喝了。我就是来问问,你们上午都聊什么了。” 陈君迁的语气并无苛责,仿佛就是出于好奇,随口一问。 林婶倒水的动作一顿,脑中飞快思考着。 虽说陈君迁好几年前就有了心上人这事村里人人皆知,可谁也没见过,兴许只是看不上村里的姑娘,拿来拒婚的借口呢? 可如今人家小夫妻都要成亲了,再拿这事出来影响人家夫妻感情,这可是耽误人姻缘的大过呀! 虽然这话不是她说出去的,但沈京墨是她带出去的,真要因为这事得罪了县令,就算陈君迁是她看着长大的,知道他脾气好度量大,也难免因此跟她家生了嫌隙。 想到这,林婶转朝陈君迁笑了笑,双手抓起衣角擦了擦,揶揄道:“小陈大人想知道,怎么不问你家娘子呀?” “这不正好想来您家看看嘛,闲聊,闲聊。”陈君迁没说问还是没问过沈京墨,冲林婶笑了笑,也坐了下来。 既然他这么说,就说明沈京墨回家什么都没说。 林婶放下心来,准备打个哈哈就把这事揭过去。 “嗐,女人们在一块儿还能聊啥,东家长西家短的,你们男人不爱听。哎!婶儿可夸你来着啊!说你长得好又能干,年纪轻轻就当大官,你家娘子跟了你往后指定净享福了。你说婶儿说得好不?” 陈君迁笑了:“谢谢林婶儿。” “客气啥呀,都大实话。不过你家娘子是不是听不太懂咱说话呀?瞅着也不大爱说话,文文静静一小丫头。” 林婶这一句话猛地点醒了陈君迁——沈京墨听不懂永宁县的乡音,县里倒还好,村里上了年纪的叔婶们很少有会说官话的,她要是听岔了,理解错了,倒也不是没可能。 陈君迁这么想着,心里放松了些。也许是他想多了,也许沈京墨只是马上要成亲,心里紧张,情绪才不稳,跟林婶她们没关系。 林婶见状,也暗暗松了口气,迅速转移了话题。 “小陈大人呐,你后天就要成亲了,该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妥了?” “准备好了,床褥、柜子、婚服,都准备好了。” “还有呢?” “还有?哦,好酒好菜也预订上了,到时候肯定好好招待大家。” 林婶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着头看着陈君迁:“你看看,这家里没个女人,仨大老爷们儿连该预备什么都不知道。” 陈君迁被她说糊涂了。要是自己粗心大意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到时让沈京墨觉得自己对婚事不上心,委屈了她,那可就不好了,于是急忙询问还差了什么。 林婶没有直说,神秘兮兮地走进另一间屋子,从柜子底下取出一块用红布包着的东西,拿给陈君迁看。 “正好陌然也快娶媳妇儿了,家里都预备好了,你瞧瞧。” 林陌然是林婶的长子,婚期早早就定下了,不像他这般仓促,东西肯定是齐全的。 陈君迁看了看林婶一脸神秘的笑容,好奇地掀开了红布。 红布下面盖着两个瓷娃娃,模样不大精细,但也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这俩娃娃是连成一体的,面对着面,笑眼弯弯,穿着新郎新娘的婚服,下面还…… 陈君迁被晒成深麦色的脸罕见地红了。
第12章 试婚服 “拜完了堂以后,把门一关,给…… 瞧见陈君迁的反应,林婶笑得眼都眯起来了,把瓷娃娃盖好放到一边,又取出一条系着红绳的铃铛来。 “这个也没准备吧?” 陈君迁脸上的红还没消下去,见她拿出新玩意儿,忙转移了注意,试图掩饰尴尬:“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呀……”林婶没有直说,先是卖了个关子,才笑着解释,“拜完了堂以后,把门一关,给你家娘子系脚上。” 说着,林婶晃动了一下铃铛,“叮铃”脆响响起一瞬,陈君迁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 “咳,我知道了,多谢林婶儿。” 林婶这才把东西收起来,看着起身要走的陈君迁,语重心长道:“你娘走得早,这些事没人教给你,你爹也不说。婶儿是看着你长大的,要是还有啥不懂的,就来问婶儿。你家娘子也是。她娘不在身边,没人教她,洞房的时候你可仔细着些,别把人弄伤了。” 陈君迁虽说二十好几还没娶妻,但毕竟这么大的人了,又成天和一群“见多识广”的衙役们呆在一起,这事就算没经验,但大概流程也懂得七七八八。 “知道了,谢林婶儿。家里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后天上我家喝喜酒!” “哎,一定,一定!慢走啊!” 迈出林婶家的大门,陈君迁对着快要下山的夕阳长长出了一口气,觉得今儿的天气着实奇怪—— 明明太阳都下去了,他怎么反倒觉得更热了? * 后天就是两人的大喜之日,当晚陈君迁睡得不甚踏实,每每闭上眼,脑中便浮现出沈京墨的一颦一笑。 虽然相处不过三四天,他却对每一幕都印象深刻。 她捣药时的纤纤素手,倚窗读书时娴静的眉眼,甚至是第一晚,她擦拭细颈时的那抹雪白…… 他梦见她穿着绣满芙蓉的墨绿婚服,与他面对着面,交颈相依,就像那对紧密相连的瓷娃娃…… 这一晚,陈君迁足足热醒了四五回。 * 第二天,也就是二人成婚的前一天,陈君迁照常去县衙上值。 许是知道他无心做事,今日县衙冷清得很,除了帮一户人家找了找走丢的鸭子,又帮三个险些打起来的小孩平分了两张饼之外,竟再无人来扰。 眼看快到下值时间,陈君迁通知了衙役一声,打算早些回家。 “明日我大喜,有事过后再报。下值了记得去我家喝酒。” 陈君迁说罢,几个衙役纷纷笑了起来,这个一句“恭喜恭喜”,那个一句“早生贵子”,听得陈君迁不禁喜上眉梢。 他边笑边往门外走,刚走到县衙大门口,就被一高一矮两个衙役拦了下来。 “大人!” 叫住陈君迁后,高衙役看了矮衙役一眼,状似有些为难,努努嘴,想让他去说。矮衙役却也朝他努嘴,示意他继续说。 陈君迁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只见这俩人就差把嘴努到他脸上去了,不由得又气又觉得好笑,抬起腿来照着矮衙役的屁股上来了一脚:“你说!” 矮衙役和高衙役对视一眼,嘿嘿笑了起来:“大人,上次您要的话本,看了么?我俩上次着急忙慌的,没找着几本好的。要不您把上次那几本拿回来,我俩给您再找点更有意思的?” 陈君迁前两天的确跟他们要了些话本子给沈京墨解闷用,但沈京墨看了没有,他也不知道。 不过那么厚厚一摞话本,她这几天又在改婚服,就算看应该也看不了多少,也不急着换。 “怎么,着急要回去?”他笑着,手背在矮衙役胸口一拍,“整个县衙上下就你俩最爱看话本子,你俩挑的差不了,不用换了。等看完就给你们带回来,丢不了。走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96 首页 上一页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