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指望你才高八斗,但……”明玉泉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扭头迷茫地看向低着头的徐蜜缃,“字写成这样德行,你真的不是故意想折磨本王吗?” 徐蜜缃脑袋根本抬不起来。 “我,我才启蒙没多久,就被我爹关起来了。” “你九岁被关起来,儿童启蒙在五到六岁,算你七岁,两年时间书可以读得少,字不能练的少吧。”明玉泉丝毫不给徐蜜缃留面子,“启蒙两年写成这样,你还有理由了?” 徐蜜缃真没话说,她慌得心跳加速,想编造别的理由想半天脑子都是混的,一张嘴只发出毫无准备凄凄惨惨的一声‘呜呜呜’。 这一声带着哭腔的呜咽让明玉泉沉默片刻。他扭头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行,重头学起罢了,本王有的是耐心。” 麟王殿下从书堆里翻出最简单的儿童启蒙读物翻开。 “字认识吗?”他问出这句话时,荒唐到他无语叹气。 徐蜜缃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回答:“字都认识。” “院子里没有纸笔,休闲的方式也只有读书,书我看过很多遍。遇上不会的就问阿彤。” 这个回答让麟王殿下稍有回暖。 “还算有上进心,今日温书,若有生疏不懂的,问本王即可。” 明玉泉起身将位置让开,自己在暖阁的卧榻落座,短时间内两个小厮抱着厚厚的信笺堆到小几上,给麟王殿下搬到卧榻旁。 徐蜜缃自己翻开书一行一行看下去,期间悄悄偷看一眼明玉泉。他在阅信,一目十行似的看完一份扔一份,没有任何回信的行为。 她收回视线,艰难地啃读手中的千字文。 读书时不觉时光流逝,徐蜜缃慢吞吞默读完《千字文》后,脖子长时间低头到酸疼,她转动着脖子活动,一抬头发现窗边的卧榻已经空了。说是有不懂的可以询问的麟王殿下,此刻早已不见踪影。 徐蜜缃攥着书脊莫名有些失落。 此后一个时辰里,她自己在西厢房温书,安安静静的,直到侍女来请她去用午膳。 正院里用膳一直是分开的。徐蜜缃也照例回到东厢房用膳。 偌大的一张桌子难得摆满了菜肴。只是徐蜜缃一一看过去,用筷子扒拉过羊腿,又划过熊掌,见桌上另外几个菜分别是鸭掌鹅掌和猪脚,她咬着筷子气饱了。 许是猜测到徐蜜缃这顿午膳用的会不顺畅,东厢房外有个侍卫来传话,说是有事禀告。 徐蜜缃请了人进来。那是一个脸生的侍卫,进来行了个礼后,将一份纸卷递交给了徐蜜缃。 “徐姑娘,这是徐员外郎的签字画押,请您过目。” 徐蜜缃立刻翻开手中的纸卷,那侍卫自觉复述了一遍今日的成果。 “早晨散朝过后,属下和同僚假扮贩夫撞到徐员外郎,将他拖至小巷揍到求饶。按照要求令他自称‘二孙子’,并在过程笔录上签字画押确认。” 徐蜜缃盯着纸卷最后那炭笔写下的‘徐世平’三个字,以及红通通的一个手指印,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笑得嘴角都裂开了。 二孙子,好熟悉的词,好像是昨夜麟王殿下随口说的话。 “多谢。”徐蜜缃和侍卫笑眯眯道了谢,待人走后自己把纸卷摊开来,看一眼吃一口,胃口大开,顿时看一桌子脚都顺眼了。 “裱起来!”用过膳后徐蜜缃大手一挥,请侍女帮忙寻人来把这幅纸卷装裱起来,她要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有了二伯被人欺负到只能自称‘二孙子’的乐事,徐蜜缃回到西厢房读书时人都神清气爽的,见麟王殿下早先她一步出现在暖阁卧榻上侧倚着,笑眯眯主动问好。 “殿下午安,殿下今天依旧丰神俊朗。” 明玉泉嘴角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 “先别急着拍,等你抄完《千字文》再讨好本王也不急。” 徐蜜缃犹如被泼了一桶雪水,透心凉到她眼珠都不会转了。 傻愣愣了半天,悲愤地吸了吸鼻子。 要出事了…… 她坐在书案前,才知道身价的宣纸在她的眼中犹如即将嫁给农户的神女,又是惋惜又是心疼。 可她是那个配不上的农户。 徐蜜缃沉默地开墨研磨,笔润沾墨,屏息凝神,捻着袖摆坐直了身体。 明玉泉在一侧手撑着额角静静凝视。 徐蜜缃用算得上端正的姿势,抬手落笔。 一笔一划,认真到比分线穿针的老奶奶还要专注。 写完第一个字后,徐蜜缃下意识摸了摸鼻尖,心虚地回头。 正好对上一双沉甸甸的眼。 她吓得后颈汗毛都竖起,僵着脖子回过头,捻着笔愣是不敢写第二个字。 “墨若是滴在纸上,我就把你倒挂在树上,用砚滴接满你的眼泪。”犹如地府传来的冷酷恶语在徐蜜缃身后响起。 她颤颤巍巍扶着手腕,艰难地继续落笔。 此刻徐蜜缃不敢有分心,认真默完十二个字。 短短十二个字写得她在冬日里出了一身汗。 她甚至紧张到手腕都开始发颤。也不过是写了短短十二个字罢了。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徐蜜缃提着笔半天没落下。 身后似乎传来叹气声。 男人翻身下了榻,大步走到徐蜜缃的身后,弯腰。 暖阁里并未熏香,徐蜜缃却被麟王殿下身上的一股新雪青松气息所笼罩。他宽大厚实的胸膛与她几乎要贴在一起。 小小的身形彻底被他所笼罩。 徐蜜缃屏住呼吸,握着笔的手上,多了一只手。 男人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比她的手大了一圈,将她手彻底包裹住。 皮肤带来温软的触感。 他另一只手撑在书案上,用力之下,手背青筋可见。 男人的手腕悬力,带着徐蜜缃的手握着笔落下。 笔落墨成。 “看。” 徐蜜缃感觉到麟王殿下似乎是弯腰靠在她肩膀处的,他说话时胸腔带着颤动,连带着她也跟着颤了颤。 他的呼吸声更是近在她耳边,藏在声音里刻薄之下的温柔在这一刻逐渐清晰。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徐蜜缃失了力道,全程跟着明玉泉的手走。写了什么看不清,怎么写得不知道。 明玉泉似乎轻啧了一声,松开她的手抬起在她额头谈了个脑瓜崩。 徐蜜缃吃痛之下扭头扬起,差点撞到明玉泉的下巴。 “发什么呆,本王教你写字,学会了吗?” 徐蜜缃缩了缩脖子,慌乱地移开视线。 “没,没有。” 实话实说了。 明玉泉轻轻磨牙,他手指戳着徐蜜缃的额头。 “笨蛋。” 被戳的徐蜜缃顺着他的力道,乖乖把脑袋往后仰,直接仰到他臂弯。 徐蜜缃僵着没敢动。 明玉泉忍了忍,没忍住薄唇一弯,眼底泄出几分笑意,他手指又一次点上徐蜜缃的额头,这一次却是温柔的触碰。 轻骂都被他的笑意惹得缱绻黏缠。 “——笨。”
第10章 真找别人你又不高兴了吧…… 徐蜜缃若是说有什么是她努力了也做不到的,大约就是写出来的字了。 她在西厢房写了几天字,麟王殿下从一开始带着她的手写过一次后,就以为她能看得懂怎么写字,亲自给她写了一幅字让她自己临帖。 临了一天帖,酉时明玉泉来检查她的作业时,抖开那一叠纸,从上到下找不到一点足以面对授业老师的良心。 明玉泉拎着一叠纸在徐蜜缃眼前晃了晃:“你去京郊农户里瞅瞅村子里老奶奶发髻上的布,绣的花都比你这字精致。” 徐蜜缃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写的很认真。” “嗯,很认真,那就更可怕了。”明玉泉姑且认同了这一个说辞,转而把纸拍在徐蜜缃的脑袋上,“看来本王不单要教你写字,还要让大夫给你看看有没有变聪明的药。” 熟悉的刻薄味。 徐蜜缃抿着唇垂眸滴溜溜转了一圈,小声提出:“上一次,殿下教我写字的时候,我好像学起来要好一点。” 明玉泉垂眸看了她一眼,轻哼了声转身就走:“多写十张,写不好就多练。” 徐蜜缃瘪起了嘴:“殿下不盯着我写字去哪里?” 明玉泉裹上裘衣离开的背影很是决绝:“去找大夫给你开方抓药,治脑子。” 她目送明玉泉离开,烦躁地想揉纸,犹豫片刻,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烦。” 比她更烦的是每天都要目睹她毫无长进字迹的明玉泉。 在经历了一天比一天没有进步的作业摧残,明玉泉自己写了几幅帖,甚至还又一次手把手教徐蜜缃写了一个字,认真拆分笔画教她,得到了毫无长进的字迹后,麟王殿下冷静地挽起袖子在桌边亲自研墨。 徐蜜缃在旁边亲眼目睹麟王殿下将镇纸磨出浆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大气没敢出,更是不敢吱声询问麟王殿下这一出到底是想恐吓她还是提前预演什么。 明玉泉磨了许久终于低头看了眼砚台时,手微微一顿,而后从容不迫地放下缺角的镇纸,将砚台里的浆液倒入茶碗中,又重新研墨,这一次研的墨没有错,同样倒入茶碗中。 “来,过来。”麟王殿下嘴角勾着一抹堪称和善的笑容,端着弥漫着书卷香味的茶碗朝徐蜜缃招了招手。 “本王思考过是不是你肚子里太缺墨水了才会如此,缺什么补什么,那些脚对你没用无妨,你多喝点墨水就好了。” 徐蜜缃哪里敢过去,麟王殿下嘴角带笑眼角低压,眉心汇聚煞气,一眼看去就是要扒了她一层皮,她傻了才过去。 但是…… 徐蜜缃脚下磨磨唧唧还是一步一步蹭了过去。 行吧,她现在是傻子。 徐蜜缃看了眼坐在交椅上的麟王殿下,他手中的茶碗有些低,她犹豫了下,弯腰伸出嘴去咬茶碗边。 一只手抵着她的额头。 明玉泉难以置信地咬牙切齿:“你真喝?” 徐蜜缃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眼泪哗哗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哽咽了下,抽抽搭搭地回答:“殿下让我喝,我就喝。” 明玉泉盯着她看了片刻,把自己看得恼火又头疼,绷着脸放下茶碗。 “本王头一次教人没分寸尺度拿捏不住,你自己也不会拒绝,再这么继续下去不是本王给你揍了就是你给本王气死,”明玉泉黑着脸起身,“在本王想出办法来之前,你自己写。” 徐蜜缃手戳装着墨水的茶碗,喃喃低语。 “怎么又搞砸了……” 独自一人写字也不过几天功夫,徐蜜缃今儿晨起来练字时发现西厢房外来了一群外人。是一群穿着僧袍手持木鱼的和尚。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2 首页 上一页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