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挽朝觉得好笑, 也确实笑了一声,她继续道:“可是,没关系的,坏了就坏了, 大不了就再种一遍嘛,我买了很多很多的种子,你一直种,迟早会种出来的。” 种不出来就一直种,一直种。 这把种子不行,那就换一把。 李挽朝沉默了片刻,而后道:“那我就走了,点绛轩的生意可好了,我放不下。” 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的。 齐扶锦看着眼前的种子,久久不说话。 李挽朝叮嘱他,“我不盯着你了,可是你也得好好喝药,你心情也要好一些,太医说了,心情好一些,耳朵也不会吵得那么厉害了。如果晚上睡不着的话,就点一些安神香,你就什么都不要想,慢慢的,慢慢的,总会睡过去的。平日里头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想开一些,你得想开一些,只要人活着,总会看到希望的,总会看到鸢尾花盛开的那一日......” 这话越说越像是宽慰人的励志名言了。 李挽朝说到最后,也不再说,话音一顿,抬眼看向了齐扶锦。 齐扶锦察觉到她的停顿,也看向了她。 光影落在他们的侧脸,两人对视,眼底都盛着光。 李挽朝道:“如果你真的想我了的话......我允许你来点绛轩来找我了。” 自从那日李挽朝离开东宫之后,齐扶锦也愿意从东宫出来了。 他在东宫待了有很久,不见天日,不闻世事,待他再出去,外面的局势也早已变了个彻底,林家已经覆灭,太傅最后顶替了首辅之位。 待他再出现在群臣面前时,仍旧是从前那个光风霁月的样子,就好像过去的那一两个月中,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就像是真的生了一场大病而已,现下这病熬过去了,他的身上也带着一股大病初愈的气息。 整个人没有先前那样凛冽,瞧着竟也柔和了几分。 自从林首辅被杖毙在午门那处之后,也再也没有人敢去提先皇后之事了,人死需安生,那些无凭无证的事情再去提,无非是和皇帝,和太子在作对,如今林首辅都死了,三皇子也被遣往了封地,又有何必要再去和他们作对呢。 齐扶锦在人前露了回面,贞元帝也知道他是愿意走出来了,他很高兴,也没有再去提先前的那些事了。 他只是对齐扶锦说,现下一切都要安定下来了,他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了,不用再顾忌别人,不用再顾忌其他的事了。 太子要顾忌的东西很多,齐扶锦要顾忌的事情就更多了。 其实齐扶锦他不怕肃国公,也不怕林首辅的,他有的是办法去平衡他们两相势力。 比起顾忌肃国公、林首辅来说,顾忌李挽朝对他来说才是难多了。 他顾及的从来不是别人,只有她。 他以前真的......真的有想过把她带回东宫,关起来,藏起来。 或者就用些手段,用些脏手段,强娶了她也不是不行的。 这阴暗的想法出现过不只一次。 可是,齐扶锦最后还是没敢那样做。 如果那样做了,他怕他们真的就彻底没有结果了,他怕她真的永远不会再原谅他了,他不想他们的余生都只有恨海情天这四个字,所以,终究是没敢。 她佛光普照,好不容易照到一点到你的身上,你不感激涕零,不偷着乐,还想着抓她一起直堕泥犁,真是坏透了,说真的,没有比你还坏的人了。 齐扶锦偷偷地给他们之间留下了一点余地,李挽朝最后才能大发慈悲来重新救他一回。 如果当初他连这点余地都不留...... 死也活该了。 江太傅他本是不想揽首辅这个麻烦活的,但贞元帝拿着新政的事吊着他,就像是一只悬挂在驴面前的胡萝卜那样吊着他,他为了这事,还是顶上去了。 好在齐扶锦对这事也上心,不再像是先前那样不咸不淡,自从他从东宫出来了之后,也开始渐渐对这些政务重新上了手。 江太傅看着,总觉他经历了那事之后,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先前还不知道齐扶锦究竟为什么会离开皇城,只是,后来惠荣和礼王的事情被传出去后,他隐隐约约也猜到了些许。 先前的时候,齐扶锦离开京城怕也和那事脱不开关系。 不过,看他现在这样子,应当是终于放下了吧。 他虽不似最开始的那个样子,可是,身上的戾气已经肉眼可见地褪下去了。 朝局稳定下来了,如今又有个干实事的首辅在,齐扶锦每天的事情也没有从前那样多了。 他每天最费精力的事情,反倒是种花。 自从那天李挽朝离开东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她了,她或许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再来见过他。 一直到鸢尾花开出花来。 五月深春,黄红碧绿,大地百花新。 鸢尾适于春秋时节开花,瘦骨嶙峋的枝干托着洁白的花萼顶天立地,在这春天,白鸢尾在满目的艳色中格外亮眼。 齐扶锦看着鸢尾,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抬头看向窗外。 快到夏日,天气慢慢热起来了,白昼也开始变长了,现下临近傍晚,可天光也仍旧亮着,澈静明通。 齐扶锦抱着花盆出门。 隔了一个多月,终于又一次去往了点绛轩。 抱着他种出来的花一起去。 李挽朝果不其然在店里头,现下店里面没什么人,他们一群人就在那里嗑嗑瓜子,说说闲话,直到齐扶锦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后,大家齐噤了声。 他站在门口,锦衣华服,店门口的微风吹得他衣摆轻晃,他的手上还抱着盆花...... 李挽朝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但她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了他,听说他这些时日过得也还算不错。 他过得不错就好,她也就没再担心过他了。 她上次说,他可以来点绛轩找她的。 不过,已经一个多月了,她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再一次见面,他立于风中,或许是因为手上捧着花的缘故,眉眼也不那般泠冽,身上也不再都是刺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扶锦也没在门口傻站着了,往里头走去。 他不顾旁人如何看他,只是走到了李挽朝面前,把这盆花放到了前台掌柜的桌子上面。 他对李挽朝道:“你看,我就种了一次,花就长出来了。” 李挽朝看向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打趣道:“这么厉害啊?” 齐扶锦没说话,也只是笑。 黄大娘从上次就在好奇,这人谁啊?到底是李挽朝的谁啊? 这气氛怎么这么怪呢。 说不熟,看着又比谁都熟,她还记得他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跟疯了一样呢,恨不得毁天灭地,可是现下这样,怎么就又岁月静好了呢? 她没忍住问,“姑娘,这公子到底是谁啊?” 齐扶锦也看着李挽朝,像是好奇她会如何说。 李挽朝一边看着他种出来的鸢尾花,一边回了黄大娘的话,她道:“他啊,他是负心汉,是我在老家那边成过婚的夫婿,结果自己跑回京城,把我给丢家里头了,所以我后来才从老家找到了京城。” 当初的事,她讳莫如深,怎么都不大愿意提起,谁也不愿意去说。 可是,现在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平平淡淡的,就像是在说旁人的事一样。 不要总是抓着一个东西不放,这是她从前和齐扶锦说过的话,也是和自己说的话。 总不能她嘴巴里面哄着让他放下过去,结果自己死抓着不放。 她给齐扶锦送了把鸢尾花的种子,他种出花来,重新捧到了自己的面前。 有来有往的。 真客气,真礼貌。 黄大娘听到李挽朝说的话,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呢,可是看向齐扶锦,见他的表情确实不那么自然,又疑心她那话是真。 李挽朝的话一出,店内就陷入了一片鸦雀无声,最后还是李挽朝先开的口,她笑,“玩笑话呢,莫当真。” 她不再说,和齐扶锦去了角落处说话,让他们自己忙自己的东西。 两人左右也只是说了些闲话,到最后,还没说几句,蓝寻白就从店外头进来了。 国子监那边放课,他就和杨期朗一块来了点绛轩这里,两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声音从老远就能听见。 只是两人的说话声在看到齐扶锦的时候同时顿住,最后还是杨期朗看着齐扶锦憋出了一句,“殿......殿下,你怎么在这呢?” 蓝寻白从来都不知道齐扶锦是太子呢。 就连先前李挽朝去东宫,她也没和他说是去了哪里。 现在,直到听到杨期朗喊他殿下之后,他结合起了以往的回忆,这才敢去相信,原来温沉竟是太子。 他看了看李挽朝,又看了看齐扶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算了。 李挽朝见瞒不住了,最后也还是告诉了蓝寻白真相。 蓝寻白听了后,脸色难看得不行。 不过终究是没能说什么。 他没把齐扶锦放在眼里,他是太子他也没管,他还更来劲呢,就是一劲的往李挽朝跟前凑,齐扶锦倒也冷静得很,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瞧着,也不说话,就是安静地在旁边看着。 蓝寻白给他看得头皮都发麻了,实在受不了了,好在后面天渐渐暗下来了,几人也要回去了。齐扶锦最后也没再留,和李挽朝道:“天不早了,一会还要定点喝药,我就先回宫去了。” 他多听话,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也一直听着她的话。 他一直都在好好喝药呢。 李挽朝当然也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你瞧瞧这人,多厉害。 不闹腾的时候,比谁都聪明。 她还没开口说些什么,齐扶锦就已转身离开此处了。 最后也终究是没再说些什么。 他走后,李挽朝收拾了店里头的东西,和蓝寻白还有杨期朗往杨家回。 蓝寻白住不住杨家,晚膳却在杨家和他们一起吃。 回去的路上,蓝寻白问李挽朝,“所以,阿姐先前离开不在的那段时间是去了东宫吗?” 朝中的事他自然也是听说了些许,他不是傻子,他当然能猜出来些什么。 李挽朝不在的那一个月,是去拯救齐扶锦了呢。 李挽朝没撒谎,马车中陷入片刻沉寂后,她开口道:“是,是在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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