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受不了的时候,还是能睡着的。 李挽朝觉着他厉害得很,“你每日睡那么晚,怎么还能辰时起来身呢?” 每回她来找他用早膳,他都醒着的。 她每回来,他都已经坐在桌案那边等着她了。 齐扶锦低着头,嘴巴里头的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含含糊糊道:“我习惯了。” 李挽朝没有再继续问,安静地吃完饭,就去看了看一旁的那盆鸢尾花。 花种子前些时日被埋下去,到现在还没冒出来。 齐扶锦的视线落在她的背后,突然就见李挽朝回头问他,“你真的有好好浇水吗?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冒出尖呢?” 齐扶锦愣了片刻,马上解释道:“可能是还没到时候,但是我真的有在好好浇水的。” 李挽朝没再继续追究这件事情下去了,她看了会花,又拉着齐扶锦去东宫散步消食,到了晚些时候,齐扶锦回了主殿,他没什么事情去做,就立在窗边看着花,也没什么欲望去做别的事情。 太医那边又端来了治耳鸣的药,齐扶锦挥退了众人,熟练地想要把药倒进花盆里。 一开始的时候齐扶锦还会老实喝药,可是喝了以后发现根本就没有用,就不再去喝了。 可他刚要倒,门外就传来了宫女的通传声。 是李挽朝来了。 齐扶锦马上把倒药的手收了回来。 “你在那干嘛呢?” 李挽朝站在后面,手上还抱着个枕头。 齐扶锦差点被撞破了,难得有些心虚,他道:“没做什么,药有些烫,我就起来看看花,现下差不多凉了。” 李挽朝没说话,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似乎是在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 齐扶锦见他不信,仰头一口气把手上的药喝完了。 李挽朝的面色这才终于变得好看了一些。 齐扶锦看着她手上的枕头,问她,“你......” “那房间我睡得有些不舒服。” 李挽朝没说什么,就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自顾自往床那边去了。 齐扶锦没说什么,也跟着她上了床。 这床大得很,李挽朝已经躺在里面了,齐扶锦也没占便宜,没有故意往里头挤。 现下已经是亥时了,两人已经开始合着眼休息了。 或许是今日喝了药的缘故,耳朵倒还真没平日那样难受了。齐扶锦大概还是睡不太着,偶尔会翻几下身,大概是过了半个时辰,他还是没能睡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李挽朝忽然伸把手伸了过来,摸到了他的脸上,齐扶锦的身子有些僵住了,过了一会,李挽朝的手指摸索到了他的眉毛上,他听说她道:“你睡觉怎么喜欢皱着眉呢,想些什么呢?别想别的东西,躺着躺着不就能睡着了吗。” 齐扶锦没说话,任由她摸着黑,帮自己把眉头抚平了。 李挽朝又道:“还有啊,下次太医给你端来的药,你得按时喝。” 她说完了这话后,收回了手就没再开口了。 齐扶锦听了她的话,开始迫使自己不再去想别的事情,也不知道大概是过了多久,闻着熟悉的味道,呼吸才终于变得绵长了起来。 李挽朝后面也一直在主殿这处歇着,两人平日躺在一张床上,话说得也不多,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往往就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声。 齐扶锦入睡的时间也逐渐变早了起来,不会再出现整宿整宿睡不着那样的状况了。 东宫的日子在一点一点过去,而自从林首辅在午门那处被杖毙后,朝中的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肃国公本都收拾收拾准备顶上去当首辅了,可是最后没想到是江太傅入了内阁,顶上了那首辅的缺。 林家覆灭,沈家更盛,如若肃国公当上了首辅,沈家怕也会是下一个林家。 肃国公自是不乐意首辅之位落于他人之手,还去闹出了许多的事来,但江太傅有实绩在身,在朝中也颇有声望,太傅顶上了首辅之位,事情已经成为定局,肃国公便是再不情愿,却也没有办法。 肃国公还妄图来东宫找太子,只是皇帝下令,不能放他进去。 不让他进去,他就赖在东宫不肯走,最后还是贞元帝亲自过来的。 肃国公吹胡子瞪眼,看着俨然是气极了,“怎么说我也算殿下的外祖,现在殿下有恙在身,就连见一眼也要被拦着吗?” 贞元帝站在东宫门口,和他对峙,“有问题吗?拦的就是你这个外祖啊。” 肃国公叫他一噎,不想他竟这样直接。 他脸都气成了猪肝色,道:“当初林首辅还在的时候,我怎么也算为他尽心竭力地稳着局面,现下林家一倒台,人就连见都不能让我见了?” 有这样卸磨杀驴的吗。 两人隐隐有争执起来的架势,可贞元帝却轻笑了一声,“要不你好好回想一下当年,齐令修还没离开京城时,你还想过他和朕夺嫡,还想着让阿筝嫁给他呢。当初你怎么逼她的,你忘记了吗?你自己也在一直利用别人啊,大家都利用来利用去的,也千万别觉着谁对不起谁了。” 现在就是利用你了,就是卸磨杀驴了,那又怎么着呢?你自己当初不也利用别人吗。 林家倒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下,已经没有人能再去和齐扶锦争太子的位置了,那沈家自然也就没有被重要的必要了。往后会有新兴氏族起来的,新上任的江首辅前些天还和贞元帝商量推行新政呢,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家倒下,另外一家也跟着一起倒,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林家倒台,沈家必不可能会光辉灿烂。 王权的争夺下,国策的更替下。 没有一个氏族是能长青的。 没有一个姓氏是能永垂不朽的。 贞元帝对肃国公道:“当初你眼红林家,眼红太后的兄长入内阁成首辅,也想着把沈家一道变成皇帝的外戚,可一开始你选的是齐令修,不是我。只是后来我和阿筝走到了一起,所以,最后还是叫你阴差阳错占了便宜。可是,命这个东西是个很古怪的东西,你的命,其实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写定了下来,不属于你的东西,怎么就都不属于。” 他最后对肃国公道:“走吧,回去吧,往后若再来,我便同你去算算先前的账吧。” 肃国公不甘心,可最后也只能离开了。 外面的形势变了天,东宫却一点都不知道,齐扶锦从前的时候,一天到晚是处理不完的公务,全国上下都快找不出一个比他还勤奋的人出来了,可是近些时日,不看不问不管,每日就和李挽朝在一起吃吃饭,睡睡觉,说说话,其他的,一概不管。 大概又过去了二十来日,约莫都到了四月中旬的时候,那鸢尾花仍旧没有一点开花的迹象。 这日午后,李挽朝用完了午膳之后盯着齐扶锦喝完了药,就和他坐在窗边一起看花,看着看着她就嘀咕起来了,“那姑娘分明和我说几天就能冒头了,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呢......” 李挽朝嘟嘟囔囔说着,坐在一边的齐扶锦却忽地开口了,他道:“对不起,我没有好好浇花,第一日的时候我就浇了热水下去。” 两人坐在窗户边,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狭长的眼缝中隐着低垂的目光,他的眉眼清隽,看着比前些时日好上很多了,一直挂在眼底的青黑也终于消失了干净。 齐扶锦和她在一起待着的一个月,他才更加清晰地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是那个给李挽朝造成麻烦的人。 李挽朝平日在东宫,事情也不多,最多的事情就是陪着他,若是得了空,就是把玩着她先前从宫外带进来的胭脂,大约是还想着店里头的生意,她每天的生活不算无聊,也没有什么能寻得出乐趣的事。 可是齐扶锦在旁边看着,总觉得她那日子自己给自己过得有滋有味的。 承认吧。 没什么好不去承认的。 她就是比他强。 李挽朝之前的时候说得也没错。 她就是很好。 没有他,她就是能过得很好很好。 认识到这一点的齐扶锦深刻地知道,他是抓不住她的,永远也抓不住。 他必须要为从前的那件事情付出代价。 如果喜欢她,如果爱她的话,他就是要去承受那些无时无刻的惊扰和担忧,担忧会有别人接近她,担忧她会觉得别人比他厉害从而看不上他,担忧她会哪一天想起曾经的伤害而又不要了他。 他就是她说的那样,他就是一条狗,生下来就是当狗的命了。 他的爱不大体面。 如果爱她的话。 他就是会活在惶恐之中。 可是,他就是爱她。 和她在一起的这一个月,他终于认清这个现实了。 他就是爱她。 所以,他愿意活在惶恐中。 直到有一天,她愿意施舍给他真正的心安。 他现在终于肯去说实话。 快过去一个月了,他终于说了实话。 对不起。 花开不出来,她就不会走。 他怕花一开,她也要离开了,于是,在第一天他就很恶毒地浇了热水下去。 可是,他现在知道了,承认了,他困不住她的,也不该再继续骗她留在这了。 他最后还是选择和她说了实话。
第52章 结局 李挽朝扭头看向他, 眼中却也没有恼怒,“我知道,那花都被药腌入味了。” 她早就知道他在作弄那花了, 在知道他不愿意喝药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知道, 只是在等他开口的那一天。 李挽朝不生气,是真的不生气, 甚至高兴,高兴他能自己说出来。 她从袖口中重新掏出来一些种子, 她把包着种子的帕子递给了齐扶锦。 “我上次其实也骗你了的, 我骗你说,这些种子不知道会长出什么颜色的花来。其实不是的, 这些是白花鸢尾。花肆的人说,白花鸢尾有新生之意, 我是想着等到时候花长出来的时候, 再恭喜你,恭喜你运气这么好, 一下子获得了象征希望与新生的白花。” 她本来想说,你瞧瞧看,鸢尾花有那么多种的颜色, 你偏偏就种出来了白色, 你知道花肆里头的人是怎么说的吗?他们可说白色象征着希望和新生呢。你瞧瞧看, 你运气太好了。 结果花还没长出来呢, 就给他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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