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微真的来见我了,我告知了她所谓预言的真相。 而她也告知了我身份的秘密。 救我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姐,真正的公主,一切都是公主的布局。 难怪两个人的性情如此相像,难怪她会有我的梅花络子。 原来我真的认错了人。 原来我视之为净土的相遇,也只是对方布局的一环。 仔细想想,其实一切早有预兆。 念微对我说过,如果我认不出她,就把命还给她。 原来认不出,就是这一局的杀招所在。 我真的要把命还给她了。 真是悲哀。 微末蝼蚁,纵侥幸攀得高位,也不过他人掌中玩物。 守不住本心,看不透前路。 徒劳两世,笑话而已。 哈...就这样结束我的故事吧。
第29章 番外3 背道而驰(曹承篇) 1 我叫曹承,京城曹家嫡出长子。 我三岁识字,四岁作诗,五岁读遍圣贤书,六岁畅谈家国大事人人惊叹,七岁麒麟天骄之名遍传天下。 我以为,我未来会成为一代名臣,辅佐一世贤君,整治世间乱局。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共书一段君臣佳话。 而我的一切幻想,都在我八岁那年的生辰宴上,戛然而止。 2 恰逢八是个吉数,那年的生辰宴办得格外盛大隆重。 曹府开门迎客,来者不拒。 他们表面上是为了庆祝家中出了一个天才。 实际上是吸引寒门世家、江湖豪侠下注投效的手段。 我这个角色,看似是主角,其实只是个配角。 所以这场生辰宴,我本就兴致缺缺。 在例行招呼了一轮客人,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我便悄然溜了。 只是有人别出心裁,将本该被门房统一收取记录的生辰贺礼,亲手送到了我面前。 那份贺礼既不珍稀,也不昂贵,却很别致。 那是上万亩良田的地契。 对方笑着对我说着恭维之语,我却已经笑不出来了。 只是盯着这一大摞地契问:“这些田,是怎么来的。” 其实不问,我也能猜到答案。 这群汲汲营营之辈,一定是舍不得拿自家的良田赠礼的。 果然,对方说:“是些贱民缺钱,自己卖的。” 我没再继续追问,也没有追问的必要了。 田地是百姓的生命,除非走投无路,谁会主动卖田。 怎么卖的?自然是被强买强卖的。 我第一次对着人大发雷霆,几乎是破口大骂。 对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很快变得惶恐不安起来。 这件事惊动了父亲。 父亲第一次当众斥责了我,罚我入祠堂反省。 我在祠堂跪了三天,谁来劝我,我都只有一句话。 我没有错。 3 我当然没有错。 失去田产的百姓要么沦为贱籍,要么成为玄门的一份子,要么变成四处游荡的流民流寇。 引天下暴乱,对世家而言有什么好处? 这些,短时间看或许可以得利,可时间久了,便是家族倾覆的祸根。 所以,此风决不能长,相反,曹氏身为世家大族,该担起责任,遏制此事才对。 这不仅是为天下考虑,也是为曹家长远着想。 我跪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承认自己错了,而是因为身为人子不可忤逆父亲。 仅此而已。 我跪在祠堂的第四日,父亲亲自来了。 他的神情很疲倦,但还是给了我充足的耐心,听我陈述我的道理。 父亲认可了我的道理。 然后,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承儿,你想到了曹氏的未来,那你可想过曹氏的现在?” 但父亲却并未等我回话,便继续说了下去。 “新帝回朝的第一件事便是屠了收留他两年的村子,第二件事便是屠了昔日贤王府的旧人,只因洛氏曾与贤王议亲,陛下甚至不肯收洛姓女子入宫,任凭洛氏如何示好,也只换来一顿羞辱。” “如此忘恩负义,残暴不仁,心胸狭隘之人,如何能成为曹氏依仗。” “就算你有心做良臣,只怕今上也成不了你的贤君。” “如今柳家在旁虎视眈眈,家中借你的生辰宴招揽宾客,所求只是自保。” “你可知,你当日在园中大发雷霆,外面传出了许多风声。” “如今他们都说曹氏公子恃才傲物,看不起旁人,原本有意投效曹氏的人,许多都被柳氏招揽去了。” “你是为曹氏未来考量,焉知此事处理不好,曹氏是否还有未来。” 父亲对我毫无掩饰,话说得很透。 天下的清明是远水,柳氏的倾轧却是近火。 曹氏想要得到臂助,便要和他们沆瀣一气,许他们的盘剥搜刮。 送礼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家族的人也知道我在反对什么。 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家中要先保住眼下,只能先放弃考虑将来。 我想要整治世间乱局,可曹氏也正在成为乱象之源。 我突然感觉很无力。 世人赞我才学,称我为麒麟天骄,我一直以此自得。 可今日我才知,面对泱泱大势,我也只是一个特殊点的蝼蚁。 我能看透局势,却无法改变结果。 我和其他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我和父亲说我想自己静一静,父亲便走了。 我独自一人,对着祖宗牌位,跪到了天黑。 夜深人静之时,我突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人只要活着,便会受血缘出身限制,受规则伦理约束,这些东西化作锁链,缠于身侧,使人永远得不到自由。 可只要人死了,一切枷锁自然破碎,便可永享自由。 于是,我在祠堂的房梁上打起绳结。 上了个吊。 祠堂晚间一向无人看守,只这一次,我将选择交给命运。 如果我死了,我便从此成为自由的曹承。 如果我没死,我就以曹氏大公子的身份继续走下去。 一个起夜的侍女发现了我,尖叫着大声呼叫,府内上下都被惊动。 我被救了下来。 老天爷不给我自由。 母亲连夜请了大夫给我诊治,不眠不休地照顾我。 我不敢睁眼。 身为人子,却让母亲忧心至此,实属不该。 得想个法子,把问题甩出去。 我听见母亲对父亲说:“承儿还小,由着他又怎样,左不过是些投机之辈,骂了便骂了,若是我的承儿出事,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 父亲沉着脸,任由母亲埋怨。 母亲越吵越凶,最终坐在我的床头哭泣。 我想了想,睁开眼对母亲道:“都怪儿子不好,前些日子在池塘边玩耍,叫邪祟上了身,让母亲担忧了。” 母亲见我醒来,将我抱在怀中:“没事便好。” 父亲却顿了一下,问我:“何时被邪祟上了身。” 我道:“生辰之前。” 曹家填平了那座池塘,父亲请了神婆为我驱邪。 我向送礼之人道了歉,收下了他送来的万亩良田。 有了邪祟上身的这个台阶,双方体体面面地结束了这场争执。 我的名声又从恃才傲物,变成了谦逊有礼。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经历了一场多么庞大的风暴。 我读圣贤书长大,知礼明义,我想用我的才学还天下一个清明盛世。 但从现在开始,我会将这些东西全部埋葬。 愚者盲目前行,智者清醒沉沦。 我很清楚我该做什么。 我带着曹家前行的每一步,都将与我最初的梦想,背道而驰。 我注定是个佞臣。 4 我弱冠那年,母亲开始操心起我的婚事。 她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脱口而出,能给我自由的女子。 母亲揶揄:“看来我儿还不想受婚事约束。” 我自知失言,好在母亲不懂我的意思。 我便糊弄过去,只道:“母亲决定便好。” 我对自己的婚事毫无期待,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也都无所谓。 只要对方愿意嫁给我,又能孝顺母亲,打理好后宅,便足够了。 我会给她曹氏少夫人应有的宠爱和体面。 母亲又道:“也不急于一时,你可以慢慢相看,成婚是大事,娘希望你能和真心喜欢的人共度一生。” 我看着母亲不自觉黯淡的眼神,应了声是。 即便父亲母亲有意在我面前掩饰,但却无法瞒过我的眼睛。 父亲没有纳妾,却悄悄养了一房外室,母亲嫁给父亲,也只是在做曹氏主母应该做的一切。 他们努力地让自己喜欢对方,但努力之后,他们仍不相爱。 母亲不想让我重复她的遗憾。 可芸芸众生,眼界狭隘,见识浅薄,他们皮囊之下的污秽算计,一眼便能看穿。 我可以装出温情的模样,却无法真正地对谁产生感情。 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亲情和友情。 我不爱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也包括我自己。 从当年走出那一步开始,我所渴望的,只剩下独属于曹承的“自由”。 5 又过了几年,京城大旱,玄秀提出了一个邪门的法子。 他要以公主祭神祈雨。 玄秀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加深威望的法子。 不过,陛下好像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柳皇后倒是反应激烈,可惜没有用。 这些年曹柳两族相争,玄门渔翁得利,借乱世造神,早已今非昔比。 恶花结恶果,如今也只是报应罢了。 柳家第一次同曹氏妥协,柳皇后愿意给出曹氏太子妃之位,以求两家联手,对抗玄门,驳斥祭神之法。 我拒绝了。 柳皇后避重就轻,丝毫不提陛下,试图利诱于我,根本毫无诚意。 我用了许多年,才让曹氏得到陛下的信任。 如今陛下已然答应此事,与柳家一路,要对抗的不止有玄门,还有陛下。 陛下的喜爱未必能给曹家带来多少好处,陛下的厌恶却能给曹家带来无尽的麻烦。 至于太子,他这辈子注定笼罩在神子的阴霾之下,做个傀儡皇帝。 逢迎今上和玄门,远比压住皇后和太子,更对曹家有利。 用柳家的公主,安抚百姓,规避可能生出的兵祸,对于天下而言,也是好事。 柳皇后并未就此放弃,反而逼迫皇帝下诏寻找他早年被逼流落民间时生下的女儿。 皇帝对当年旧事一直讳莫如深。 柳皇后这般举止无疑是主动撕碎了这些年帝后情深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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