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仪无奈,只得一边咬牙一边搀着他,慢慢挪到石凳上坐下。才刚捡起书卷,还未来得及翻页,耳边又传来他长吁短叹的哀鸣,抬头一看,这脸上也是一副幽怨表情。 谢令仪:“......你到底要做什么?” 闻应祈委屈巴巴,“娘子都不关心我了。” 谢令仪:“?” 她不是已经扶他坐下了吗?还要怎么关心? 许是看出了对方的疑惑,闻应祈反应极快,立马从袖口掏出一瓶药膏出来,郑重其事地放到石桌上,腆着脸道:“娘子以前……都是会帮我上药的!” 谢令仪被他这句突然放大的声量,吓得一激灵,手中书卷差点掉地上。 不是,上药就上药,他突然嗓门拔那么高做什么? “现在不问问我,是怎么受伤的也就罢了,还不关 心我。” 谢令仪诡异地沉默了下,不是她不关心,实在是,他这‘指甲盖’划过的伤口,确实没有上药、关心的必要。 可瞧闻应祈一副很介意的模样,她叹口气,还是说服自己,拿起了桌上的药膏。 算了,就当哄他开心好了。 闻应祈见她肯帮忙,脸上总算扬起得意的笑。他不动声色瞥一眼假山处,忽而轻声开口,“娘子,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 ? 他今天什么毛病?尽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是不是呀?是不是呀?” 见她不答,闻应祈索性赖在她身边不走,嘴上叨叨不休不说,还把脸凑了过来,非要与她四目相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执着又黏人。 “娘子,是不是呀,是不是呀——” “是是是。”谢令仪被他缠得没了办法,只得埋头随口敷衍。 “那你会永远都爱我吗?” “会会会。” “那叫声夫君来听听?” 谢令仪:“......” 闻应祈今日,真的脑筋不正常。 “容君,叫嘛,叫夫君呀,我都叫你娘子了。” “夫君,夫君......” 对方冲她眨巴眼,黑亮的瞳仁里,明晃晃闪着认真和一丝掩不住的……忐忑? 日头正好,有几缕微风,卷着院中的木樨花叶飘荡,恰好有数朵嫩黄小芽,被吹至闻应祈发顶,对方恍然不知,仍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风送秋桂满鼻香,看来,的确是真的忐忑,连头上下了一场桂花雨都没发现。 谢令仪忽然就没了脾气,左右一回生,二回熟,她抬手替他拂去发间碎金,继而轻启朱唇。 “夫君,夫君,夫君?” “够了么?不够的话,还可以多叫几——” “够了,够了!”她话音未落,便被闻应祈紧紧抱住。 “哎......哎!药膏!”谢令仪被搂得差点喘不过气,脖子探出些许,急忙提醒,“都蹭没了!” “无妨,早就痊愈了。” 谢令仪:“......” 她就说,没有涂药的必要吧。 “容君,你还记得一年前,对我说过的话么?” 闻应祈搂紧她,目光倏忽与假山后的视线对上,面无表情问。 一年前?这谁还记得?谢令仪在他怀中反抗,心里直犯嘀咕。她要说不记得,闻应祈该不会,就这么一直不放她走吧? “乖,别动。”闻应祈察觉到她挣扎,抬手稳稳按住她后脑勺,语气温柔,却带着贯有的强势,一句句循循善诱。 “容君是不是说过,如果这世上还有其他人,同我长得一模一样,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我?” 呃,谢令仪装死,她好像确实说过这话来着。可现在就要说嘛?她眼神扫扫四周,璞玉同几个婢女,就在不远处看着诶,怪难为情的。 幸好,闻应祈此时,也不需要她复述,他只需要她承认,承认她说过那句话,承认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是以,他耐着性子,慢慢问。 “嗯?容君有没有说过这句话?” “有有有!”谢令仪赶紧大声点头。 “那,这算你对我的承诺吗?” “算!” “一辈子不变?” “不变!” “好。” 闻应祈终于心满意足,冷眼扫向假山后的那抹雾青身影,看他踉踉跄跄地转身离去后,目光才渐渐收回。又静静抱了谢令仪片刻,方依依不舍松手。 谢令仪一得自由,立即退后三尺,眼神古怪地打量他,表情欲言又止,“闻应祈,你......你今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没有。”闻应祈怡然否认。 “真的没有哦?那你为什么要逼......”谢令仪赶在他面色发沉前,机灵改口,“让我说那些话?” 闻应祈见她识趣,脸色才和缓几分,随口调侃,“因为想确定,容君会不会永远爱我,所以才一遍一遍地问。” 谢令仪听完脸又红了,眼神飘飘忽忽,不敢看他。 旖旎气氛蔓延,闻应祈歪着头,安静盯她,片刻后,突然开口,“容君,是不是我长得太好看了,所以你才一直不敢看我?” 谢令仪:“???” 谢令仪双眼一下瞪大了,但这话,她无法反驳。 闻应祈的确是好看的,鼻梁秀挺,唇如丹朱,望向她的时候,眉目低垂,柔和又专注。 平时倒也罢了,偏他今日刚散朝,身上的赤罗青缘花犀官服还未换下,腰间玉带绶环将他身形勾勒得格外挺直颀长。 最要命的是那截被素色云纹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修长脖颈,青涩喉结被顶到突出来。黑痣在他衣领间若隐若现。无端便带了些禁欲、冷硬之气。 “容君喜欢我穿官服的模样?”闻应祈见她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胸前补服上的锦鸡彩绣,眉梢一挑。 “……喜......喜欢。”谢令仪低着头,十分没骨气的承认。 “那......”闻应祈嘴角上扬,慢慢俯身,声音低柔地在她耳边呢喃,如情人私语,“今晚让容君亲自......” 唰! 谢令仪听完,全身‘腾’得一下烧红,像煮熟的虾子。她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闻应祈,他......他怎么能这样! 这可是他每日上朝都要穿的朝服啊!怎么能如此胡来!这也太、太不知羞耻了! 她咬着唇,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容君是要?还是不要?”闻应祈掌心贴着她胸口,来回抚弄诱哄。 谢令仪:“......” “知道了。”闻应祈低笑,感受到那骤然加快的心跳声,明白了自家娘子是要,只是脸皮太薄,不好意思说出口,还得他来当这个罪人。 闻应祈倒是觉得无所谓,他牵住她的手,便低声道:“那说好了,待会就这么玩。” 一直玩到日暮西斜,烛影轻晃,酉牌时分,张歧安才步伐踉跄地踏进家门。 一进屋,耳边便传来父母激烈的争吵声。 “我一早就说,我看到他了,你偏不信!还说我看花了眼!”是明夫人声嘶力竭的哭喊。 “我就知道是他,我的感觉不会错!” 一早便看到了他,有多早?张歧安只觉脑袋胀痛,扶着墙壁缓缓站定,半晌,才想起来,那枚被母亲妥帖收好的平安符。 原来,那时容君就在跟他...... 不,是在一年前。 也并非什么侧妃娘娘养的猫。 他心口仿佛被生生剜出一个洞,冷风灌入,张牙舞爪地撕扯着。他明知那是吹向心头的风,眼眶却无端地干涩泛红,甚至胀痛。 可怜、可笑、可悲、可叹。 还以为自己有希望呢。 原来他早已是局外人了。 张歧安一步一晃,眼神空洞地朝书房走,身后,母亲的哭声仍未停歇。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胡闹!”张牧怒喝,“他如今人人喊打,做下的恶事人尽皆知。你若贸然去见他,便是在给我御史府招惹祸端!” “可他是我儿子啊!”明夫人几乎歇斯底里,“是我怀胎十月,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当年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把他丢了,他也能像修常一样,长成光风霁月、人人称颂的少年!” “是你非要丢了他的!”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终是身形大恸,跪趴在青石板上,泪流满面。 张牧冷静下来,便沉痛道:“他出生时便已断了气,不丢出去,难道等着下人风言风语传出去,说我御史府生了个死胎?那我岂不成了朝中笑柄?” “可他......他明明还活着......”明夫人神情恍惚,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踉跄着从地上爬起,连脸上的泪都顾不得擦,“我要去找他,我要亲眼看看——” “给我回来!” 张牧脸色铁青,一把扯住她,语气森冷而决绝,“记住,咱们的儿子,永远只有修常一个!” 说罢,他目光一扫,朝一旁吓得瑟缩发抖的婢女沉声吩咐,“夫人病了 ,近日不得吹风,带她下去,好生看管。” 这是,要将她软禁了。 张歧安‘嘭’的一声,将房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头一切喧嚣与纷扰。 他背靠门扉,怔怔站立,视线不经意间,飘向窗台一角。 那小小的一盘栾花,不到花期,却忽然开了。 花朵娇小玲珑,色泽明艳,金黄的花瓣周围点缀着一圈胭脂红,如绣如画。 花蕊娇俏舒展,远远望去,像一串串红灯笼。 绚丽摇曳,娉婷婀娜。 花开了,却也不是他的花。 张歧安凝望着那一抹灿烂,眼中麻木无光。 他虚无缥缈的梦,也该醒了。 —— 虽说是软禁,明夫人却还是寻得机会,几日后便偷偷坐了马车,直奔闻府而去。 此时,闻应祈正逢休沐,懒懒倚在榻上,与谢令仪嬉闹,刚替她穿好衣物,便听门外婢女来报,御史府明夫人来访。 谢令仪明显感觉到,闻应祈搭在自己腰间的手骤然一滞,是以,她轻轻转身,将脸颊贴在他胸口,柔声道:“不想见就不见,我随口编个理由应付过去便是。” 她早知闻应祈面具揭下,会引来麻烦。可那又如何,他不能带着面具,暗无天日的苟活一辈子。 只是没想到,这麻烦会来得这么快。 “嗯,什么理由?”闻应祈轻笑着,下颌轻蹭她发顶,打趣问她,“让我听听,容君准备撒些什么小谎儿?” “说你生病了?身子不舒服?”谢令仪垂眸,认真给他出着注意。 “这个理由好。”闻应祈煞有其事点头,“昨夜伺候了娘子一宿,身子确实有些不太爽利。” “闻应祈,你!” 谢令仪没料到是这个回答,气得耳根都红了,抬手便重锤他一拳。 这人简直就是个发情的‘公兔精’!什么正经话到他嘴里转一圈,都会让人想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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