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珧“嗯”了声,心中略感复杂,与章婮一同乘马车离开。 按照承诺,除车夫外,马车前头还坐着一护送的侍卫。会将章婮一路送至南赵王都后返回晋国。 马车内,心思复杂的不止虞珧,还有章婮。 “我从前以为太子殿下会对你很好,如今看来也似如此,却又不似如此。阿珧你喜欢他吗?” 虞珧垂眸,吃着点心还问章婮吃不吃,章婮已经吃饱,摆手。 “嗯。只是这并不重要,也非全部。” 她不可能放下南赵,不可能放下亲人。即使明白了内心也改变不了结果。 “我觉得这是个错误,互相囚禁。” 章婮沉默,一路都未再说与此有关的话。 一直到她掀开窗帘,看着外头的景象出了京城。 她一把拉住虞珧的手,“阿珧,你跟我一起离开吧。我们甩掉这两人,只要回到南赵就自由了。” 虞珧看着她,“那我们一个都走不了,我还会连累你。” 她想了一路,晋子瑾的所想和打算。 他本就不信任她,明知她今日要送章婮,昨晚还将她弄得虚软疲惫。 他并非不让她送章婮,他只是防备着她会随章婮逃跑吧。 他都有预料怎会让她们得逞呢。 最后只会让章婮被牵连。 章婮听来心焦,“可是,留你独自在晋国皇宫,我还不如不走,你让我怎么放心?” “逃跑被抓与安安稳稳在那儿待着,阿婮以为哪个更不放心?” 章婮无法反驳。她叹气又感到无奈。 “我与他还有约定,阿婮不必担心我。你要开开心心。” “我想你也开开心心啊。” “我会的。”虞珧向她露出个笑容。 赶路或是休息,两人未发现那名随行的侍卫每日都会以飞鸽送信。送到皇宫向晋子瑾禀报每次的情况。 晋子瑾与虞珧之间的异常,郦芜已经是察觉了一段时间。 此次虞珧离宫多日,郦芜便见晋子瑾,询问二人间的状况。 御合殿内,晋子瑾坐在外间多宝阁前的小榻上,刚看完奏折此时还觉疲惫。 面前却站着一须发斑白,淡灰袍子,仙风道骨的老道人。 晋子瑾端坐,手中拿着虞珧的布娃娃,看他掐指起卦。 片刻,老道人道:“倒非邪物,不过阴差阳错。陛下若觉得困扰,我也可解。” “不曾觉得困扰。”晋子瑾垂眸看向手里的娃娃,“只是想知道,是否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他从没想过要毁掉这个东西。 于他而言,又怎不算是重要之物呢。 “陛下,有时强求反为累。放手未尝不能得圆满。” 晋子瑾抬眸看向他,琥珀色的眸里凝着淡淡冷意,蓦然放松一笑,“先生既知天命,能不知我吗?” 老道人叹气,“我劝过陛下了,既然陛下不听,有些路还得陛下亲自走过去。” 晋子瑾还是恼了,唤东福,刚叫了一声,又不甘心。 “先生身上可有平安符?” “虽没有,但可以现画。” “能有用吗?” “陛下既然觉得无用,为何还要?” 晋子瑾抿唇,叹气,“不管有用没有,画吧。还望先生能再替我画张姻缘完满之符。” 老道人欲言又止,最终没说话。 身上有黄符纸,再取朱砂,画符两张交给晋子瑾。 “强求反不能得。”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提醒晋子瑾。 然晋子瑾一字听不进,让东福送人。 东福进殿,禀报太后在外亭中等候,晋子瑾一怔,让请她进屋来。 郦芜看着离开的老道人,仙风道骨,也不知晋子瑾问了什么。她心中有更想问得事,进殿坐下后,便道:“阿瑾与阿珧是有何事?怎至今阿珧无一名分?” 晋子瑾替她面前的茶盏中倒上水,闻言,“她不想要。” 郦芜蹙眉,目光扫过他放在膝上又重新拿起的布娃娃小瑾:“你们怎么回事?” 她好似从未了解两人。 “她不想待在晋国,心里只有南赵。” “你送她回去了?” 晋子瑾笑,“怎么可能?儿臣只是怕她在宫里太闷对身体不好,让她出去走走。” “阿瑾,”郦芜看他这带着阴鸷偏执的样子,心里不能接受,她心中仍存在着他小时候的体贴可爱,“你这样不就与你的父皇一样?” 晋子瑾半垂眸遮住眼里的阴郁,神色显得平静,“我会让她开心的。”他冰冷地看向郦芜,“母后想让我将她送回南赵?” “她走了我怎么办?我做了这么多,是为了让她离开我吗?” 郦芜一口气憋在胸口,感到无法理喻,她站了起来,“你的父皇,你知道他是怎么死得。” 晋子瑾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我与他不一样,我也不在乎。阿珧就算杀了我又怎么样?”他抬眸看向郦芜,淡笑,“死,我也会让她和我葬在一起。” “你真是疯了!如今宫里已经没有皇子!你想过晋国吗?” “我与阿珧会有孩子。” 郦芜感到不可理喻,气得不轻,转身离开。 晋子瑾垂眸,捏了捏手里布娃娃的短手。他知道他疯了,但他没有选择。 他从来只有一条独行路,他想阿珧陪他一起走。
第66章 在外第五日,虞珧与章婮在客栈的床上醒来。 章婮还是不死心,想虞珧与她一起回南赵去。她不想待在晋国,待着于她而言只会是磋磨。 握住虞珧的手,“阿珧,我们偷偷逃了吧?你叫我怎么放心,我还不如不走了呢。” 这些日子的在外,让虞珧的心也动摇。 海阔天空的自由她有多向往,唯她的心知道。她从小在南赵就是自由惯了的。 两人随意裹了外衣,披头散发,乱糟糟地从卧房的窗户翻了出去,溜出客栈的后门。 衣服是故意穿得乱七八糟,头发也是故意不梳弄得乱乱的,从后门跑出很远后,两人靠在小巷的墙壁上相视而笑。 虞珧心中还是有忧虑,“会被抓回去吗?” “不会的。就他们那两个人怎么可能找得着我们俩。城里人可多了。”看着虞珧额头贴着一缕碎发,章婮伸手替她理了一下,“歇会儿,我们再跑。得早些出城。” “嗯。” 两人还未到城门,城中已经开始四处张贴虞珧的画像寻人。张贴画像的都是官府的士兵。 两人在城中看到了官府寻人,虞珧担忧愈重,章婮拉起她就快步往城门去。 “别管了,阿珧。出了城就找不着我们了。” 虞珧不想连累章婮,心中生出返回之意。但被章婮拉着,她坚定得很。 城中有商贩注意到两人,恰身后来了官兵手中拿着画像,他好奇探头去看,为赏金心动。 “我方才看到有两可疑的姑娘呢,倒是有些像。” 官兵闻言向他询问,他立刻便殷勤地要带路去追人指认,将摊子托付给相邻的小贩照看。 虞珧跟在章婮身后,两人脚步很急。为了遮掩不容易被认出,遂两人衣裳穿得奇怪,头发蓬乱。 虽增加了辨认难度,却同样引起可疑。 很快官兵就追上两人,“前面的,站住!” 章婮见似乎被认出了,拉着虞珧就跑。后面的官兵却大喊着:“拦住她们!快!” 二人快到城门,因官兵的话被拦在了城门处。 章婮脸上显得不甘。虞珧立刻拉着她站到自己身后,挡在官兵面前,“你们做什么?凭什么抓我们。” 官兵中一人手拿画像与虞珧比对,只知要找的人身份不简单,不敢动粗。 虞珧偏过头仍心想躲避。 章婮扯住虞珧往后退,“你们凭什么拦我们!” 那人道:“二位姑娘不要为难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他拿着画像给章婮看,“这是要找的人,我看就是这位,还望跟我们回去。否则难免动粗。” 章婮握紧了虞珧的手,虞珧瞧她一眼,与面前僵持的官兵道:“走吧。” 一旁,带路找到人的小贩满面春风喜不自禁,“官爷,小的赏钱?” “走了。随去府上,自会赏你。” 章婮看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虞珧不禁凑到她耳边安慰:“只是天不遂人愿,阿婮莫气了。” 轻拍了拍她的手。 看她如此,章婮愈是不忿。 进入郡守府上,听闻消息赶来的随行护送章婮的侍卫或是说壮士,向小贩支付了赏钱。 小贩欣喜不已地被送离。 虞珧看向他,知道他还负责看管她,拉着身边心情不佳的章婮防止她冲动,走到他身前与他道:“我们只是出去走走,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男人并未戳穿,微颔首,“虞氏,送到此处您也该回去了。出宫已有多日,陛下会担心您。属下送您的好友往南赵,郡守会让人护送您回京,入宫。” 虞珧轻呼出一口气。 不连累到章婮就好,如今的晋子瑾已让她无法预估,难以捉摸。 她回头看着章婮,“那阿婮,我们在此别过吧。” 章婮看着她,她虽面上淡笑着眼里却暗淡,生机渐散。可今事已至此,难以再改变。 “阿珧珍重,待我回来看你时,你要健康快乐。” 虞珧眸光亮了些,“我会的,阿婮也珍重。在南赵快快乐乐的。” 二人分别,于郡守府前踏上不同的马车,各奔东西。坐于车内皆心事重重,难不忧虑。 虞珧低着头心中愈发空落。 晋子瑾的事本就如在她心中掏了一把,让她在晋国少有的一些填实之感减半,章婮的离去又再次掏向空洞的心房。 抬眼望去,低头自顾,都觉迷茫而无路。笼罩于重重迷雾。 她蜷着手指轻置于心房,感到心中有对他的喜欢。喜欢由一点点堆叠起,隔阂也由桩桩件件堆叠起。 这其中复杂已是多想无益。 虞珧靠在马车的车厢上,一路浑浑噩噩,昼行夜歇,都在马车里。早些回去免在路上耽搁,免得让他生怀疑。 踏进御合殿见到晋子瑾时,虞珧心中所想都是,路上欲与章婮逃跑的事他应当知道了。 她不能连累章婮。 去时六日归途四日,离开不过十日。 晋子瑾坐在榻上看她进内殿来,她精神颇有颓委,甚至不及离宫之前。 “阿珧。”话音里是再见她的轻快带着几分担忧,要起身过去抱她,以安慰这些日子的想念。 虞珧道:“路上的事皆错在我,还望陛下不怪罪阿婮,让她平安离开。” 晋子瑾的念头被打断,想到所收到的飞鸽传信,一时沉默不语。 他不愿因这些事再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可以当做不曾发生。可似乎,即使他不提,他们的关系也不是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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