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许多的郎君看着精神尚可,一双狭长眼眸越发犀利,在看见安素雪的那一刹那,染了几分柔情。 “安安,来看我?” 谢骧唇角高高翘起,招呼她在身边落座,吩咐人泡茶上糕点。 “不用忙,我说几句话就走,不耽误你办正事。” 谢骧还以为有要紧的事情,劳她主动来找他,正色道:“怎么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明来之前在心里叨咕了几遍的,但见到谢骧后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害怕她如果提季飞白,谢骧会如那天晚上一样,平静的发疯。 她最后岔开话题道:“我就是问问你可有按照大夫的吩咐药浴。” 谢骧眉眼含着笑意。 “就是因为此事来找我?” 不擅长撒谎的姑娘说起谎话难免脸红,落在他人眼里,倒像是因为害羞而不敢看人。 谢骧心里十分受用,说今晚就回去。他来拉安素雪的手,她下意识的想躲,谢骧强势的握住,揉捏了一下就松开。 “一起用午饭。” 不等吃完饭,便说有敌袭,谢骧只能撇下安素雪去处理公务,安素雪快速吃完碗里的饭也走了,路上碰见眼熟的先生,她记得是谢骧的幕僚,姓什么倒是忘了。 “先生。” “是安姑娘啊,来找殿下?他出城了。”老先生叹气,“外面那人可真是恶心,三番五次的骚扰,打又不肯正面打,就想乱人心神。” “先生,我听说带队的人是个外邦人?”安素雪紧张的试探,手心里潮乎乎一片。 “好像只是有外邦血统,还年轻气盛,曾在阵前叫嚣来着。” 对上了。 安素雪心脏怦怦跳,十分确定那人就是季飞白。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投军了,那她的家人呢?难不成家乡遭难了 ?她家人现在于何处?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安素雪简直食不下咽,就坐在谢骧的院子里等人。 失魂落魄的姑娘在月光下更显忧郁,深夜归来的谢骧远远看见,添香急忙禀告道:“安姑娘坐在那一个多时辰了,一动不动的。” “安安。”谢骧进院子喊人,才像是将安素雪的魂喊回来似的,她立刻起身飞速朝谢骧跑来,直接询问:“谢公子,外面敌袭的人是不是季飞白?” 谢骧唇角的笑容顿住。 安素雪迫不及待继续问:“怎么回事,为何他从军了?谢公子,你可知道我家人如何了?他们还安好吗?” 按照安素雪的猜测,恐怕家乡发生了动荡,她急切的想知道家人的事情,为了等谢骧回来,安素雪连口水都没喝,漂亮的唇干裂,因为激动甚至冒出血丝,谢骧视线扫过,心中蒸腾起怒意。 竟然是为了季飞白? 又是季飞白! “公子,你曾经说过已经将我的家人安置好了,他们安然无恙对吗?” “我既说过,就是安排的妥帖,陈香玉已经和朱光明成婚了,家里医馆生意还算不错,你莫要担忧。” “香玉姐真的和朱公子成婚了,好,好,是一桩好婚事。”她笑着流泪,“医馆生意肯定好的,抓药比别的地方便宜不说,医术好又认真负责……” 她絮絮说了很多,是这些日子以来话最多的一次,末了抬起红彤彤的眼睛。 “公子,我想回家。” 语毕,泪流满面。
第90章 哭的不能自已的姑娘捂着脸,纤弱的肩膀颤抖,楚楚可怜动人心弦。谢骧拥抱她,安素雪便趴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逐渐冷静下来后,安素雪抬头看他。 “让我回家好不好?不用你派人送我的,我自己可以边打听边回去。” 乱世当道,不说那些反军,光是马匪盗贼都数不胜数,她这样的姑娘如待宰羔羊,怕是走不出多远就被人抓走。 谢骧未言语,安素雪还以为说动了他,抹了一把眼泪继续道:“给你治病的方子早前就已经交出去了,现在你每日药浴,估摸着也用不上,还有针灸,那个可以学的,我可以交给红袖和添香姑娘,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刚哭过的眼睛水波荡漾,眼眶发红,一张脸春意浮动,谢骧垂眸看她,定定说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如果刚开始不明白,在一起这么久,又加上两个丫鬟每日都说谢骧对安素雪的好,再不开窍的人也该明白,他是喜欢她的。 安素雪早就明了,可她未曾动过心,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的方式。 大掌抚过她的脸颊,指腹落在她眼下为她轻拭泪痕。 “安安,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山珍海味,珠宝玉石,只要你要,我都可以给。” 安素雪摇头,谢骧像是没看见,轻笑着用手摩挲她的耳垂。 “但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天涯海角,海枯石烂,我们都要在一起。 “我很想家人,他们肯定也很想我的,公子,你见过我弟弟小竹子吗?很可爱的小孩,很乖,我以前帮母亲照看他,小孩黏我,如果我不在家,肯定哭了好几场了。还有我爹娘……” 她哽咽着诉说,那边有士兵来找谢骧,似乎有要事,谢骧抬手示意噤声,他将哭着的姑娘打横抱在怀里,渐渐的说话声音缓了下来,大抵是情绪波动太大,竟然昏睡了。 谢骧直接将人抱回去,茉莉在前面带路,谢骧问她:“她夜里没睡好?” 茉莉实话实说:“回主子,到了这里后姑娘夜夜都难眠,必须点安睡香才行。” 谢骧颔首,进屋后将轻若羽毛的姑娘放在床上,吩咐人打盆水过来,又叫茉莉点好安睡香。 这双没侍候过人的手,亲手沾湿帕子,一点点擦去安素雪脸上的泪,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小心翼翼。 最后给她掖好被角,才转身离去,外面的士兵等的焦急,赶忙上前汇报情况。 这些,睡着的安素雪全然不知,她醒来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只记得昨天她哭晕了。 一想到家人,她就心疼的厉害,知道这般折磨自己无用,只能想办法回去和他们团聚。现在安素雪脑子清醒,开始分析利弊,如今她无法出城,就算能出去,外面在打仗,她更不可能顺利走回去。 该怎么办? 胡思乱想着又眼眶发热想哭,她忍住没掉眼泪,茉莉和紫鸢进来侍候,安素雪道:“我自己穿就好。” 安素雪还是不大习惯被人贴身侍候,茉莉和紫鸢就做些端茶倒水的轻松活计。 今日依旧是精致饭食,茉莉一一摆放好,笑着道:“公子说姑娘瘦了,特意吩咐厨房做滋补的饭菜,这道姜鸭汤,取的是当地的嫩鸭,用的是老姜,现在秋日微凉,喝热汤正好。” 不止一道菜,每次吃饭不管早中晚,起码有六道菜。安素雪不是习惯铺张浪费的人,她总会叫茉莉和紫鸢坐下一起吃,人多也热闹一些。 不过今日她明显没什么胃口,吃完饭还说要出去走走。茉莉很是高兴,当即去衣柜里给她找衣服,收拾打扮过后,除了眼尾处还泛红外,已经瞧不出哭过的痕迹了。 “姑娘生的好,就该多穿这等鲜亮的颜色。” 一身樱粉色的裙子,显得她肤白唇红,在萧瑟春日里带来一抹亮眼的春意。 安素雪勉强笑笑。 其实她不在意穿什么的,甚至连谢骧送来的那些珍贵首饰都没用,只戴着自己的银镯子和银簪。 今日出门不曾乘坐马车,因为安素雪说她想散散心,两个丫鬟便陪着她走路,街道上行人脚步匆匆,往日喧闹的城池变得萧条不少。 去了以前曾去过的书肆,那老板正在唉声叹气,书肆里一个人都没有。瞧见安素雪,老板打起精神笑脸相迎,亲自给她找书。 “上次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小伙计,怎么今日没瞧见?” “唉,姑娘有所不知,现在城外打仗,谁知道往后是个什么情况啊,说不好,这座城池又要换主子了。” 上面打仗,底下遭殃,其实城主是谁百姓没那么在乎,只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哪怕城主是头牛,他们也没有异议。问题是现在没有好日子过了,只要打仗物价就会飞涨。 “那些米面粮油的还好,涨价了也有人买,我铺子里这些笔墨纸砚涨价可就没人买喽!而且世道乱成这样,秋闱都取消了,学子们无处施展才华,更没人来买东西了。” 安素雪点头表示理解,最后要了几本孤本,又买了两块砚台。书肆老板给打了折扣,还送了一支狼毫笔。 漫无目的走在路上,安素雪最后带着人往城门处闲逛,但不等靠近,远远就瞧见士兵人来人往,城门早就戒严不许进出了。 安素雪紧张的咬唇,虽无计可施,但不想就此离去。道路两边的小摊贩不见踪影,她索性去了城门附近的一处茶楼,来喝茶的人三三两两,不复往日繁华。 “外面又打起来了?” “不算打吧,我有个表弟从军,昨天他回家吃饭,说有一股小势力三番两头的来骚扰,撩完就跑,打又不正面打。” “应该不是朝廷的人吧?” “好像不是,表弟说前几天差点追上,领头的是个年轻人,不是中原长相,好像有外邦血统……” 意识到说的是军中大事,那人压低了声音,安素雪歪着身子听也听不清了。 看来确实是季飞白。 就是不知道他为何从军,又是怎么到这里的,还有,听他们的意思是季飞白只带了几百人,如果谢骧派大军追杀他该怎么办?她胡思乱想,担心季飞白吃亏受伤,打那天起,就时不时的出门打探消息。 可不是每日都那么幸运可以听到人议论的,她只能和府里的人打听,有时候故意坐在花园里,碰见黄鸿年等幕僚,便会假意说上几句,侧面打听季飞白。 但安素雪没想过,自己在黄鸿年等老狐狸面前,就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一眼见底。 她想什么,黄鸿年早就识破了,因此并未多说。安素雪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谢骧派去保护她的暗卫将她的行径全数告知谢骧。 黄昏时分,添香送来晚饭,劝道:“公子你多少吃一些,晚上再好好睡一觉。” 一天一夜不曾休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谢骧面上憔悴不少,他捏着额角,倏地问道: “她呢?” 添香张了张嘴,谢骧睁眼,视线锋利。“她又去问先生们?” “是。”姑娘啊姑娘,我也没办法,如果我不说,公子也会知道。 “就这么在意季飞白。”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但添香听出来森森恨意,妒意滔天。 只听噼里一声脆响,谢骧手边的茶盏便少了一个。凉茶散落在地毯上,碎裂的瓷器安安静静,房间里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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