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头埋得更低了些,回道:“说……说那外室跟殿下长得一模一样,说殿下是来自他国假冒的细作。” 梁嗣音见小太监身子抖得厉害,她没再为难,叹口气:“起来吧。” 小太监如释重负,连连说道:“谢殿下,谢殿下,那陆浅意简直就是个疯子,殿下不必把她的话记在心上。” “将死之人罢了。”梁嗣音背过身,摆手,“本宫何须与她计较,你们下去吧。” 待小太监双双退下,梁嗣音抬眼间对上了屋子里的那双眸,憔悴中平添了几分病态。 裴璟望着她,眼尾发红,不肯移开分毫。 “臣拜见殿下。”男人强撑着起身,手背脉搏抖了又抖,连着额角都不自觉抽动。 梁嗣音并未走过去,彼此间隔着一道门,她极为平静看向裴璟:“将军可听到了?” “臣……听到了。”裴璟攥紧袖口,他欲言又止,“殿下,身子骨好些了吗?” “裴将军不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吗?”梁嗣音深吸口气,“本宫如何,与你毫不相干。” “是臣僭越了,不该……”他手臂略显僵硬垂下,无力感油然而生。 不该不懂分寸,不安分守己。 妄想去触碰悬挂天边的银月。 “想来裴将军也听到了本宫不会与陆浅意计较。”梁嗣音语气停顿,意味深长道,“但你,本宫会。” 这笔账,她会算的清清楚楚,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裴璟垂眸,压住难以抑制的情感,低声道:“多谢殿下垂怜。” “养好身子。”梁嗣音望了眼四角的宫墙,“你的命必须由本宫亲自来取。” 话说完,没有任何犹豫离开了。 一路上梁嗣音都在想两个小太监所言之话,陆浅意还真是个麻烦,只是这麻烦比想象中来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就在梁嗣音想要再次去见陆浅意一面时,牢中却意外传来她暴毙身亡的消息,太医去瞧过无一例外称是得了疯病,早该死了。 同时牢里的狱卒通通换了一批,此举不言而喻,梁嗣音不用多想是皇帝的手笔,自己的弟弟她最清楚。 一旦有威胁到皇家的事发生,那便留不得,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非要除个干干净净才好。 想必皇帝已经开始暗中调查,这纸恐怕要包不住烈焰,即将引火烧身,一并消失殆尽了。 如今她唯一的选择便是静观其变,不能先乱了阵脚,叫人捉住把柄。 毕竟长公主做人外室,事不光彩,势必会引人非议,惹出许多祸端来。 梁嗣音回到寝宫,前脚将思绪收回,后脚便看到了皇帝梁易萧在殿前不知在做什么。 她行礼:“臣拜见陛下。” 梁易萧回眸,气色看起来好很多:“长公主回来了,朕等你许久。” 梁嗣音点头,大抵清楚对面人心中所想:“劳陛下挂怀,最近宫中事务繁多,也该多歇歇才是。” 梁易萧闻言,捂住嘴轻咳:“是啊,先帝在时,朕也没曾想到坐在这龙椅上会如此高处不胜寒,少了许多乐趣,怪不得每每见先帝总是愁眉苦脸的。” “还记得……儿时朕最爱放纸鸢,还是长姐亲手做的,那时候可真是无忧无虑,你我二人从未有过隐瞒,可惜都回不去了。” “臣不敢隐瞒陛下。” 见梁嗣音就要下跪,梁易萧伸手扶了一把,他失笑:“怎么,长姐,你还是不信我?” 梁嗣音长睫低垂着,回:“臣没有。” 梁易萧手抓得更紧了些:“那你怎么不看朕,不肯与朕对视?” 见梁嗣音一动不动,他叹口气:“罢了,就当朕听了些疯言疯语,开始说胡话……” 或许真的是他多虑了。 长姐就是长姐,不可能是其他人。 梁嗣音垂眸:“陛下,若是没什么事,臣想歇着了。” 梁易萧松开手,背过身:“长姐,过些日子北幽使臣来访……” 听到北幽二字梁嗣音下意识攥紧衣袖,连着呼吸声都重了些:“北幽来访,他们想做什么?” 梁易萧叹气:“朕知道长姐在那里受了委屈,但北幽新帝登基说是要多多往来……” 看到皇帝欲言又止的模样,梁嗣音心下了然,她点头:“臣明白,好生招待就是。” 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 她与北幽新帝李席玉说好听点是旧相识,想来迟早是要算账的……
第47章 别来无恙 晋江文学城首发 北幽使臣比预料之中来的更早些, 彼时梁嗣音正在御花园漫步,她眸底倒映着微微漾起的波纹,心不在焉, 全然没什么心思。 原是前些日子她隐隐约约从旁人口中得知皇帝病了些时日, 一直不见好转,气色也不比从前。 朝堂人心惶惶,都起了让皇帝早日立长子为太子的念头,可更别说皇嗣,后宫妃子寥寥无几。 再加上北幽来访, 其目的不可而知,实在令人头疼。 想着想着,她脑海里就突然浮现出自己见陆浅意最后一次的模样…… 地牢阴冷潮湿—— 梁嗣音站在外头, 鼻尖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腥味儿, 她抬起衣袖微微掩住,仿佛要把这气味驱散。 透过略窄的牢笼缝隙, 梁嗣音看到几个狱卒正在收拾着女人早已僵硬的躯体,由着白布虚盖着,才不至于被人看到死前的惨状。 太监佝偻着腰侍候在梁嗣音旁侧, 小声提醒:“殿下, 此处阴气太重,奴才担心惊了您的凤体。” 尤其皇帝那边怪罪下来, 他这条小命可就难保,可眼前人是长公主殿下, 命令也是不得不从,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左右不讨好。 梁嗣音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本宫自会去跟皇上说此事,其余的与你没什么关系。” 主子话一说完,红杏便从袖口取出着钱财, 给了太监打赏:“好生拿着,莫要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太监随即连连点头跪拜:“谢殿下恩德,谢殿下恩德……” 此时,狱卒正抬着陆浅意的尸体往外走,看到长公主就在眼前,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反观梁嗣音一脸平静:“抬过来,本宫瞧瞧。” 狱卒听了这话有点犹豫,但还是迈着细步走了过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味缓缓弥漫,闻着有些作呕。 梁嗣音眉头微皱,偏头眼神示意,狱卒弯腰将遮掩白布的一角拉起。 旁人脸色稍稍一白,反观站在中间的女子倒是面上波澜不惊,没什么太大变化。 倘若换之前的梁嗣音遇见诸如此类的场面,或许会感到害怕,而如今早已经习以为常,单单她这一条命是从尸体上踏过来的,说来算不得什么。 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谁也不例外,只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思索着,她将袖口微微卷起,身子前倾,伸手探过陆浅意鼻息,梁嗣音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留下一句好生安置,然后不紧不慢走出了地牢。 大好的天光拂过眼皮,分外刺眼,下一瞬有伞倾斜恰到好处,把人隔绝开来。 凉风习习,大片阴影落于肩头,似要尽数覆在上面。 梁嗣音思绪拉回,不动声色打量着映在小路上的影子,一高一低,站在后面撑伞的人显然是个男子。 她脚步一顿,并没有急着转身,道:“本宫并未招太监过来伺候。” 身后人也不恼,语气中笑意如旧:“是他们不会伺候该罚,殿下莫要拒了别人才是。” 梁嗣音轻笑:“藏着掖着,拒了又如何?” 本该是绿桃红杏过来跟着她,现下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子,恐怕是被什么绊住了脚,她们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可身在宫内,料想着也出不了太大幺蛾子。 以防万一,梁嗣音面上交谈着,背地里护甲慢慢摘了下来,攥在手心,来备不时之需。 男人坦然,一本正经:“不如何,取些强硬手段罢了。” “你……” 梁嗣音正要开口说话,却意外望见不远处走来的皇帝,后面跟着一众太监,他脸色发白厉害,身形因咳嗽而剧烈抖动。 男人轻啧:“陛下,看起来不太妙啊。” 此话不假,皇帝的病非但没有好转,久而久之越发严重,连太医院这下都束手无策了,终究没瞒住传到梁嗣音耳中。 男人不紧不慢继续说道:“我有个法子可以救皇帝。” 梁嗣音喉口一紧,沉住气询问:“什么法子,本宫凭什么信你?” 男人勾唇,贴在梁嗣音耳边,缓缓吐着气息:“白玉,从前你是最信我的。” “白玉”两个字仿若一座山,将梁嗣音死死按在原地,压得喘不过气。 转瞬间,她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狐狸目,鼻尖蔓延着淡淡兰花香,似要将梁嗣音整个人包裹,染上气味。 见她愣怔不说话,李席玉笑得好听,玩味道:“故人重逢,别来无恙。” 梁嗣音咬唇,下意识将护甲攥紧:“你怎会在此,究竟藏了什么心思?” 李席玉走近几步,附身而下,直勾勾看着她:“医者自是要来救人的。” 梁嗣音被眼前人逼得连连后退,她薄唇抿成一条线,双眸紧盯着男人修长白皙的脖颈,手中又暗暗加重了力道。 李席玉的到来,远在她意料之外,而且能明显感觉到鬼鬼祟祟没安什么好心。 再者说,倘若此事被皇帝梁易萧知晓,怕是会引来不少祸端,谁也不敢肯定北幽新帝口中会说出什么话,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尽管皇帝不信,但还是会埋下怀疑的种子,真相迟早会被发现。 更重要的是,梁易萧病重,万万受不得半分刺激,否则后果不是她能掌控的。 想到这儿,梁嗣音眼底冷意渐显,趁李席玉不注意,她没有任何犹豫刺了下去── 一瞬间,天旋地转。 待梁嗣音反应过来,她发觉手腕被钳着,护甲也随即掉落在地,人被狠狠压在假山旁,动弹不得。 “想杀我?”李席玉挑眉,扫了一眼远处的皇帝,“那谁来救他呢?” 梁嗣音哼了一声,偏过头:“你的话本宫一个字不信,谁知道堂堂北幽新帝藏着什么心思。” “自然有私心。”李席玉视线停留在女子身上许久,他居高临下,眼神充满贪欲,“孤要娶你,算吗?” 梁嗣音冷冷对峙:“你不配。” “配与不配,不是殿下说了算的。”李席玉深吸一口气,似在回味什么,他若有所思开口,“方才殿下说什么太监,我倒是想澄清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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