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后,他嗓音嘶哑,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不会,我会尊重你也发誓不再强迫你,这是你的自由。” 他本应该大方地说出祝福的话,可如鲠在喉,难以发音。 他深吸口气,冻得僵红的手对远处林韦德招招手。 林韦德抱着一个木匣子靠近,宁泠不懂什么意思,眼神探究。 “这是些田产铺子地契。”裴铉颓废地掀开盖子,示意宁泠收下。 宁泠坚决摇摇头:“不必了。” 裴铉脸上扯出一抹极其难看的笑容,艰难说道:“你是泽铭的娘,双亲已故,我也算是你半个娘家人,是给你的陪嫁。” “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留着给孩子吧。”宁泠摇摇头。 裴铉将沉重的木匣子塞给她:“孩子还有。” 其实这是他以前准备的聘礼,他知道她没安全感不相信他。 没想到成了宁泠嫁给别人的陪嫁,可他能怨谁?只能怪自己。 宁泠不肯要,他将木匣子放在地上就离开了,身形不稳。 他担心再多看多想,他会克制不住自己,强迫带走宁泠。 他不想在她面前失控,不想她的印象里他永远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裴铉迎着寒风,背离宁泠,嘴里一直默念尊重,只有这两个字才能促使他保持体面离开。 宁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抱起木盒子回了屋。 酒肆内裴铉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林韦德侯在旁边一言不发。 “侯爷,还是要保重身体,小世子还在侯府等你回去。”看着裴铉不要命的喝法,林韦德出声提醒。 这话如同警铃一般响彻裴铉脑海,对啊,他不能倒下。 他现在倒下了,泽铭还小没人护着,宁泠在外受了欺负也没人护着。 他至少要等着泽铭大了,能保护他自己和宁泠时,他裴铉才有资格醉生梦死。 人一辈子还长,他凭什么现在就认输了。 以后说不定白洲言在外沾惹花草,做了错事惹了宁泠厌弃,再不济那天倒霉死了。 他裴铉依旧有机会。
第73章 到了白洲言娶妻那天,裴铉站在酒楼临窗的位置,看着大喜红色的花轿从香铺后院抬出来。 纵使他心里宽慰劝告自己无数次,可心里依旧止不住地一阵阵疼痛。 千刀万剐,剥皮扒肉。 他克制地全身颤抖,强忍去抢亲的冲动。 外面锣鼓喧天,欢声笑语,他感到无边的孤寂和寒意。 裴铉默默目送花轿离去,看着白洲言穿着喜服眉开眼笑,骑着马春风得意的模样。 他一个人怔怔站在原地,时间逐渐流逝。 他忍不住去想象他们此时在干什么,是在拜堂还是在亲吻。 直到夜幕降临,他对外呼唤道:“上酒!” 之前还难免心存侥幸,希望宁泠能忽然反悔。 如今已是洞房花烛夜,他该真正清醒现实了。 一壶壶的酒端了上来,裴铉连饮不停,林韦德站在身后没有劝他,心情郁闷难受总要发泄了才好。 幸好还有小世子在,侯爷大概只会放纵这一夜。 裴铉在酒楼烂醉如泥,抱着酒坛红着眼一遍遍呼唤着宁泠的名字。 三天过去,裴铉将自己打整干净后,去香铺找宁泠。 他在酒楼醉生梦死地买醉,他不想让宁泠知道,不想让她看见他狼狈潦草的模样。 三天了,他该去和宁泠辞行了,泽铭还在侯府等他,他外出这么久不放心泽铭一个小孩子在府里。 其实离去前他本想与白洲言再见一面,可想想如此宁泠必然更厌恶他便罢了。 白佳和宁泠待想香铺,白佳频频探首向外看去:“他真的会来?不会一气之下独自回了吧?” 宁泠之前和白家兄妹说出此事,希望他们不要走漏风声。 这件事情她是经过慎重思考的,她临近婚期才给裴铉寄信。 让他无暇去仔细探究实情,待匆匆忙忙赶来还没查清便如约举行。 只有如此才能让裴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真的要嫁人了。 让他信以为真,做出最真实的选择。 若是他依旧强权压人,他所谓的改变和尊重,不过又是哄骗她的把戏,他们之间再无任何信任情感可言。 但若裴铉能真正违背他的本心,尊重宁泠的选择一回,宁泠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会回来。”宁泠莫名地肯定,其实她自己也说不出原因。 冥冥中感觉他不会直接离开,会与她告别。 “宁泠,香铺你真的一点也不要了吗?”白佳扁着嘴说道。 宁泠前几天和她说,她要回盛安城了,江南的香铺无暇顾及,全给了她。 佳蝶香铺是两人几年来的心血,虽然铺面不是买的,但在江南的招牌是实打实的。 宁泠笑笑:“不要了,我不过是之前付了点租金罢了,虽然我们共同买了些材料,可眼下也没剩下多少了,难道我两还要算得那么清楚吗?加上我之前待在香铺的时间屈指可数,基本没什么功劳,每个月还白分五成盈 利,是我占了你们便宜才对,你别不好意思。” “才不是。”白佳眼圈有点红了,舍不得宁泠的离开,“还是多谢你教我这门手艺,谢你救了我哥。” 佳蝶香铺在江南这么快站稳脚跟,后续生意一步步变好,少不了裴铉的原因。 江南城内谁敢为难她们?简直是一道百试百灵的护身符。 “还是你们先救了我。”宁泠回想当年。 白佳跟着回忆后答道:“当年以为你饱经磨难,如今看侯爷对你很好,或许以前他真的不对,但人总有优缺点,不能只看缺点忽略优点。” 她愿多鼓励顾虑宁泠,让她向前看,白佳有了身孕,知道母子分离有多残忍。 宁泠还没回答,听得外面的马蹄声,她抬眸望去裴铉骑马而来,接着利落下马。 他与宁泠视线相对,白佳自觉回避离开。 看见白洲言妹妹此番动作,裴铉怪异看他一眼。 自己嫂嫂和她前夫见面,她倒还知情识趣离开? 裴铉没说话,宁泠也不着急开口。 沉默凝结在室内,逐渐变得尴尬。 “我不放心泽铭一个人在侯府太久,我要回去了。”裴铉尽量收敛自己的暴戾不甘,担心吓着她。 宁泠点点头:“我也不放心。” 看见她面色红润,依旧云鬓花容,裴铉心里酸涩地厉害。 想问问她开心满意吗?又不想自找苦吃,亲手凌迟自己。 最后,裴铉千言万语的担心与难过转化为:“若他对你不好,你速速来信或者回盛安,我一直等你。” 宁泠笑得眉眼弯弯,笑颜如花,声音清甜:“好呀。” “我走了,你多保真。”裴铉面色难看,将心里顾虑说出:“妇人有孕最是危险,你若有了身孕,我会为你找好稳婆的。” 想到她和白洲言以后会有孩子,会有一个她曾经心心念念期盼的心爱之人的孩子。 嫉妒疯狂蔓延,如同沾满毒刺的荆棘缠绕绞杀心脏,窒息绝望。 她会不会不爱宁泽铭了,他与她最后一丝联系也断了? 但他当年信誓旦旦保证了会给她找最好的稳婆,护佑她此生平安欢愉。 只要宁泠还在,还活着,他就还有机会。 宁泠忽地噗嗤笑出声,对上裴铉阴沉狠厉的眸子,她竟一点也不怕。 裴铉紧紧用力握掌为拳,猜测她多半是不屑,讥讽。 “你既然不喜我,我就先走了,不惹你心烦了。”裴铉闷闷出声,身形清瘦,神情憔悴。 宁泠赞同地点点头:“是该走了。” 裴铉握拳的手捏得嘎嘎作响,一张俊脸崩得严肃森然。 他步伐沉重地缓缓离开,强忍回头的冲动。 倏地听见她带笑的声音。 “你既然回盛安城,那就顺路搭我一程。”宁泠拿出早准备好的包袱,双手拖着下巴,眼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裴铉呆呆回头,难以置信问道:“你这么何意?” “我要回盛安城,你不愿顺路载我?”宁泠挑眉惊讶问他。 裴铉的脑袋顿时变成了一团浆糊,稀里糊涂的。 他听见了宁泠的话,但听不懂她什么意思? 她不是才嫁给白洲言吗?才新婚三天又要分离?实在是太古怪了。 “你去看泽铭吗?”裴铉缓缓问出,“你和白洲言商量好了吗?” 白洲言脾气好,同意好像也不足为奇。 “我是孩子的娘,作甚要他同意。”宁泠笑笑回答。 裴铉更加诡异了,“可你们毕竟刚新婚不久,你不怕他介意吗?” 他本可以不问求之不得地带走宁泠,但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什么时候和他成婚了?”宁泠故意吊人胃口,似笑非笑。 裴铉以前最喜欢捉弄人,她十分不喜。 如今轮到她戏弄他了,体验其中滋味,似乎也不错,看着他一会悲痛欲绝,一会难以置信,一会暗藏欣喜,笨头笨脑的大呆鹅,挺好玩的。 裴铉目瞪口呆楞在原地,接着紧张追问:“那三天前,白洲言娶的新娘是谁?你不是给我来信说你要与他成婚吗?” 宁泠苦恼地想了想:“哦,可能是我写错了吧。” 她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只回答了一半。 裴铉心急如焚,面色焦急,又不敢大吼大叫,小心翼翼追问:“你没嫁给他?” “对呀。”宁泠笑脸吟吟看着裴铉,惬意欣赏他丰富生动的面部表情。 她的肯定使得裴铉先是神情一滞,接着激动大喜。 他疾步上前,猛地将宁泠拥入怀里:“你故意使计诈我是不是?” 裴铉不傻,短短时间内想到了来龙去脉,难怪白佳主动回避。 宁泠哄骗他惯了,想出此事验他真心也不稀奇。 忽如其来的拥抱,宁泠很不习惯,用力想要推开他。 他巍然不动,紧紧绕住她,声音委屈:“你打我骂我也好,怎么能用婚姻大事激我,果然是个小骗子。” 细细数来,他真是蠢得像是一头猪,被她骗过无数次,便便又次次继续甘之若饴,信以为真。 被他一说,宁泠先是有点心虚,不试试怎么知道真假。 后来她很快理直气壮:“我回盛安城可以,你需答应我其他的条件才成,” 裴铉深情看着她狡黠灵动的眼眸:“好,你提什么条件都成。” “首先,你不可限制我的自由......”宁泠认真细细道来。 佳人在怀,失而复得。 裴铉的血液翻腾,饿狼似得盯着她张张合合的小嘴,樱红柔软,粉嫩的小舌若隐若现。 他遵从内心的呼唤,莽撞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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