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岑神色平静,从容拱手回礼。 心里头却烦躁得很。 “见过谢大人。”沈初宜福了福身,冷冽的声音多了几分温柔。 谢岑微侧目,淡淡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 只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沈初宜悄悄抬眸,眼眸中映出谢岑的身影,面上泛起了不易察觉的红,心头悸动着。 侯夫人直看向沈初宜,眼中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 旁的姑娘见谢大人来了,心尖儿一颤,心底都盼他能瞧自己一眼,哪怕只是无心的一瞥也好啊。 她们又羡慕嫉妒地看向沈初宜,侯夫人那喜欢的劲儿,谁还瞧不明白? 看样子,谢大人的亲事怕是要有着落了。 天色渐晚,宴会散去。 庭院里的灯笼,照着姜妧略显疲惫的身影,她安排人收拾残席、遣散仆役,又核对物件。 回廊上,谢岑抬头望着那盏灯笼,视线下移。 昏黄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几缕碎发垂落在她脸颊边,慵懒的妩媚。 很是勾人。 好不容易忙完,天早已暗了,姜妧拖着倦体,沿着回廊往院里行去,只想快些回房歇息。 谢岑静静站在回廊的阴影里,一半隐匿,一半暴露在淡淡的光下。 低暗的光在他脸上勾出明暗线条,肌肤白得像冬日初雪。 可他气质冷得很,让人不敢靠近,望一眼都觉得像掉进了冰窖。 待她走过来时。 他踏出阴影。 眼底那簇火苗跳跃着,似要将沉沉夜色点燃,将她燃上九霄。 姜妧惊了一下,脚步顿住,他怎么会在这儿?
第11章 “小叔。” 姜妧敛神,微微福身。 谢岑听到这两个字,眼里的火苗像是被冷风刮了一下,闪了闪。 他狠狠压下心中波澜。 目光恢复冷淡:“夜已深,回廊昏暗。”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白缨,白缨将一盏八角琉璃灯递给素缃。 “有灯照明,你行路可免些崎岖。”谢岑语调很淡,好似这只是顺便之举。 “谢谢小叔。”姜妧心跳乱了几下,却依旧保持着疏离的姿态。 谢岑见她一直与自己划清界限,轻阖双眸。 心里烦闷得厉害。 这种情绪几乎要将他的克制焚烧殆尽。 但他面上还是冷冷的,让人瞧不出分毫端倪。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情绪轻易就被她牵动,这种被情感掌控的感觉,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厌恶自己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厌恶自己一次次因为她失态。 真是荒唐。 他侧了侧身,声音几不可闻:“长嫂客气了。” 谢岑转身离去,背影在昏暗的回廊下显得更加孤高清冷。 “少夫人,咱们快些回去吧。”素缃拎着八角琉璃灯。 姜妧收回目光,低眸望向那盏灯,在这暗处,暖黄色的光晕晕染开来。 一切都好生模糊。 回到屋里,她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身心疲惫,任由素缃为她宽衣解带、卸妆梳洗。 “少夫人,老夫人要见您。” 姜妧听见永嬷嬷的声音,原本有些恍惚的神思瞬间清醒。 急忙起身,匆忙间差点碰倒了身旁的小几。 她不安问:“永嬷嬷,这么晚了,祖母为何要见我?难道赏秋宴有何不妥?” 永嬷嬷微笑着安抚她:“少夫人莫要担忧,去了便知。” 静和堂,烛火通明。 进入屋内,姜妧行礼后,老夫人便让丫鬟退下。 老夫人坐在榻上,连忙招手:“妧丫头,到我跟前来。” 姜妧走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目光有些游离,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祖母?”姜妧轻唤。 老夫人顿了顿,缓缓开口:“妧丫头这段时日为了赏秋宴忙前忙后,辛苦了。” “祖母,妧儿不累的,此次还多亏了二婶帮衬,妧儿不敢居功。”姜妧莞尔一笑。 老夫人微微点头:“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懂事。” 姜妧笑得很乖,没有回应。 老夫人话锋一转:“只是有一事,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能帮上忙。” 姜妧沉思。 什么事只有自己能帮上忙? “祖母但说无妨,若妧儿能帮得上,自会尽心尽力。”她回道。 老夫人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也不再拐弯抹角。 “崇儿如今虽在牢中,但咱不能断了香火。” 姜妧怔了怔,脑子有点蒙,怎么也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提及此事。 “祖母,您的意思是?”她直接问。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我想寻个法子,让你与崇儿单独见上一面,若能有个孩子,也算给他留个希望。” 姜妧惊愕。 留个希望? 怎么留? 她面露难色:“祖母,这…这…” 姜妧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老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她手。 “我又何尝不知你的意思,可若崇儿有个三长两短,没有子嗣,我们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姜妧抿唇,没有作声。 谢崇先前娶过五任妻子,都没有留下子嗣。 “若你能因此怀上孩子,那是最好,可若没有……”老夫人苦笑着。 姜妧指尖蜷了蜷。 若没有呢? “妧丫头一向是个乖巧的。”老夫人止住话,没有再多说。 比起过继,她肯定更想要亲生的,况且过继事端多,哪里比得上嫡系? 崇儿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崇儿是嫡长孙,妧丫头是长孙媳,只要她听话,如今自己也让她着手接过府内大小事务…… 姜妧垂睫,“大郎如今在狱,祖母又有何法子?” 那可是昭狱,她还能把谢崇偷出来不成? 姜妧突然想到什么,脸色惨白。 之前去看望过谢崇,他所在的牢房是独立的,若是把狱卒支开。 老夫人握着她手,慈祥笑着:“岑儿是有法子的,这事妧丫头就不必担心。” 先前岑儿多次支开狱卒,询问崇儿那日中秋宫宴一事。 他是首辅,他是帝师,支开个狱卒,对他而言,抬手的事儿。 若能求得幼帝恩典,为崇儿留下血脉延续香火,那便再好不过。 姜妧脸僵住,笑容装都装不出来。 终是想明白了,为何老夫人对自己这么好,还将府内的事交予她处理,原是这么回事。 “可若此事让别人知晓,于礼不合。”姜妧提醒道。 在牢狱? 真是荒谬。 老夫人温和宽慰:“你且宽心,待你有了身孕,便称病去庄子里好生静养。待孩子出生,就说是过继来为你冲喜的,如此,方保无虞。” “这些都不是事,怀上才是最重要的。”老夫人道。 姜妧哑然,谢崇有克妻的传闻,她若是病了,别人根本不会生疑。 “妧丫头累了一天,早些回去休息,且安心等着我消息。”老夫人眼里难掩笑意。 现下早已入秋了,牢狱里寒冷,再不向妧丫头说,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姜妧像失了魂,不知是怎么回到琼华院的。 她静坐,思了一夜。 被逼嫁谢崇,她虽不愿,可他已入狱,几乎是没有出来的可能。 她想,嫁入侯府,守空房,这日子并不是无法过,总比亲父想着将她当作利益与别人交易来得好。 可谁想,遇见了他,三年,她念过他,也恨过他,怨过他,归根结底,是自己一直不肯放过自己。 放下他,也是放过自己。 她现在应该好好过日子,老夫人所要求的事,只能先应付着。 —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静和堂,老夫人一大早便差人将谢岑急急唤至跟前。 未等他行礼问安,就与他说了崇儿之事。 “岑儿,这事还得你相助,你兄长已二十有五,至今尚无子嗣,子嗣耽误不得了。”老夫人言语忧虑。 谢岑听完。 眼眸瞬冷:“此举不妥,岂能为了子嗣,如此亵渎……” 老夫人打断他话,笑着说:“妧丫头同意了的。” 谢岑沉默。 脸色僵得难看。 “岑儿,你且寻个时机好好安排一下。”老夫人弯着眉眼。 他未作声,起身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出了静和堂。 “公子,稚芜姑娘传话,金梦瑶台最近很是不安生,陆掌印好像弄来了什么奇香。”白缨躬身上前。 谢岑没有说话,面色冷得吓人。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仔细留意金梦瑶台,盯紧了端王和陆掌印。” “是。”白缨恭敬回应。 谢岑心绪浮躁。 鬼使神差来到琼华院。 琼华院的下人正忙着洒扫,见二公子前来,先是一惊,随后赶忙行礼。 青琅拎着水壶,站在银杏树下,悉心浇灌那夜少夫人所种的花。 谢岑目光落在那处土壤。 依稀记得这花已经种了一个月,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走了上去,听见青琅嘀咕:“真是奇了,这花难不成死了?” “回头寻一株幼苗补种上。”谢岑语气淡淡的。 青琅听到熟悉的声音,急忙转身行礼:“公子。” 他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偷偷打量公子。 稍作停顿,青琅还是没忍住心中好奇,问:“公子怎的来琼华院了?可是有要事?” 谢岑僵在原地。 倏地清醒了几分。 她既同意了,自己寻来又是做什么? 真是疯魔了,失了心智。 他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平淡“嗯”一声。 “少夫人在屋里同四姑娘玩呢。”青琅道。 谢岑眼底生烦。 这种被情感左右的感觉,让他素来波澜不惊的面上,也染了几分阴霾。 谢岑冷冷“嗯”了一声,向里走去。 他立在门口,一眼瞧见那道身影,她穿着淡紫色锦缎罗裙,裙摆上绣着鸢尾花,长发用银簪绾起,眼上蒙上了一层轻薄的淡紫色纱巾。 “瑶瑶可是躲好了?”她声音很温柔。 柜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大嫂嫂快来找我!” 姜妧提起裙摆,轻移莲步。 摇曳的鸢尾花映在谢岑的瞳仁里。 那句‘妧丫头同意了’刺耳得很。 她伸着手小心翼翼地触碰,时不时歪着脑袋,侧耳聆听。 “瑶瑶?”姜妧听不到任何动静,轻唤一声。 谢岑迈着步子走进屋内,面色平静得看不出半点儿情绪。 姜妧听到脚步声,唇角荡开一抹笑意。 缓缓向他靠近,伸出手探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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