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总想着要把万事安排妥帖,忘了琉璃经不起磋磨,等碎了再想拼凑,裂痕里盛的便全是惶惑。 窗外传来春雨落下的声音,谢岑收紧的手臂一直感受到她脊背不断发抖。 他没有说话,只是拍抚着无声安慰。 片刻之后,姜妧才从他怀里扬起脑袋。 她那双洇着泪雾红肿的眼睛,看得让谢岑心里涩痛发胀。 他俯身想吻她唇,她却低下头,手指轻轻抵在他心口处,哑着嗓子问:“客船那一刀,疼吗?” 谢岑凝着她湿垂的睫毛,好一会儿才握住她贴在心口的手,喉头酸涩滚了滚: “疼。” 怎会不疼。 那刀扎进胸口时,他的心像是被扔进寒江底,被成千上万条游鱼啃食。 姜妧又抬着脑袋,泣不成声的看着他。 他垂头吻去她睫尾的泪,咸涩在舌间化开,心里却比当初被扎时还要痛。 “妧妧不要愧疚,是我不好。” 他若非对姜献起了杀念,又怎会逼得她执刀相向? 在她心里,姜献只是至亲手足,可在姜献心里,对她并非是纯粹的感情。 他怎会不吃醋? 醋啊,醋疯了。 她还光明正大跟着姜献远去岭南,是的,光明正大。 说明她那时心里,是真的想将他彻彻底底放下,断去所有联系。 谢岑指腹抹开她腮边珠泪,“妧妧别哭,不是伤口疼。” “该疼的是我让你悬着心等我那么久。” 姜妧抵在他心口处的手指蜷了蜷,泪珠大颗大颗滚入衣襟。 谢岑见她愧疚伤心的模样,还记得当初在西关时,她就因愧疚再加上被逼无望生了死意。 他第一次见到她眼底是那般的荒芜,他也怕极了。 “笨妧妧。”他吻她湿润眼尾。 “该愧疚的分明是我。” 窗外春雨渐沥,雨滴不断浸化积雪。 姜妧蒙着雾霭的瞳仁直颤。 谢岑轻抬起她下颌,偏头吻了上去,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不想让她因为那些事而愧疚。 他想让她快乐,想和她好好过日子。 喂她喝完药,沐浴后,才将她抱进帐幔里,手掌拢住她微肿的小腿熟练推按。 “早些歇息吧,你明日还要进宫呢。”姜妧从他膝上移开腿蜷进锦被。 今夜陆掌印死了,明日宫中还指不定会忙成什么样。 谢岑挨着她躺下,手臂环过来时带起一阵暖意:“妧妧。” “嗯?”姜妧闭着眼应声。 她不知道是不是哭久了,即便睡前热敷过,眼睛还是涩痛得厉害,脑袋也沉沉的。 身后传来衣料摩挲声,谢岑的呼吸近得扫过她耳垂:“再唤我一声夫君可好?” 姜妧转头便跌进他眼底。 他平日里冷恹的眉眼此刻软得不像话,像极了团团叼着空食盆的模样。 心间突然酸得厉害,她揪着被角,极小声唤了句“夫君。” 声音虽小,谢岑却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刚翘起来,姜妧已经唰地背过身去,耳尖烧得通红。 他低笑着贴上来,手掌轻轻搭在她隆起的孕肚上。 “妧妧。” 姜妧没有睁眼,只是又“嗯?”了一声。 “吻一吻我可好?”谢岑声音闷在她肩窝里。 “谢玉阑!你睡不睡?”她肘击身后得寸进尺的家伙。 话音未落,唇角忽然落下羽毛般的触感。 姜妧顿了顿。 “睡了。”他收拢手臂,把偷来的吻藏进她散开的青丝里。 夜半,谢岑被怀里异常的灼热惊醒,连忙抬手摸向她额头,烫的惊人。
第138章 那夜姜妧发起高烧,待身子稍有好转后,趁着谢岑进宫,才去寻伊大师问了黄梁烬一事。 不过怕给谢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没有告诉他们袁公子的身份。 “姜娘子怎会突然问起这事?” 姜妧随口道:“前几日听闻袁公子为稚芜姑娘赎身,突然想起他曾熏用奇香,有些好奇罢了。” 伊大师也没有怀疑,轻叹一声:“此香是心中妄念所致......” 得到的答复与谢岑一致,姜妧指尖蜷了蜷,问出最重要的问题:“那会命不久矣吗?” “命不久矣啊。”伊大师拧眉想了想,前几日袁公子找上他,问他若有名医相助,此香可有解法? 姜妧见他语气突然停顿,心脏都被攥紧了。 刚想继续询问,却见伊大师眉头舒展:“不会命不久矣。” 此香是他所研制,可导致袁公子活不久的根本原因是伤了脏腑,若有名医调理好脏腑...... 姜妧听到肯定的回答,才放下心来,又与白文舟谈论了一会儿香料生意,便回府了。 ...... 一个月后暮春的风裹着杏花瓣,打着旋儿飘落在茶楼屋檐上。 “只要袁公子的身份不被旁人知晓,沈大人便查不到您头上。”范漾望着对面垂眸饮茶的男人。 谁能想到赫赫有名的袁江,竟是端方持重的谢大人。 范漾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忽地想起姜妧,震惊了一瞬,话都没过脑,大胆问出: “谢大人与姜娘子竟然早就认识?” 谢岑搁下茶盏,因范漾如今是他的人,倒也没有瞒着,“嗯。” 范漾慌忙垂首饮茶,滚烫的茶汤灼得舌尖发麻。 此刻非常庆幸当初押对了筹码,若当初选错了路,知晓谢大人这么多秘密,他怕是连全尸都难留。 “谢大人,今日是下官与拙荆刚好成婚五载的日子,容下官先行告退。”范漾起身拱手行礼,露出了腰间荷包。 姜晚吟是他的续弦,他与发妻有两个儿子,家中耆老说待五年后,新人才许诞育子嗣。 谢岑指腹轻研茶盏杯沿。 “成婚五年,是该好生庆贺。” 范漾憧憬笑着,揉了揉腰间崭新漂亮的荷包。 谢岑视线被他的小举动勾住,“你夫人为你绣的?” 范漾耳尖微红着撤回揉荷包的手,“她平时就爱做这些小玩意予我,让谢大人见笑了。” 谢岑目光扫过他眉梢藏不住的甜意,以及话语里明显的骄傲。 风轻云淡开口:“哦,莫让她等晚了,且回吧。” 范漾拱手离去。 待门帘落下,谢岑指尖抚揉腰间破旧荷包。 他才不嫉妒,旁人有的,他也有。 回到松筠居,谢岑刚跨过院门就变了脸色。 姜妧正站在树下喂猫,半截衣袖湿漉漉贴在腕间,指尖还捏着条扑腾的鲜鱼。 “姜妧!” 他快步上前拿过她手里的鱼扔进食盆,掌心裹住她沁凉的手指,额角突突跳动: “还敢碰凉水?上个月夜里是谁浑身烧得滚烫?” 谢岑拇指无意识揉着她被凉水浸红的指关节,想起那晚她发烧的模样,心里还在后怕。 姜妧偏头看他紧绷的下颌,解释:“好久没亲自喂团团了。” 谢岑余光掠过埋头啃食鲜鱼的猫儿。 它身上穿着的新衣裳针脚细密,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 谢岑喉结滚动半寸,眸中阴云愈积愈重。 不过只是一件新衣裳罢了。 姜妧眉眼里漾着宠溺的笑:“团团可乖了,你看它多开心。” “我很不开心。”谢岑眉骨压着沉沉阴云,开心不起来一点。 他捂着她冰凉的手,“说过多少次,寒凉之物不准沾手。” 姜妧抿了抿唇:“府医都说了上次发烧不是着凉......” 谢岑扯下外袍,将她囫囵裹住打横抱起。 朝廊下厉喝:“兰絮!姜汤里给我撒一大把姜片!” “你要辣死我?”姜妧挣扎的小腿被他稳稳制住。 谢岑臂弯收得更紧,大步往卧房走时,怀中人还敢闷声抗议:“快放我下来。” 谢岑后槽牙磨得生疼。 真是气死了。 他将她轻放在软榻上,指尖灵巧挑开她颈间盘扣,为她换好干净的衣裳。 屈膝抵着榻沿,将人锁在怀里暖着:“再碰凉水定要罚你。” “谢大人好大的官威。”姜妧扭身要躲,反被他单手扣住腰窝。 “别乱动。”他故意沉着嗓,手臂却诚实地收得更紧,将人往胸膛拢了拢。 姜妧偏要动,还要仰头与他理论。 他却低头贴上她耳尖,截断她未说出口的话,“再顶嘴就治你。” 姜妧刚启唇唤出:“谢玉……” 话音未落,谢岑狠狠覆上她的唇,早该治治她顶嘴的毛病,齿尖惩罚性碾过她下唇。 他咬着那两片软唇,尝到甜味儿,让人格外上瘾。 他开心了,眼底漾开餍足的笑意,可小娘子不开心了,板着一张脸,一头扎进锦衾里,背对着他。 谢岑正要俯身哄,弯腰之际腰间旧荷包忽地晃到手背。 他指腹无意识摩挲腰间褪色的荷包,想遍了所有能让她送新荷包的主意。 谢岑突然转身朝书房走去,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支金簪。 正碰见兰絮端着漆盘立在珠帘外。 “搁着我端进去。”他接过瓷碗。 掀帘时瞧见软榻上那团被褥动了动,又赌气似地往里侧缩了缩。 “妧妧。”谢岑舀起半勺姜汤,垂眸吹散氤氲的白雾。 白雾裹着辛辣味窜进姜妧鼻腔,被团蠕动两下,传来瓮声瓮气的嗔怒:“拿远些!” “没有多搁姜。”谢岑屈指弹了下被团顶。 被中人不依地拱了拱。 谢岑宠溺的笑意从睫羽间漾出,“多放了糖。” 修长两指捻着被角,勾开一线缝隙,露出她的后脑勺。 姜妧转过脸时,眼尾还泛着刚才因被他亲吻而洇出的薄红,像抹了胭脂的瓷娃娃。 谢岑揽着纤腰将她从软衾中托起,唇畔轻触她脸颊,话锋一转,先吸引她注意力,喂她喝姜汤。 “金梦瑶台马上要修缮好了。”谢岑将瓷勺递至她唇边。 姜妧咽下姜汤,没应声。 谢岑转动勺柄,第二勺又抵上她唇畔。 “你想不想知道陛下让谁接手了金梦瑶台?”
第139章 “谁?”姜妧咽下姜汤后偏过头。 谢岑见她不喝了,便搁下瓷勺:“宋斯年。” 姜妧顿了顿,汤碗里映出谢岑探究的眉眼。 谢岑眉骨微抬:“他如今是御前新贵,日后少不了高官厚禄。” “挺好,愿他仕途顺遂。”她垂睫说得真心实意。 谢岑下颚紧绷,目不转睛盯着她。 姜妧抬眸,忽而撞进他眼底未及敛去的暗涌。 又想起什么问:“宋斯年与沈初宜早已订亲,为何迟迟不成婚?” 谢岑脸色稍缓,将瓷碗放在一旁小几上,“沈世华之女沈初宜是高门贵女,亦是独女,眼界较高,如今宋斯年青云直上,想来很快便会成婚。”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3 首页 上一页 9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