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瑛一撩衣袍,奉上传国玉玺,屈膝行礼:“恭请殿下正冠冕,掌乾坤!” “恭请殿下继天立极,正冠冕,掌乾坤——” 众人跪拜,山呼声一层层传开,势若雷霆,响彻天地。 辛湄接过玉玺,目视寰宇,昂然道:“吾愿顺天应命,统御万方,与诸卿共兴大夏!”
第78章 “共治天下。” 潜入永安城备战的朔风军共有五百人,谢不渝从孔屏那儿获悉英王病危的消息后,立即开拨出城,飞速赶回西州。 七日后,朔风军抵达西州边界,饮马河畔时,斥候从后方赶来,送上了辛湄在永安城内称帝的消息。 “长公主登基后,颁发的第一道圣旨便是为先太子一案平反,赦免了谢、温两家的罪名,并提及要恢复将军‘西宁侯’的爵位!想来,等我们赶回王府不久后,赐封的圣旨便差不多要到了!” 众人听罢,皆是振奋,先太子冤案关乎谢氏一族,亦是英王内心所痛,是所有重情重义的朔风军日夜切齿之恨,为这一天,他们已蛰伏数年。 “恭贺将军沉冤得雪,太子与侯爷在天有灵,必当含笑九泉!” “恭贺将军为谢家报仇雪恨,重振门楣!” 众人心潮澎湃,齐声祝贺。谢不渝握紧手里水囊,刹那间,竟有做梦似的恍惚感。 老曹牵来饮足的马儿,感慨:“那日在攀月楼,长公主待我可是凶得很,我原以为她要过河拆桥,心在喉咙里跳了一路,这会儿总算是能喘大口气了!” 谢不渝思及辛湄,那份梦一样的恍惚感才渐渐散开,沸腾在胸腔里的热意变得切实可感。他仰头喝了大半囊水,伸手抹过唇畔,头一偏,复问斥候:“旁的旨意呢?” “镇南军主帅戚云瑛平乱有功,进封从二品镇军大将军,其弟戚吟风荣升右御林大将军,统领金吾卫。原大统领周靖之被贬往衢州,林彦和、杨度等人亦遭罢黜。” 老曹忍不住问:“那尚书令范大人呢?” “圣旨中没有提及范大人,想来应是官居原职,不过诏令一出后,范大人便自行上书辞官了。” 周靖之、林彦和、杨度一行皆是辛桓在位时倚重之人,特别是周靖之,作为辛桓麾下的一员大将,所背罪责最重,若非是后来倒戈及时,平叛有功,至少是满门抄斩之罪。 再说范慈云,作为英王亲信,辛湄上位以后,原是该被连根拔走。不升不贬,不闻不问,或许也是辛湄想等他自行请辞,给足他一份体面。 众人心里皆有数,一时百感交集,他们这次能够悄无声息潜入永安城,韬光待命,一举功成,背后全靠范慈云筹谋。如今,夺位失败,英王又传来病危的噩耗,他们这一帮在关城待惯的人走也就走了,可怜范慈云鞠躬尽瘁,最终一无所有,令人意难平。 “那如今朝中的宰相们都有谁?”孔屏发问。 “回校尉,分别是从工部尚书提拔上来的参知政事徐才章 ,以及担任中书令的原尚书右丞孙瑞。因卑职来时,陛下尚未批准范大人的辞呈,是以尚书令一职暂无说法。” 众人点头。 孔屏偷瞄一眼旁侧,观察谢不渝的反应,又问道:“工部侍郎江落梅呢?” 斥候眼皮微跳,道:“江侍郎修建攀月楼为陛下杀贼,在决战时立有大功,擢为工部尚书,并赐封……开国县伯。” 新帝登基,为从龙有功的大臣赐封是惯例,可是这一次颁发的圣诏上,关于封侯的旨意也就两则,一是谢不渝的“西宁侯”,二则是江落梅的“开国县伯”。 谢氏一族世代簪缨,“西宁侯”乃是谢渊靠着彪炳战功从先帝那儿得来的爵位,如今谢家平反,辛湄将这一爵位赐回给谢不渝,严格来说,属于为谢家翻案后顺理成章 之举,算不得赏赐。 所以,通观这一封圣诏,也就江落梅一人是例外,获赏规格,无人可及。 众人一时有些目目相觑,老曹咳嗽一声,打开雷公似的嗓门:“那日在攀月楼,姓江那厮为救长公主奋不顾身,确有护驾之功,封个小小伯爵,也在情理之中,不算什么!” 他特意咬重“小小”二字,众人纷纷附和,谢不渝扣上水囊,盯着脚边的粼粼水流,耳畔回响的是老曹口中那句“姓江那厮为救长公主奋不顾身”。 那日行动前,他其实一直踯躅不决,拿不准究竟是要潜伏在永安城内率人攻入皇城,还是继续假扮英王,伴驾入行宫,以便在辛湄最危险时陪伴在她身侧。从私心说,他放不下辛湄,但从大局来看,身为朔风军主帅,关键一刻,他理应率众攻城,夺玉玺,决胜负。所以,当范慈云为此事严肃劝告他,要求他潜在城内,另外安排人假扮英王伴驾时,他没有反驳。 听说,那日在攀月楼,形势一度险象环生,辛湄差一点被暗箭所伤。或许是心虚作祟,谢不渝先前有意回避,不敢去细想那时的情形,眼下听得老曹提起,脑海不由浮现起江落梅在危机爆发一刻扑向辛湄的画面……坦白说,很惭愧,也很嫉妒。 这一次,他走得匆忙,又一次缺席了辛湄人生中的重要时刻,不像江落梅,可以从始至终陪伴在她身边。也不知她冷静下来想时,会不会“新仇旧恨”一并算在他头上,怪他,怨他,甚至于……不要他。 谢不渝唇角微咧,被这一闪而逝的念头气笑,放回水囊,吩咐“启程”。 英王病情危急,众人不敢耽误,稍作休整后,继续开拨,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往王府。 最后一次休整时,孔屏凑上来,趁着谢不渝用河水洗脸的当口,问:“二哥,要传信跟长……那个,圣上说一声,你此番紧急赶回西州是为处理要事,待忙完以后便回去么?” 孔屏看得出谢不渝微妙的情绪变化,他也是这里最清楚谢不渝、辛湄以及江落梅这三人关系的局外人,内心有跟谢不渝一样的担忧。不过,那担忧在谢不渝心里仅是一闪而过,在他这儿却是像要扎根,每每一想辛湄跟江落梅那一层没有彻底了断的“夫妻”关系,担忧便往深处扎一寸。 谢不渝抹开脸上水渍,隆冬的清晨霜很重,河水冷得刺骨,被洗过的面庞僵硬而疼痛。他扯了下微微发颤的嘴唇,不答反问:“你有话要跟戚云瑛说?” 孔屏一怔,霎时结巴:“不、不是啊,我就是怕……那个,有什么意外,所以……问一声。” 谢不渝默了默,看过来,道:“没有意外。” 孔屏哑然,对上他锐亮黑眸,心头一 时惭愧。 是啊,辛湄待谢不渝又不像戚云瑛待他。他是可有可无的,想骗便能骗的。但谢不渝不是,他有辛湄发自内心的爱,有她许下的承诺,有坚信这一段感情的资本。 孔屏瓮声应下,走时,脸庞被风一吹,几乎覆霜。 当天傍晚,众人流星一样飞入英王府,谢不渝心焦如焚,便欲探望英王,却被侍从延请至凌霄楼赴宴。 “赴宴?赴什么宴?”孔屏率先质疑,思及在传信里奄奄一息的英王,心头大跳——莫不成……是丧宴?! 赶紧转头四顾,周遭并无白幡。 侍从笑道:“将军们日夜兼程,势必劳累,王爷已命人在凌霄楼内备下盛宴为诸位接风,请。” “王爷……他没事吗?!”老曹声若洪钟。 侍从揉揉耳朵,悄无声息后退一步,仿佛奇怪他会有此问,保持笑容:“王爷一直有蔺大夫照顾,身体康健,并无事呀。” 众人一时呆住,相顾茫然。 谢不渝眉峰一压,拔腿走向凌霄楼方向。 孔屏暗道不妙,赶紧跟上。 进得凌霄楼,果然是满座珍馐,酒香袭人,正北主座后方已坐着一人,紫金蟠龙冠束发,镶毛狐裘披肩,鎏金面具上是跳跃的烛光,一手执酒壶,一手举杯,正喝优哉游哉,不亦乐乎。 谢不渝开口便责问:“王爷用这种理由戏弄我等,就不怕折寿吗?” 英王唇角微动,似笑了一声,然并不作答。 孔屏等人追进来,老曹竭尽全力压低声音,歪着脑袋凑在谢不渝耳后道:“王爷无恙乃是天大的好事,你这是作甚?!快快行礼!” 谢不渝心有怨气,一动不动。 英王不由失笑:“输掉了皇位还敢这样放肆,要不是你长得实在是像你娘,有几分看头,本王真想一刀刀宰了你啊。” “……”谢不渝被当众提及母亲崔氏,以及被英王一次次优待的缘由,气势瞬间弱下来,闷声,“王爷本来也没想要那皇位。” “本王不想要,便得拱手让与她?这天下的江山,从来都是能者居之,她若真有本事,又何惧本王来抢?” 谢不渝抿唇,自知英王用意,气势又弱一层:“王爷所言极是。但无论如何,也不该以性命攸关之事诓我等回来。” 这一路,他忧心如捣,为尽早赶回王府见英王,他甚至都没跟辛湄说清楚走的缘由,要说没有怨怼,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是因为本王要护你周全啊。”英王语气关切,一声喟叹,“一个能杀上皇位的女人,心里能有几分柔情?她说事成以后会保你性命,你便信吗?龙椅之下,皆是垫脚之尸,若非是本王派人送去病危的消息,让你有个由头及时撤出那是非之地,你们如今怕是已排着队在孟婆桥上讨汤喝了。” 老曹等人听罢,大为感动,齐刷刷下跪行礼,高呼“王爷英明”! “她不是那样……”谢不渝有心为辛湄辩解,被老曹从后方一把拽下来,屈膝跪下后,拱手行礼,“王爷英明!” * 腊月初一,永安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二场雪,雪势不大,席卷一夜后,堪堪能覆上半指厚的银白。 辛湄下朝回来,歇在含章 殿内,大抵是癸水快来了,加上枯坐一大早,腰有些酸胀。果儿赶紧过来为她按摩,心疼道:“陛下登基以来,每日五更天便要起身,往龙椅上一坐便是两三个时辰,下朝以后,又还得废寝忘食,及时批阅大臣们送上来的奏折……这样折腾下去,龙体如何受得住?” 辛湄趴在紫玉珊瑚屏榻上,下颔抵着软枕,回顾这大半个月来的新帝生涯,是有些力不从心,便道:“传召徐才章 。” 不久,身着正二品朝服的徐才章 被内侍领进来,见辛湄趴在槅扇后的屏榻上,便不敢抬头,垂着眼皮问陛下有何垂询。 辛湄道:“回去转告范慈云,他交上来的辞呈,朕是不会批的。叫他赶紧回来处理政务,否则,便把台阁内积压的那一堆奏折送到范府去。” “……”徐才章 诺诺应下。如今新帝登基,又要翻旧案,又要推新政,再兼以收拾上一任留下来的各种烂摊子,忙得可谓是焦头烂额。范慈云在这种时候撂下台阁的政务躲在府里,颇有忤逆之意,众人原以为辛湄会顺势罢黜他,另则亲信替补尚书令一职,可是看目前形势,范慈云的宰相一位是撼不动的。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5 首页 上一页 9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