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秦香絮道:“他不会回来了。” 孙涵月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恶声问道:“你就这么想死?你不要你身为公主的荣华富贵了?” “我想不想死,大抵已经不重要了。”秦香絮望向孙涵月,眉头轻皱,目光中带了点审视的意味:“因为你,根本没有救我的本事。” 孙涵月脸色一变,但很快否认:“你是觉得死到临头,所以不想再挣扎?我告诉你,我的本事可大着呢,你是死还是活,全在我一念之间!” 秦香絮见她不承认,也没再在此事上纠结,淡然说道:“原先我一直想不明白,好 色如命的刘温,怎么会为你这么个姿色平平的人“守身如玉”。” 听到“姿色平平”时,孙涵月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后来我想清楚了,再好色如命,那也是如命,哪里真及得上他的性命。”秦香絮笃定道:“你是靠美人斑威胁刘温娶你的吧?” “你对自己的毒这样没把握,是怎么敢给刘温下的,你就不怕他突然死了?” 秦香絮突然“哦”了一声,“也许你本就是想他死的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换主意,想延他的命了。” 说到这里,秦香絮双手支着下巴,以随意而俏皮的姿态道:“可是怎么办呢,某些人的本事实在是不行,想要延刘温的命也延不住,只能着急忙慌地开始找起令狐率。” 她说话的嗓音温柔,可听在孙涵月耳朵里,却立马激起她三丈高的怒火:“刘温至少还活了几年,哪儿像你马上就要死!” 她目光凶狠地看向秦香絮:“你若是还想多活半年,就给我识相地老实点!” “半年啊......”秦香絮轻叹口气,“真是久呢。” 孙涵月见她话有转风向的苗头,怒火总算歇了点:“你知道就好。” 秦香絮朝她微微一笑:“可我不想活那么久。”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孙涵月惊问。 秦香絮站起身,慢慢走向她,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拉住她的手说:“总归是要死,我必须得死得其所。” 她话音刚落,便有队做怀山打扮的人闯进来,个个面色肃冷,手中紧握着大刀,刀刃表面泛着森凉的冷芒,看得人心惊肉跳。 孙涵月呼吸都快停滞了。 秦香絮依旧在笑:“我的计划是有不足,但若怀山王妃欺绑于我,威胁不成,反致我身死,你觉着事情会发展成如何呢?” 孙涵月看着秦香絮,不停地重复道:“疯子,你简直就是疯子......” 她甩开秦香絮的手,就要往外跑,但那些执刀的人却先一步拦住她。 孙涵月当即跌坐在地,惶惶地看着秦香絮一步步逼近。 秦香絮娇艳的面庞上,没有任何对死的恐惧,只是漠然。 她手一抬,便从身后人手上夺来刀刃,轻轻地将其置于颈,侧刀身流转着璀璨银色霜芒,将她的脸映得犹如美玉。 “我先走,你过些时候来陪——” 她话刚至一半,便因来人的出现被迫终止。 秦香絮凝眸看着沈鹤知,疏离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鹤知却无视她的冷淡,径直走到她跟前,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强硬地将她手中的刀刃夺走,然后扔远。 刀刃落地,便是哐啷的清越之声。 秦香絮抬眸,“你——” “我好伤心。” 沈鹤知说,“到最后,你居然不想让我陪。” 生死这样沉重难言的话题,落到他嘴中,竟成了随意的儿戏。 旁人避之不及的东西,他倒好,眼巴巴地凑上来。 只是他凑过来归凑过来,秦香絮却不想带,偏过脸,继续看着沈鹤知身后的孙涵月。 沈鹤知没让她如意,抬起手,轻扼住她下颌,重又让她转过脸来。 秦香絮哪儿有心思在这儿跟他你来我往地玩儿,又是焦急又是不悦地抬眼。 可当望见沈鹤知唇边清浅的笑意时,却是一愣。 在她愣神的当间儿,沈鹤知上前一步,将她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他缓声说:“既然不想带我,那便不准死了。” 秦香絮眼见着孙涵月离她越来越远,越发焦急起来:“我现在没有工夫跟你说这些,你将我放下,听见没有?!” “嗯,听见了,”沈鹤知说:“但我就是不放。” 秦香絮实在是没辙,只能说道:“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放下我!听见没有!这是命令!” 沈鹤知步子顿也未顿,说话的语气坦然至极。 “抱歉,臣乡野出身,平生最不懂的——” “就是规矩。” ...... 秦香絮硬是被他带了回去,她一路本是不停在反抗,但当回到公主府,见到令狐率时,反抗的动作就止住。 沈鹤知将她放到床上,转身朝令狐率道:“开始吧。” 令狐率颔首,打开医箱,欲要上前。 秦香絮却是愣住,问道:“这......这是在做什么?” 沈鹤知垂眸,淡声道:“替你解毒。” “解、解毒?”秦香絮不可置信:“可宋城分明说——” “宋城?”沈鹤知回忆了一阵子,才开口说:“哦,他,你把他说的话都当真了?” 秦香絮很是不解:“他难不成还能骗我吗?” 一旁的令狐率叹口气,说:“他确实没有骗公主,只是过去事,他知晓的不全罢了。” 当年,令狐率学医时,师傅从外头领回来个姑娘做他师妹。 这姑娘便是孙涵月了。 孙涵月在学医一途上确有天分,但没奈何急功近利,师傅便总是驳斥,严令她沉下心思,专注求学。 但她还是不听,到最后,师傅便干脆不再教她,说要等她平了心、静了气,才重新给她授课。 师傅是出于好心,但孙涵月却不觉得,她只觉得是令狐率想独学,所以谗言构陷,令师傅与她离心。 她哪里能受得住这样的屈辱,因而便日夜不休地研究能叫令狐率付出代价的法子。 她终于想到了。 学医的天赋,在制毒上也能令她一骑绝尘,孙涵月花了整整三年,研制出美人斑,无声无息地毒死了令狐率的妻儿。 令狐率果然从此颓丧下去,不再如从前般学医问药,师傅对他失望至极,与此同时,也看到了三年专心看书,不问世间事的她。 师傅很高兴,称赞她终于改邪归正,重又与她授课。 孙涵月一开始满足现状,可时间越久,她就越觉着师傅教得慢,左来右去,都是些基础不过的东西,根本不能令她傲视天下。 因而在下定决心后,孙涵月便做出了偷看师傅典籍的事儿。 结果当然是师傅勃然大怒,愤愤将她赶出了师门。 后来的事,秦香絮就都知晓了。 孙涵月先是在秦飞白身边待了几年,后来又不知怎的,去到刘温身边。 令狐率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那些年,他虽然不曾如师傅期望中专心求学,但也不曾闲着,花费心力,研制出了美人斑的解法。 秦香絮昏睡间,眼前像是走马灯一般,往事纷至沓来。 她看到她穷恶的养父母,对她颐指气使。 看到她家门前奔涌的溪流中,水花翻腾若浮雪。 也看到了—— 那个年少时,搀着她,一步步站起来的人。 这次,她还是如从前一样。 勇敢地迈出步子,抓住了他的手。 ...... 秦香絮昏迷了十日才醒,醒过来,又在家养了半月,沈鹤知才允她出门。 她昏睡后,沈鹤知替她做了扫尾的工作。如今天下局势已明朗,秦飞鸿被立了太子,她似乎能省些心力,不用再为他操劳。 所以秦香絮打算身子好全后,便抓紧时间,回到绥青,只是不巧,她让人收拾完东西的时候,正遇上柳同怀出征归来,举国欢庆。 百姓们纷纷出门迎接,沿路的彩带瓜果,多得像是石子,密密麻麻地紧扒在大道上。 沈玲珑吵着要去看热闹,秦香絮遂了她的心意,带着她一同去城墙上看。 乌压压的军队,气势雄浑地归来,秦香絮含笑看着他们,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囚车关押的逆贼首领脸上,笑意却瞬间凝固了。 沈玲珑本好奇地看着那些士兵,但等说了话,迟迟得不到娘亲的回应,抬起头,看着一脸苍白的秦香絮,有些紧张地问道:“娘亲您没事儿吧?” 她这话引起了双儿的注意,双儿连忙担忧地上前来扶,“公主若是不舒服,咱们这就回去吧。” “不,不......”秦香絮反应过来,朝双儿道:“你先带着玲珑走,我过会儿回去。” 语毕,她也不待双儿是何反应,领着随风便去了宗人府,见了被囚禁中的秦飞白。 几日不见,他比从前更加憔悴,身形清瘦不少,唯独那双压在黑发中的眼,沉沉地散着冷光,如同野兽。 见秦香絮来,秦飞白只冷笑两声,问道:“怎么,身子好了,想起来看我的笑话了?现在你看到了,感觉如何?” 秦香絮沉着脸,上前几步,在所有人都没料到之际,她狠狠地在他脸上甩了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幽室如雷贯耳。 秦飞白面上很快浮现红痕,但他丝毫不在意,只冷声道:“皇妹,咱们许久未见,这份见面礼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秦香絮用力地盯着他,情绪有些崩溃:“原来是你!原来一直都是你!怪不得元和三年,你率兵抵御外敌后,隔年绥青就有山匪 造乱!” 她胸膛剧烈起伏着,示意着她理智的崩塌。 秦飞白抬起头,眯着眼看了他一阵,似乎想起什么:“哦对,你以前也在绥青待过。怎么,我的人让你受委屈了?” 他扯着唇低低地笑了两声:“你该感谢我才是吧,若不是我,你哪儿能回到京城,重新做上高贵的公主?你如今的锦衣玉食,不都是我带来的吗?我如同你的再生父母啊——” 这番厚颜无耻的话,听得秦香絮心中作呕。 她脑子飞快转动,一点点地梳理起这些年发生的事:“流民匪寇,都是假死的顾天维带出的兵,你让他们在手臂上刺团花纹的图案,就是为了掩盖他们真实的身份!” “数量这样大的兵马,既要供养又要不被发现,岂是易事,所以你便派孙涵月以美人斑挟持刘温,让他替你做事!是不是?!” “我真是小看你了,”秦飞白盯着她,忽而大笑:“真好,原来皇室中不全是废物,也有如我一样聪明的人啊。” “聪明?你居然将这称之为聪明?” 秦香絮愤愤道:“国家难得安定,你却为了贪位保功,主动造出兵燹,惹得百姓流离失所,不得生存,外观九州饥溺满眼,你丝毫不感痛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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