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然握住了她的手。一别五年,她的手似乎消瘦了些,但指腹的茧子更厚了。他反复摩挲她的指茧,磨出若有似无的痒。半晌,他低下头,如往日习惯那般,轻轻咬了一口她的指尖。 她依然沉睡着,没有反应。 卫柏轻手轻脚地上榻睡在她身边,又轻轻抬起她的头,将手伸到她颈下。她似有察觉,软绵绵地哼了一声。他浑身一僵,又不敢动了。直到她再次深睡,呼吸平稳。卫柏这才继续将她抱入臂弯,俯首轻轻一吻她的额头。 其实,顾雁虽然已经睡着了,但她仍被这些动作弄醒了。只是,白天她消耗的情绪太多,此刻她累得根本睁不了眼。半梦半醒间,头脑昏昏沉沉,已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恍惚间,她以为还在自己的小家里。 很长一段时日里,她总是等着鄢平宣回家,等到深夜睡着。他回家后,便会轻轻上榻抱着她。 于是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抱住榻上之人的脖颈,依偎着他,呢喃道:“平宣阿兄……你回来啦……” 卫柏瞳仁一颤,心脏猛然收缩,似被刀割,浑身亦如遭雷劈般,僵硬不动。
第65章 卫柏闭上眼,将顾雁搂在心口。 我不是鄢平宣…… 他很想说出口,又怕吵醒她。就算他说了,也许让她更厌烦。卫柏只好默然叹息,忍着心绞,抱着她静静躺在榻上。方才在门外站了快一个时辰,抵不过浑身疲惫,他终是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卫柏猛地睁开眼,从沉睡中惊醒。如往常一般,他又觉莫名心慌。然而下一瞬,他感觉到怀中正抱着她。淡淡发香飘入鼻尖,她的身体随呼吸缓缓起伏。 不是轻飘飘的几张纸,而是鲜活的她就在他怀里。顷刻间,心慌烟消云散,卫柏只觉心底空洞全然填满,万分满足。他微微侧首,贴着她的发顶,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今日在人群里再见她的那一眼,他便知道了。 不管她叫容娘,还是叫顾雁,他自始至终,只要她本人。 只要她。 卫柏重新闭上眼,静静拥着怀中的她。 —— 第二日,顾雁懵懂睁眼,瞬间清醒过来。 她竟枕在卫贼臂弯里睡着,还抱着他的腰。明明记得昨夜是独自入睡的啊,他何时又回来了!她垂眸想了想,依稀记得……昨夜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平宣阿兄回来了……啊!难道那会是卫贼!她还抱着他喊了平宣阿兄! 心跳顿时砰砰乱撞,顾雁后背骤起鸡皮疙瘩。她怎能做出这种事来! 啊啊啊啊! 一想起鄢平宣,她便深觉不安,心腔瞬间塞满愧疚。因为……当上头的情绪平静下来,她悄然抬眸,睹见卫贼英挺的侧脸。大帐窗外透进晨曦,他的脸似乎披上一层淡淡光晕。她的心竟然,克制不住地悸动。 啊啊啊啊啊! 理智在疯狂劝诫,这样对不起平宣阿兄,她不能这样!可是,她刻意尘封在心湖深处多年的心动,竟又在这个清晨,如此轻易的掀起尘嚣,卷土重来。 啊啊啊啊不行!卫贼昨日行 事太过可恶!她还是很想骂他!而且家人尚陷囹圄,平宣阿兄定感羞辱和难过,她如何能心许卫贼! 顾雁恼得抬起头。刹那间,她睹见卫柏敞开的衣领里,肩头有一枚深陷的牙印,还有一摊凝固的血迹……啊?她昨夜竟咬得这么狠!他为何没有处理?但牙印被衣裳遮了一半,看不真切。于是她缓缓伸手,想把卫柏的里衣掀起来些,把牙印伤痕看得更清楚。 她刚碰到他的领口,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背。 “阿雁想看什么?”玉磬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顾雁心下巨震,她连忙抬眸,见卫柏垂眸望来,面带微微笑意。她心脏又是一跳,连忙偏头躲开他的注视,飞快低声道:“你肩上流血了,我好奇想看看。别以为我想看别的什么。” “无论阿雁想看何处,都可以。”卫柏展开眉目,握着她的手打开衣服。 顾雁恼道:“都说了我不想看什么,你别冤我……”正说着,她忽然愣住。 他的衣服掀开时,竟扑啦啦撕开了大片血迹粘连处。顾雁蹙起眉,见牙印竟深入皮肉,伤口的血一直流到前胸,还渗入里衣,将其粘在了皮肤上。 “你怎不处置啊……”顾雁低声问。 卫柏一直在观察她的神情,见她似有关心之意,顿觉心神一荡,丝毫不觉肩疼。其实,昨夜他太过难受,全然没在意这点伤。此刻见她蹙眉,他便拧起眉头,做出痛楚表情:“昨夜太晚,没唤人来处置。” “那你现在快处置,莫化脓了。”毕竟是自己咬的伤,顾雁有些心虚。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按在胸前。他嘟囔道:“这伤口位置,我看不清。” “那叫人来……” “出征在外,未带侍从。眼下时辰太早,我不想吵醒将士们。今日让他们多睡会。”卫贼说得近乎无赖。反正就是不能叫人来。他直勾勾盯着她,还是不放开她的手,“你弄的伤,你得负责。” 顾雁浑身都发起烧来。他露出了半侧上身,胸口肌肉灼热硬实,她掌心刚好盖在一颗凸起上,蹭得掌心不住发痒。他左手按着她,衣袖滑下,露出小臂上的旧疤。她瞧在眼里,心中又是一悸。那是五年前去武望山途中,她被夔州刺客掳走,他去救她时留下的。 “我帮你擦干净就是。”顾雁羞怯偏头。 卫柏微微勾起唇角。 “别赖上我。”顾雁忿忿瞥向他,用力抽出手。她坐起身,想去拿放在帐壁边盥洗架上的布巾,却发现自己没法下榻。 卧榻三面都有围栏,没有围栏的一侧躺着卫贼,彻底拦住了路。她推了推他:“我下去拿布巾。” 卫柏侧身,将没受伤的右手撑在榻上,撑着上半身坐起来。见他起身艰难,顾雁又觉歉疚。她绞着衣袖,垂眸道:“昨夜我太生气了,才会咬这么狠……不过,也是因为你非要亲我,我才生气的!” 卫柏看着她抿着唇,半羞半恼地说这些话,竟一时愣住。她怎能如此,教他克制不住地疯狂心动。他恨不得立刻抱她入怀,却又不得不忍住。她今日好不容易同他好好说话了,千万不能惹她再恼。他只好握着拳,忍住心脏悸动,温声道:“五年前你答应过让我亲。” “那……”顾雁噎住,心知五年前躲过的那个吻,他果然还记得。她烫着脸说道:“那……你也亲过了,算我还过了……你以后莫要再像昨夜那样了……” 卫柏眸色闪过黯然。他垂眸看了一眼肩头的伤,无奈道:“可你中途咬伤我,不算扯平。” “那你想怎样?我都说帮你处置伤口了。”顾雁恼道。 卫柏前倾身子凑近她,黝黑如墨的瞳仁紧盯着她:“补完那个吻,才算还完。” 顾雁惊讶地睁大眼,忿忿道:“颖王殿下,莫要一再轻慢民女,我已嫁人了。” “和离书已经盖上了官印。”卫柏忍着心绞,面色淡然地说道,“你已经和离,没有丈夫了。” 顾雁忿然偏头,正欲争辩。卫柏再次抢话;“那你还欠我一个没完成的婚约,又如何算?那可是在你嫁人之前。” 顾雁再次噎住,知道在这件事上,是自己骗他在先。可再往前论,她也身不由已啊。于是她不想再争:“颖王殿下,如此争辩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那便不争。我不计较你骗我婚约,带走顾家人……只要你……”卫柏顿住。 顾雁震惊地看向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这种相当于背叛的行为,他竟然不追究了?!她又紧张起来,不知他还要说什么。只听他继续道:“只要你现在还上那个吻,如何?” 怎么又绕回来了! 顾雁蹙眉看着他:“殿下的意思是,只要我还一个吻,就不追究我骗殿下,还有顾家人逃离梁城的罪责?” “嗯。”卫柏面不改色,继续凑近她。待到离她半尺距离,他终于停下不动,似是在等她来吻。 真是……真是…… 尽管,她对卫贼不同常人的思维方式有所了解,但今日她仍被深深震惊了! 可是……可是……顾雁又纠结起来。她不应该这样的……但又这关系全家人…… 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那,我还了殿下的吻,以后我与殿下便两清了。” 卫柏微微蹙眉:“现在先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许反悔。”顾雁仍不放心。 卫柏又凑近了些,几乎贴到她的面前,等不及地说道:“绝不反悔。” 罢了…… 顾雁横下心,微微前倾身子,贴住他的唇瓣,如蜻蜓点水般地一啄。她正准备离开,后脑勺忽然被他按住,他竟咬住了她的唇。下一瞬,他亦抱住了她的腰,紧箍着她不让她走。 顾雁微微吃痛,心下炸开! 这个狡猾多端的卫贼! 他万般流连地吻着她,竟伸舌吻到她的齿关之后,反复尝着她的唇舌。 “唔……”顾雁顷刻便被他吻得浑身瘫软。她只好倚着他,任他撩起的颤栗再次传遍全身。许久,卫柏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她轻轻喘着,恼问道:“这下足够了吧。” 卫柏深深望着她,压抑着眸里的凌冽目光,从喉中滚出一声:“嗯。” “让开。”顾雁推他。 卫柏这才缓缓抬腿,给她让了一条下榻的通路。 顾雁的心跳乱七八糟。她急忙下榻来到帐壁边,扯过盥洗架上的布巾,在旁边水桶里浸湿又拧干,又才回到卧榻边。卫柏已经倚着榻枕半坐起来。顾雁坐在他旁边,用布巾盖在他前肩,轻轻擦拭着血迹。 随着布巾被染红,血迹逐渐干净,露出他原本浅褐的肤色。 “殿下,我想……” 还没等她说完,卫柏却道:“唤我长棣,好不好?” 顾雁手上动作一顿,压下砰砰乱跳的心,摇头道:“民女与殿下没熟悉到那种程度,不敢僭越。” 卫柏深吸一口气,悄然握住拳。但他不敢强令,怕惹她再恼,只好又道:“我知道了。” “殿下,我想……” “但我们可以继续熟悉, 直到你愿意唤我长棣为止。“卫柏不甘心地补充。她竟然那般亲密地唤那厮“平宣阿兄”,他也要有。 顾雁瞪他:“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你说。”卫柏迅速正色。 “我想与殿下冷静下来谈谈。”顾雁擦去他肩上最后一块血迹,见那道牙印上的残血都已凝固,应无大碍。她收起布巾,垂眸道:“殿下把我关在帐中,实在不成体统。这教我如何自处?平宣阿兄如何见人?就算殿下强行颁下一纸和离书,他也仍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我们自幼相识,如同至亲,这份情分我绝不能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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