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已走到池边卧轩门口。顾雁回过神来,颔首一礼:“有劳陈翁。” 老者施礼退下。 顾雁推门而入,但见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案上果然摆放着膳食,走近看,竟然都是江远楼的招牌小菜。再往里的梳妆案上,过去那些江州珍珠和玉饰,都摆得整整齐齐,跟以前一样。就好像,这五年简直不存在一样。 然而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细看,也没心思吃饭。她怔怔侧躺在卧榻上,直到天色彻底入夜。困意袭来,她闭眼睡去。不过她睡也睡不安稳,到了深夜,顾雁又猛地睁开眼。 瞧着窗外高悬的银月,应该是子夜了吧。 顾雁怔怔出神,忽然,她听到房门轻轻作响,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她浑身骤然一紧,连忙闭上眼睛。真是可笑啊,就算分别了这么久,她仍旧能听出来,那是卫贼的脚步。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到卧榻边。 顾雁一直闭着眼,感觉到他坐在了榻上。忽然,她脸颊上触碰到他的指尖,她不禁浑身一颤。 “你没睡?”卫柏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夜。 顾雁不动了,竭力平缓着呼吸。而他的指尖开始轻抚她的脸颊。 他身上的温热越来越近,直到他的声音出现在她耳旁:“我知道你没睡。” 顾雁睁开眼,见卫柏已俯下身。他微微抬首,伏在她上方。然而屋里一团漆黑,她只能看见他模糊的影子。由是,他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阿雁,我忍够了。” “殿下这是何意?”她心中一揪,低声问道。 卫柏的唇贴在她脸颊上。他呢喃道:“我忍了这么久,以为会忍到你愿意。但现在,我再无法忍不下去了。阿雁,你没有那般厌恶我,对吗?” 顾雁揪紧了榻褥,抿唇不语。他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又从脸颊吻到了耳垂:“谁也无法夺走你……” 随着他抱得越来越紧,顾雁转身想推开他,手却被他牢牢按在了卧榻上。忽然,耳垂被他轻轻咬入口中,熟悉的颤栗传遍全身。她咬唇忍耐着声音,领口衣襟却被他低首用齿关掀开。 “阿雁,给我……” 黑暗里的声音,尽是痴缠眷恋。 “殿下,莫要一错再错……”伴随着一阵接一阵痒意,顾雁艰难说着这些话。然而没等她说完,唇瓣便被一个吻封住。 他的吻热烈而绵长,将她的声音揉成碎语。 “什么是对……” 他向下吻去,沿着她的肌肤。 “什么是错……” 每吻一处,亦呢喃说着。 “由我规定。”
第69章 自从河边那一夜后,卫柏脑中再也甩不开那幅画面。 她披着月色从水下钻出,浑身散发着朦胧光晕,化作灵动的鱼,破开粼粼银光。她坐在水中,撩起的水漏下指缝,沿着纤长臂膀滚落,在水面漾开圈圈涟漪,也搅开了他的心湖。 他站在暗处芦苇丛边,压抑着短促呼吸,将她的身影镌刻在心底,反复描摹。 但他还没糊涂到,被慾念淹没理智。赶走那几个军士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然而还没走远,他听见水声哗啦作响,很快又静寂无声。他忍不住回头,发现她竟不见了!他骤然慌乱,忘了自己不识水性,疾步返回河里。 当他即将被淹没时,她回来了,将他托出水面。她抱着他,亲密无间,紧紧贴近。他的理智快要被吞噬殆尽了。她总能轻易对他施加酷刑,教他无比渴求,却又拒他千里。 他忍着折磨,被她推远,听她冷语。踏着夜色回营时,他忽然不甘心。 既然她心如磐石,为何他就非要得到一块顽石呢? 于是他一路回避,一路冷静。 然而在前行的车队中,他总是忍不住寻找她的所在。当他意识到时,往往来不及收回目光。午夜梦醒后,他总忍不住去瞧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慌乱的心就会立刻平静。 他发现,她有时也会回头看自己。 像给一个干渴的旅人,施舍可怜的几滴水。却能搅乱他好不容易沉寂的心湖。若她当真对自己无情,为何总能让他寻到有情的证据? 他觉得,自己就是只纸鸢,被她用一根线牢牢拴在手里。她需要时便拉近,甜言蜜语百般哄骗。不需要时就抛在脑后,任他千疮百孔,也无动于衷。 明明只有一根细线。 他却苦苦挣扎了五年。 现在,她甚至只需一个眼神,便又将他狠狠拽回,教他又巴巴地奉上一颗心,供她蹂躏。 她还说他残忍。 明明最残忍的人,是她。 今日回到梁城,卫柏一刻都没有休息。 范华殿内群臣聚集。关起门来,他们的争执比在城外时还要激烈。 陶羽叹气:“殿下有所不知,鄢和北上途中作了一篇赋,说要誓死等待分离的爱妻。属下虽严禁军士传扬,一回梁城,也将他关了起来。但这篇赋还是传了出去,如今几乎全城皆知。” 程仆射摇头:“颖军将士拼力攻下江州,殿下难道要因一名妇人而葬送?” 宋公愤然:“宋氏倾力辅佐,可不是为了看殿下如何色令智昏!” 卫柏坐在案后摁揉额角,听得头疼。 宋公银须颤抖,拐杖拄得震响。 “殿下莫再胡闹下去了!前几年,殿下要纳流民为妾,还要弄江州婚仪,老夫都没说什么。结果新娘失踪,婚仪成了闹剧。老夫以为殿下会就此收心,结果殿下非要在河边种柳,弄得人人笑话。今年殿下亲征伐夔,老夫还格外欣慰,殿下终于忘了容氏。结果,竟弄出一个更大的闹剧!” 看来宋公还不知道,容夫人就是顾雁。 老者缓了缓胸口的气,继续痛心疾首:“当年老夫亲眼见证,先王亲口许诺。殿下放着阿蕴这样的好娘子,不管不顾,胡作非为。阿蕴默默等殿下回心转意,一等多少年。殿下每次胡闹,就是在让人看阿蕴的笑话!” 宋公提到的阿蕴,便是程仆射的幼女程蕴,亦是宋公的外孙女。 卫柏微微抬眸,瞥向前方。 程仆射不动声色,正垂眸静听宋公说话。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几位颖州高门权贵,突然关心起了江州的平稳。 “老夫今日定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于公,为了大局,殿下必须尽快放走顾氏,安抚江州!于私,殿下必须给宋程两家和阿蕴一个交代!老夫古稀之年,一只脚已踏进了棺材,就算是死,也不能眼睁睁看殿下辜负先王!今日起,老夫绝不再饮一滴水,再食一粒粟,除非殿下回头是岸!” 宋公闭上眼睛,双手交握,苍松般的手背青筋凸起。 老人话音一落,在座士人皆震惊望去。宋公这是要绝食以死相逼啊!逼殿下迎娶程仆射之女! 陶羽最先回神,忙道:“宋公何至于此啊!殿下从未辜负先王……”他赶紧看向颖王。 卫柏按着额角,烦得再次闭上眼。但所有人都在等他发话。很快,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扫视堂下,沉声道:“宋公之意,孤已知晓。鄢氏那边,孤今日已传令,不再赘述。天色已晚,就议到这里吧。众卿先行回府。” “那其余之事呢?殿下何时决断?”宋公固执追问。 卫柏压下烦躁,应道:“两日之内。” “好,”宋公 示意旁边的女婿,也就是程仆射扶起自己,“老夫在府里,等着殿下的回应。”说罢,老人背着手,拄着拐杖转身迈步。 程仆射面不改色,恭敬施礼:“臣告退。” 卫柏睁开眼,冷眸瞧着众人离去的背影。 少倾,殿内终于恢复了宁静。 陶羽很快返回大殿,见颖王殿下仍坐在原处,倚着凭几,按揉额角。 “殿下,他们都走了。”他上前道。 卫柏冷笑:“这群世家,口口声声什么大局,都是借口。” 陶羽蹙眉道:“宋程两家长久结姻,同气连枝,根基深厚。他们不在乎社稷安危,只在乎门楣稳固。先王还在时,他们送来宋夫人,以固权势。眼下殿下掌权,他们便要殿下迎娶程娘子。殿下过去一直回避的做法,只怕再行不通了。” “孤知道。”卫柏眸色冷冽。 “那殿下……该如何决断……”陶羽小心翼翼地问道。 卫柏沉默下来。 陶羽知道,殿下既允诺宋公,两日内给出回应,就定会做到。然而,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他识时务地说道:“属下先行告退。” 直到他退出大殿,见颖王殿下仍然一动不动。 —— 卫柏走回东园时,屏退了侍从,独自走在夜色里。 灯笼仅能照亮三尺,前方黑暗浓重,仿佛深渊。这样的路,他已独自走了许多年。黑暗中,随时会射来暗箭刀枪,稍不注意就会夺走性命。然而,后面还有无数颖军将士,指望着他不断前行。 他竭尽全力扮演着颖王。 全神贯注。 却疲惫不堪。 卫柏来到轩阁外,推开屋门,吹熄灯笼。 他绕过屏风,走近卧榻。常年行伍的他有极敏锐的听觉。她不像往日那般沉沉入睡,呼吸均匀。今夜,她的呼吸缓慢轻微,显然在紧张。 她没睡着。 卫柏坐在榻边,手指轻轻触碰她脸颊,温软的触感传来,一瞬间,他竟觉无比满足。 他于深渊里,遇到了栖息地。 在她面前,他不必时刻紧绷着演一个颖王。 他是他自己。 可他们竟要夺走她。 他决不允许。 她是他的,谁都夺不走。 胸中有什么正喷涌而出,卫柏徐徐俯身,吻上她的脸颊。 “什么是对……” 他向下吻去,沿着她的肌肤。 “什么是错……” 每吻一处,亦呢喃说着。 “由我规定。” 顾雁被他按在榻上,感受着他的痴缠。今日他格外动情。黑暗里的触感如此清晰,每寸肌肤都被他细细吻过。“错就是错,如何更改……”她溃不成音,按住他头顶。 他终于抬起头,抱住她低语:“对错不止有唯一答案。” 说话间,他一直徘徊不前,惹得她愈发难耐。顾雁不想被看轻,硬是咬着牙关沉默不语。他却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如同在排兵布阵,循循诱敌。 “殿下,我们不能这样……”顾雁想抗拒,却发觉苦苦坚守的防线,正在他的蓄谋下渐次崩塌。 “可你明明在乎我。”他咬着她的耳垂。 顾雁只觉,整个世界渐渐开始混乱失序。她恪守至今的原则,她的道义,她的认知,都因卫贼而搅得乱七八糟。不该如此啊……他是卫贼…… “我没有……”她指尖抠入他的肩背,抠进硬实的肌肉线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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