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炤掩下心中惊乱,放缓了声音:“起来说话。” 观沅只得站起来,擦了擦 泪水,没话找话:“二爷今日怎么回来这样早?” “犯了什么错要罚跪?”窦炤反问。 观沅低下头扭着自己的手,想了半天才道:“我出去买泉水,因看热闹,迟……” “二爷你回来了!” 这时碧心等都迎了出来,向窦炤解释:“观沅这丫头近来有些懒散了,活儿也不好好做,出去买点东西还乱逛,我便罚她跪一跪,没想到冲撞了二爷。” “不止呢”采菊趁机道:“二爷总说最近的茶水不对,都是她准备的东西不干净,想是她不甘心被夫人罚在下面伺候,便故意使袢子让二爷挑我们错处,请二爷明鉴啊!” 窦炤将眉头皱了起来,看着观沅:“你还有这等心思?” 当着两个故意泼脏水的丫鬟,观沅哪里能辩,这会儿就算辩赢了,往后的日子怕是别想安生过,况且说她准备的东西不干净她也没法澄清,出去逛回来晚了却是事实。 只得咬了唇,眼巴巴看着窦炤:“二爷,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都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二爷饶了我这回。” 观沅一双刚哭过的杏眼黑漆漆水蒙蒙,脸上淡淡的雀斑在阳光的照耀下像跳跃的光斑,不仅不觉得丑,反而将她的美貌更衬出一点别样味道,十分惹人。 窦炤不得不移开目光,淡声道:“念你初犯,这次便算了,下次定不饶你。” 观沅喜出望外,挂着泪水的眸子里全是感激:“多谢二爷!” 采菊大为不解,冲动道:“二爷怎能这样饶了她?今日叫她去买泉水她却闲逛误了时间,给您的茶水都没准备好呢!” 窦炤眸光微沉,声音不变:“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采菊道:“当然要继续掌嘴罚跪,她还没打您就回来了,不能这样便宜她。” 窦炤浑身一冷,微眯了眼睛:“你们还叫她掌嘴?” 采菊被他瞬间变冷的眼神吓一跳,后退两步,结巴道:“是,是碧心姐姐,她,她罚的,不关我的事。” 碧心暗恨,深吸一口气跪下:“是奴婢做主罚的观沅,只因采菊来告,说她私自闲逛误了给爷备茶的时间,奴婢这才小惩大诫,希望她警醒。” 窦炤冷笑一声:“既然掌嘴罚跪是小惩大诫,你俩越过我私罚他人,我也对你们小惩大诫一回,去外面跪着,掌嘴二十,打完再回来伺候。” 又吩咐观海:“你去盯着,打轻了再多加二十。” “是!” 采菊大惊失色,还想再求,却看见碧毫无怨言地磕了头,跟着观海出去,她便也不敢再说什么,流着眼泪磨磨蹭蹭跟出去。 虽说窦炤这一动作算是给观沅出头,可观沅一点也不敢幸灾乐祸,反而紧张得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像根木棍般杵在那儿,只求窦炤不会突然发神经也将她一起罚了。 见人都走了,她赶紧福一福身:“二爷若没别的事,我先下去了。” “急什么,跟我来,有话要问你。”窦炤并不想就此放过她。 观沅:“……” 还有什么可问的啊?好想晕过去! 时隔一个多月,观沅再次走进主屋。 服侍了十年,这屋里一桌一椅,一杯一盏都是闭眼都能认的,以为碧心她们来了会做些改变,可看里面的样子,想来二爷还是喜欢简洁。 窦炤自去里面换了衣服出来,在书案后坐下,观沅下意识就想给他上茶,可手动了动,想起如今自己已不负责这个,不禁自嘲是丫鬟命,闲都闲不住的。 此时,屋里的五个大丫头,碧心跟采菊被罚掌嘴,香杏被罚在二门处供茶,香桃因受不了在荷塘边跪七日,早寻了个理由回夫人院里了,屋里只剩下唯一的丫鬟采梅。 采梅如今跟碧心一起分摊了木蕙以前的活儿,给窦炤更衣叠被准备洗澡水等,算是跟主子最亲近的人。 见窦炤回来无人上茶,她便自己去沏了一杯来。 观沅看那茶盏水色,便知是他最爱的雨前龙井,用的是旧年藏的雨水,只是明显泡的时间长了些,颜色过深,且用的杯子和上茶时间都不对。 观沅一颗心提了起来,心想这不是往虎口里撞么,主子正在气头上,再添上这么一杯茶,不得又被掌嘴? 采梅素日倒没为难过她,观沅便壮着胆子道:“许久没给二爷奉茶了,要不我去做一杯来?” 窦炤看一眼面前的茶,忍下心中火气,对采梅道:“算了,这茶端下去,等采菊回来,叫她再沏一杯。” 他不知道采菊的茶大部分是观沅准备的,以为她的茶浓淡冷热虽不大合意,但其他方面还算及格。 观沅放下心来,笑问:“二爷找我问什么?” 窦炤见她还能笑得出来,不免没好气:“被人欺负了还挺开心吗?” 观沅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支吾道:“也,也不算欺负,我确实出去看了会儿热闹,碧心姐姐教育我是对的,就,就是,不习惯掌嘴。” “她教育你是对的?意思是我罚她们倒罚错了?”窦炤气闷,这个丫头到底有没有脑子? “不,不是”观沅赶紧摆手,紧张道:“二爷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我的错。” 真想扇自己嘴巴,不会说话就别说,如今里外不是人了。 窦炤盯了她半晌,冷道:“你确实有错,这段日子见不到你人,可是在躲懒?” 观沅不敢再乱说,如实答道:“我跟木蕙如今是三等丫鬟,本身也有嫌疑在身,只负责照管院中花木鸟雀,不能靠近二爷。” “这是在埋怨给你们降了职吗?” “啊?”观沅愣了一下,他怎么会这样理解?“没有的二爷,我跟木蕙如今比之前轻松,三等丫鬟也挺好。” “比以前轻松?怎么在我跟前伺候很累吗?” 观沅很想就地暴毙,这都问的什么啊,累不累的你心里没数吗? 嘴上却道:“在二爷跟前倒……不算累,就是,有些紧张。” 完全不累那种话实在说不出口。 窦炤轻笑一声:“哦,那你说说,为什么紧张?” 以前小小年纪就会擦脂抹粉的勾引他,被他斥责后又惯会装傻充愣,然后死性不改总做些小动作撩拨他,如今有了小心机,还会装可怜引起他的注意。 紧张?信她才怪。
第8章 观沅实在有点焦头烂额,这让她怎么回答?这个人难道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为什么紧张?还不是因为你脾气臭,阴晴不定,神经不正常,动不动这不满意那也不满意,有事没事要训人一顿吗? 见她实在理屈词穷答不出来,窦炤也不忍心逼她,叹口气道:“算了,我知道你的目的,故意叫香杏和采菊犯错也是想回来我身边伺候,可惜……” “我没有!”观沅喊了出来。 简直震惊,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她怎么可能故意让香杏跟采菊犯错?更不可能想回他身边伺候啊。 又没疯。 窦炤眼神冷了下来:“你不想回我身边?” 观沅有点慌,“不,不是!” 啊,冲动是魔鬼,二爷这种死要面子的人怎听得了这样的话?赶紧找补:“不是不想回来伺候二爷,我是说,我没有故意陷害香杏跟采菊,平时给她准备的东西都与从前一样,没有不干净。今日回来晚了也是贪玩,真不是有意的。至于香杏,她为什么受罚我都不知道。” 她真的比窦娥还冤。 窦炤却冷哼一声:“你倒撇得干净,我问你,香杏那日奉给我的白牡丹是不是我特别教过你,只有你会?” 观沅点头:“是啊!” “那你为什么自己不端过来,却让她奉上,故意叫她在我跟前出丑说是她沏的?” 观沅愣住:“啊?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观沅只能如实回答:“那日二爷叫我奉茶,我做好本来要自己端过去,可香杏将我拦住,说我不能靠近二爷,这才没能亲自给二爷送去……” “行了!”窦炤明显不耐烦,打断她:“我不想听你狡辩。” 观沅咬住唇,不敢再辩,可心里无边的委屈涌上来,不禁湿了眼眶。 美人儿梨花带雨,晶莹的泪珠顺着吹弹可破的脸颊滑落,滴在白皙细嫩的脖颈上,继续往下隐入 她傲人的雪脯。 窦炤使劲撇开目光,可恶的女人,这种时候还要勾引他。 按下乱了节奏的心跳,他决定下狠手:“过去的事就算了,叫你来是想告诉你,如今院里人尽够了,你若想出去,我可以秉明老太太,提前放你出去。” 观沅充满委屈的心脏猛地震了一下,这是真的吗,没听错吧?这就能放她出去了? 她迫不及待就想答应,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还不能这么早出去。 她之前很想离开长直院没错,那是因为二爷难伺候,如今不用近身伺候了,日子不知多好过,真没必要赶着出去。 一时又想起今天哥哥拜托的事情,哥哥现在需要钱,她自己已经身无分文,就这么出去,难道又要跟哥哥一起四处要饭?只怕如今大了,连要饭都不得,最终只能卖身或是饿死。 她也的确想要自由之身,却是一个能吃饱穿暖的自由之身,将十年积蓄给哥哥开医馆就是她的退路。原本指望着去别的院里再混四年,攒点银子,出去就什么都不怕了。可如今哥哥那边出了问题,自己出去就是一穷二白。 若是一个比现在凄惨百倍的自由之身,她宁愿一辈子待在这里。 所以哥哥的想法是对的,只要能治好二爷,拿到那三百两银子,她与哥哥的梦想都能实现。 她还不能走。 窦炤见她一直不吱声,微微皱眉:“怎么,高兴得说不出话?” 观沅掐了掐手指,镇定道:“不是的二爷,我还不想出去。” 悬着的心似乎松了一下,这矛盾的感觉让窦炤很不舒服,他不动声色:“这就怪了,府中能被提前开恩放出去的哪一个不是欢天喜地,感恩戴德,你倒不想走,为何?” 观沅绞尽脑汁:“我已经习惯了府中生活,主子们待我又好,出去的话,我怕,怕……” 怕什么呢? 在府里做了十年,银子加起来尽够她们出去生活,而且有了自由身,还能择个好人家嫁了。别说她是从窦氏这样世家大族出去的丫头,就是次一点大户人家里出去的丫头,哪一个不是被普通读书人抢着要? 可以想见,她的银子若还在,出去就能过上梦想的悠闲生活,实在没什么可怕的。 嗫喏半天,终于换了个理由:“是我对府里有感情,在长直院十年,一草一木都经过我的手,这里就像我的家,实在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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