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观沅还真有点伤感,当初进来的时候才六岁,她最灵动的十年都是在这里度过,若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还有,”观沅突然想到最重要的一点,“二爷于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二爷,当初我已经死在马棚那儿。这样的恩情无以为报,只想再多侍奉二爷几年,那时再出去,就算圆满了。” 这段话倒不是敷衍,窦炤于她,确实是救命恩人啊。 话到这里,她不由得便想起十年前。 那个冬天,为了让哥哥活下去不得不将自己卖进府里当小丫头。当时的她又黑又瘦,被打发在厨房当烧火丫头。 虽年纪小,但她做事尽心尽力,任何厨娘吩咐的事都认认真真做好,也尽量让嘴巴变得乖甜,一直哄着厨房的婶子们。 即便如此,在一次给三小姐蒸的鱼羹火候不到有腥味这件事中,她还是被推出来頂锅,从此被发配去最脏最累的地方,给下人们洗衣服倒痰盂等。 那种活儿哪是个小女孩能干的?天又冷,手一直泡在水里,没几天便生冻疮溃烂,碰水就疼。洗不动衣服又要挨打、饿饭,没几个月便瘦得柴一样,更干不动活儿。 有一次在倒马桶的时候脑袋发晕,不小心溅了一些在路过的大丫头彩月身上,彩月是大少爷院里的,从来尖刻跋扈,惹了她还了得? 也不顾观沅解释,她冲去马房拿了根马鞭便死命往观沅身上抽。 那可是真正训马的鞭子,抽一下便钻心的疼,观沅本就瘦没了的小身板哪里遭得住这样下死命的抽?原本还痛得哭,后来气息渐弱,只能虚弱地往外爬。 也就是这时,骑马回府的二少爷窦炤看到这一幕,呵止了彩月。 那是观沅第一次看见这府里真正的主子,十岁左右的年纪,白净瘦雅,生得真好看,只是因为脸色惨白的缘故看着有些冷漠。 或许见自己快死了,这位小主子便将她带了回去,还请大夫来给她医治,院里两个十六七岁的大丫头也看她可怜一直照顾她。等她好了之后,便留在长直院,从洒扫小丫头做起。 十岁的时候,之前奉茶的大丫鬟满二十要出去了,便叫了她到跟前伺候茶水。 也就是那时候起,观沅才真正近距离接触二爷。 其实前几年的时候,二爷对她还算好,茶水什么的弄错了也不会责骂,而是耐心教她,观沅很多出色的茶艺都是窦炤亲手教的,比如那杯白牡丹。 可到了十四岁那年,望澧勾引二爷被赶出去,没多久她又因涂脂抹粉被骂了一顿,那之后二爷便叫她们每日跑步,晒得黑黑的,还要多吃饭,身材也变得比别地方的丫鬟更健壮些。 即便这样,观沅每次近前伺候,还是能感觉他不高兴。总能从鸡蛋里挑骨头找她麻烦,就感觉他特别看她不顺眼,可若是提出要换人来伺候,他又会更生气。 观沅的日子如履薄冰,每日伺候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子,太煎熬了。 其实想想,若是二爷一直是十四岁之前的二爷,她是愿意伺候一辈子的。 如今的话,熬到二十岁应该是极限了。 想到这里,观沅真心道:“希望二爷能再留我四年。” 这时,采菊回来了,给他奉上茶。 窦炤匆匆喝一口,明显皱了眉,却没有责备,只淡声道:“味道不对,换一杯来,” 观沅微微惊讶,只是换一杯就行吗? 这若是换了她,被训斥是轻的,很多时候要在他眼皮底下一直冲泡到颜色味道一丝不差,再回去按这个流程练习一整晚,不给睡觉的。 怎么如今她们来,只是换一杯就行了,连句重话都没有? 观沅一脸羡慕地看向采菊,可见瘦弱的美人儿就是好,不是犯了原则问题,主子们都舍不得责骂。 可采菊却一脸要哭的样子,期期艾艾端了杯子下去。 观沅心中纳罕,若是二爷能对她这么宽容,她做梦都能笑醒的。 哎,真是同人不同命哪。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不免露出些委屈,窦炤便道:“做什么一脸不高兴?” 观沅哪里敢说,只好接之前的话道:“想到不能伺候二爷心中很是难过,还请二爷不要这么早打发我出去。” 水嫩嫩的美人儿一脸哀伤,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恳求。 这是窦炤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她一向喜欢假装不在意,勾引他的时候也要装作是不小心,此刻突然这样直白地流露感情,一下子便击中他心中最隐秘的地方。 观沅见他不说话,又似乎很热很烦躁的样子,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揉眉心,便讨好地拿起羽扇:“二爷你热吗,我给你打扇吧?” 窦炤心中烦躁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观沅以为他同意,便走上前,正要扇时窦炤却站了起来。 没想到他会起身,观沅后退不及身体往后仰,眼看便要摔下去,却感觉背上一紧,窦炤已经托住她的后背,将她扶住。 近,离得实在太近。 气息交缠,少女身上芬芳的味道肆无忌惮侵入鼻端,一张粉嫩似荷花的脸近在咫尺,微微汗湿的鬓角,吹弹可破的肌肤,淡淡的雀斑,玲珑小巧的鼻子,还有那樱桃般的小嘴,泛着淡淡粉红,又润又软,很好咬的样子。 窦炤不可控制地有了些反应,赶紧手一松,观沅便这么直直摔了下去。
第9章 重重一下,观沅屁股着地,痛得险些哭出来,还好那里肉多,不然这一下铁定要骨折。 窦炤强忍着想拉她起来的冲动,冷脸道:“才多久没近前伺候,就这么冒冒失失的?” 观沅满心的委屈,忍着疼爬起来,眼里又有了泪珠:“对不起二爷,我担心你热。” 委委屈屈的声音,软软的调子,像猫爪一般轻轻挠在心尖上,又痒又难受。 窦炤实在不想再看见她,怒道:“既然想留下来就安分些, 若真做出望澧那等事来,你知道后果的,滚吧!” 观沅愣住。 望澧?望澧是想跟他生孩子的,她何曾有那个意思?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同意她留下来了。 哎,可算是争取到时间了,这次一定要好好筹谋,早日拿到银子,再后顾无忧地离开这里。 观沅故意欢喜地抹着眼泪,声调里都是感激:“谢谢二爷,我一定用心伺候这四年。” 整个下午,窦炤都心神不宁。 他今日回来这么早,也是因为在宫里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之事。 为了给公主一点教训,他将祁王半年前醉酒大骂皇帝偏心一事翻了出来,街头巷尾都在暗暗流传。当然都是在可控制范围内,保证在不必要的时候不会传到皇帝耳内,想收手的时候也能随时让声音消失。 公主毕竟是女子,不好直接下手,便只能动一动她在乎的人。祁王是她胞兄,她一向敬重。 这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效果非常好,祁王一看便知道是窦炤冲着公主来的,连夜去做了妹妹思想工作,让她亲自去给窦炤道歉。 午后,窦炤给太子讲今日最后一课时,公主就来了。 窦炤名义上是太子少师,教他围棋,但其实太子最讨厌围棋,学了这四五年还是半桶水,窦炤都根本不想认这个学生。所以他们平日讨论最多的反而是经世学问、朝堂政治等,窦炤相当于太子的军师和智囊团,与太子亦师亦友,太子做任何决定都要先问问他的意见。 不过这个太子一向不大正经,除了研究国计民生能稳重些,其他时候总要找些八卦乐子出来笑话。 比如这次外面传窦炤是断袖一事,可算是对了太子胃口,他早就觉得窦炤每日冷着个脸太无趣,这次终于抓住把柄将他破功,怎肯放过。 所以日常他都是故意跟窦炤勾肩搭背,或是捏着嗓子装模作样的: “老师,你喜欢壮的还是弱的?看看本宫如何?” “哎呀呀,老师,你太凶了啦,人家好怕怕!” “小炤炤,我不喜欢你叫我殿下,叫我的名字小长宁如何?” …… 他每日这么闹得欢,窦炤却丝毫不为所动,直到今日公主来之前,太子又装出一副女娇娘模样来调笑。 窦炤一反常态,突然捏着他后颈将他放倒搂住,声音温柔:“虽说臣喜欢男子是误传,可殿下如此娇媚可人,越来越像女子,倒真有些令臣动心了。” 太子先是怔住,接着一蹦三尺高,眼睛瞪得像铜铃,指着他“你你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你不出话来。 接着门口传来公主的尖叫:“窦炤,长宁,你们在干什么?” 太子要哭了,飞奔过去:“皇姐,皇姐救我,你都看到了吧,老师他,他骚扰我!” 窦炤却无事人一般,理理衣袍,好整以暇地端了杯茶慢慢品着。 公主使劲推开太子,跑到窦炤跟前,指着他的鼻子问:“姓窦的,你到底在干什么?” 窦炤眼睛都不抬,继续喝茶。 公主气不过,伸手抢下他的茶杯,用力摔在地上:“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想怎么样?” 窦炤这才笑了笑,声音仍是怠慢:“怪了,这话该我问公主才对,不是公主四处传我是断袖吗?如今如公主所愿,我试着喜欢男人,公主不高兴吗?” “不高兴,不行,不可以!”公主一连三个否定。 倒是太子好奇心上来了:“为什么不行啊,皇姐?” 公主脱口而出:“因为我喜欢他!” 非常大声。 太子的眼睛再次瞪回铜铃状态,愣了好半天才使劲揉揉脸,一叠声地唤人:“小聪子,小聪子快,快来给我看看,我是不是梦游了今天?” 虽说窦炤此举就是为了恶心公主,但这个结果却绝不是他想要的。 好半天,他呵笑一声:“可惜了,如公主所见,我喜欢男人。” 说完,他招呼观海收好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 公主又羞又气,在他身后大喊:“你等着窦炤,我,我跟你没完!” 太子这会儿才怯怯地戳她一下:“可是皇姐,你不是说他断袖呢,怎么又喜欢他?” “关你屁事,你个狐狸精!” 公主狠狠瞪他一眼,跑了。 留下太子一个人风中抽搐:“小聪子,小聪子,不行,我要哭了,皇姐,皇姐她居然说我是狐狸精,呜呜呜,都别拉我,我要告父皇去……” 回来的路上,观海还挺兴奋,说被公主看上是件好事,毕竟这世上再没有比公主更尊贵的未婚女子,与他家公子正好一对。 窦炤瞟他一眼:“你知道什么?这件事就当没看见,谁也不许提,特别是家里,若走漏一点风声,你这条舌头就别想要了。” 观海不解:“为什么?” 窦炤冷笑:“她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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