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云端宁惊得几乎从榻上跳下来,她一把攥住杜若的手腕,急得便要穿鞋下榻,“现下情况如何了?草人引箭的计划是成是败?” 杜若扶着她躺好,细心地掖好被角,宽慰道:“公主您就安心休息吧,计划很成功。” 杜若的语气里有掩抑不住的喜悦,“那夜两千个草人放下去不久,歧平军便万箭齐发,早晨守城的将士把草人拉上城楼时,沈将军着人清点,竟是有足足数十万支箭呢!” 云端宁闻言始终紧绷的情绪这才舒缓下来,握紧的拳也松了松。 “成了便好,成了便好……” 说及此,她像是忽地记起什么般,急切地看向杜若道:“快去叫沈子乾来,我有要紧的事让他去办。” 杜若皱着张脸犹豫了一瞬,“公主,您这才刚醒,医师嘱咐过要好生休养……” 云端宁急得咳了几声,面色一红,道:“快去!” 杜若只好依言乖乖退了出去。 草人引箭已过三日,如今正是时机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云端宁强撑着起身下榻,披着外裳,将半开的窗子推开,温煦明媚的日光便自窗外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流淌在她的面颊上,熠熠闪光。 门外有一棵石榴树,记得初来晋城时,它枝丫密密地向上伸展着,脱落尽了整棵树的叶,沉默地站在风雪里,像是形容枯槁的老人。 而眼下,干枯的枝丫已缀满绿意,枝头冒出些嫣红的小花团,它闭上眼,张开双臂,自由愉悦地享受澄黄热烈的光,站得挺拔而灿烂。 云端宁的眼底倒映着团团鲜艳,她伸出手隔空虚抚着这棵石榴树,眼眸间染上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是春天,春天要来了么? 门外传来动静,她知晓是沈子乾来了,便直接走了出去。 时间紧迫,她止了沈子乾不必要的问安与寒暄,开门见山道:“歧平那边如何了?” 沈子乾摇头回道:“自三日前中了我们草人之计后便无甚动作,十分安分。” 云端宁点了点头。 “如此轻易载在我们手里,必然不甘心。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 须先发制人。” 沈子乾眉头一拧,“公主是打算,进攻?” “不!”云端宁眼眸一定,接着道:“是让歧平以为我们,要进攻。” 沈子乾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自今日起,操练军队不必在白日,改至夜间。今夜便令军队擂鼓列队。鼓声,要擂得越大越好;将士们的声音,要喊得越高越好。出征时什么准备,今夜便什么准备。” “这鼓声,半个时辰一次,要擂至天亮。” 沈子乾有些明了,又问道:“天亮之后呢?” “进攻。” 这一夜做了这般佯攻敌营的准备,便是为了使歧平军精力疲软麻痹,可若仅此而已,却也无甚大影响。 然若是趁此当真袭营,他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和兵力,能一击制胜。 沈子乾蓦然跪下,抱拳道:“末将愿领兵……” 云端宁截断了他的话,“我去。” 沈子乾猛地抬首,眼底有始料不及的惊愕。 “公主,此行凶险万分,您万万不可亲身冒险啊!” 云端宁不去看他,只平视前方,将门外那棵石榴树远远地纳入眼底。 “城中需要有人守着,你便留在城内。剩下的,便不是你该管的了。” 沈子乾一双手握得咯吱作响,额角青筋爆起,红着眼喊道:“公主!” “沈子乾,”云端宁冷冷地瞪着他,厉声呵斥:“这是军令!” 沈子乾双眼猩红地看着她,半晌,只好痛苦地垂下头,哑声应道:“末将,遵命……” 第77章 突袭中箭她必须得要好好的,好好地活…… 歧平此次领军之人乃是当年威远将军郭烈的长子郭啸衡,据他传骁勇善战,威猛无双。 他此次请缨攻盛,便就是为了报六年前西狩坡,云端宁一箭射死他父亲的深仇大恨。 他命令部下及全军将士,一刻不停地盯牢云端宁的一举一动。那夜草人甫一落下城楼,他便毫不犹豫地指挥放箭,直至放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停手。 但未曾想竟是中了那云端宁的诡计! 他气得不轻,出师不利,接下来更是时刻戒备,不错过重海关一点异动。 因云端宁此举,他决意将攻打重海关的日子提前。他已经迫不及待用长枪捣碎云端宁的脑袋,用她的性命,为天上的阿父报仇了。 血债,必然要用血来偿。 岂料就在他决定出兵的前一天晚上,重海关突然开始擂鼓点火,操练军队了。彼时他还正酣眠着,知晓这个消息时他没有半分犹豫便立刻整衣出门,亲自守在瞭望塔上盯着,命所有士兵高度戒备,时刻准备迎战。 每每他欲放松时,重海关处的擂鼓声就大了几分,他便彻夜不眠,连阖眼浅眠也不敢了。 全营上下的将士们则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枕戈待旦了一整晚,未有片刻懈怠。 郭啸衡就这样在瞭望塔从夜里守到天明,直至过了早膳时分,他仔细观察着重海关的情况,发现他们鼓不擂了,火也灭了,连士兵都散尽了,整座城安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愤恨地一拳砸在城楼上,怒不可遏。 眼前这一切让他他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一夜,又被云端宁耍了。 “云端宁,新仇旧恨,我必要你血债血偿!” 折腾了一晚上,所有人都身心俱疲,原先定好的攻城计划显然要被搁置了。郭啸衡便命所有将士先去解甲休憩,一切都待明日再做打算。 郭啸衡这一晚也着实疲倦不堪,便也下去睡了。 云端宁此刻率十余人,各领五十精骑,正埋伏于城下。仔细估摸着时间加之敌营的动静,她握紧了腰间长剑,回眸道:“众将士,听我号令。” 身后是整齐划一的捶击胸膛的声音。 云端宁抓准时机,眼眸迸出光来,缓缓起身,喝道:“冲!” 不过数百余人,自城门口杀出,直捣敌营,竟是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此时歧平军营上下刚刚歇下,云端宁势如破竹,几乎毫不费力便一举斩杀了六十多名将领,甚至有不少士兵尚在酣眠便一刀砍落了头颅。 军营中瞬时大乱,云端宁趁着他们措手不及之时片刻也不犹豫地提剑便砍,能多杀一个便是一个。 眼见着歧平军马上从突袭中反应过来,云端宁当机立断地挥手命人撤离。 “你们快走,我来殿后!” 话音未落,便是凌厉的一刀当头劈下,她旋即抬剑挡格,顶翻这一刀,反手一剑刺入来人的胸膛,鲜血溅了她满脸。 她倒是有些低估歧平军的实力,城门口守着的一批人反应迅速,与她缠斗了许久,以至于一时间脱不开身。 她费了好一番气力才将身边紧紧围着她的几个人打倒,正要趁乱撤走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云端宁,敢来偷袭又为何像条狗一样逃跑?!” 是郭啸衡。 眼下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她并未回头,脚下也没有半分犹豫,只顾往前跑,一气呵成地拽过城门前的马便要翻身而上。 郭啸衡又栽了一回,眼见抓不住云端宁了,便扼住城门口来不及逃走的两个大盛人的喉管,高声道:“你跑得倒快,留下你的士卒不管不顾了么?!” 云端宁眉头一皱,下意识放松缰绳,仓皇转头,竟是有两个人方才未撤干净。 救不了了。 她心下一紧,犹豫一瞬终是咬牙转了头。 对不起,你们是为大盛而死,大盛会记得你们。 就在她放慢速度,转头犹豫的一瞬间,郭啸衡抓住机会,挽弓搭箭,毫不犹豫地便狠狠放了一箭。 云端宁肩头一颤,结结实实地中了一箭,咬紧牙关又继续向前策马疾驰。 射中云端宁的一箭让郭啸衡心中大为畅快,扼住那二人的手又用了几分力。 他淬了毒般的怨怼眼神狠狠绞着云端宁的策马离去的背影,下一瞬,手起刀落,扬剑便将这二人齐齐杀死,仿佛将他们当作了云端宁一般。 * 又是同样的梦。 她沉入无底深渊,岸上一个又一个人匆匆而过,交谈声隔着水面混沌沉重地传来,她努力想听清,却发觉自己越坠越深。 手腕被猛然一撞,惊惧之下她仓皇转头,在水底瞥见了萧煦的面容。 云端宁倔强地噙着泪水,她想向前,无边的水流却将她牢牢箍住,除去默默看着萧煦越漂越远,什么也做不了。 冰冷的水将她无情地抛起,又用力摔落,她重重砸在水底石块上,鲜血瞬时蔓延开了,在她周遭开出一团又一团血花。她无力反抗,任由水流狠狠灌入她的鼻腔,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微弱已极的呜咽。 萧煦随着水流沉入了水底,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她死了么?萧煦也死了么?大盛……重海关沦陷了么? “不!” 她骤然惊醒,铺天盖地的失重感猛地袭来,额头沁满冷汗,不住地用力大口呼吸。 定了定神,她方下意识攥紧衣襟。 后心迟来的刺痛感将她猝然包裹住,她惨白着唇记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一时不察,中了那郭啸衡一箭。云端宁皱着眉转头瞥了瞥后心的伤口,好在他准头一般,若再向下偏移几寸,这一箭便当真足以要了她的命。 强撑着起身下榻,她随手扯过一旁挂着的大氅草草披上便急切地走了出去。 恰好迎面撞见正端着碗粥往里走的杜若,杜若一惊,喜道:“公主您醒了!” 云端宁还未来得及答话,杜若便自顾自笑着道:“太好了,医师说您若能醒来便无事了。” 见云端宁还站着,杜若又敛了笑,急忙要将她往屋里推,“您这刚醒不好生休息又是要去哪儿?” 云端宁轻轻挣开她的手,道:“去请沈将军来,我有要事同他商谈。” 杜若一听急了:“可,公主……” 抬眼撞见云端宁不容置疑的神色,她便只好将未说完的话咽下去,默默应了声是。 沈子乾来得很快,抬眼见云端宁坐在殿上,面 色苍白。 他见状拧眉劝道:“公主重伤未愈,应当好生休养,切勿操劳啊。” 云端宁摆了摆手,轻咳两声:“不碍事。” 瞧了沈子乾几眼,云端宁脸色一变,皱着眉将话头引到他身上:“你看着面色不佳,可是未曾休息好?” 沈子乾闻言默默垂下眼,身侧手紧握,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便说!” “公主,”沈子乾叹了口气,沉声道:“晋城如今,存粮告急,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末将昨日起便不再进食,想着能多出一口粮余给将士们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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