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这心思,也不和我说一声……非要闹得下人皆知,唯我不知……”温玉仪羞恼得紧,可恼意也不明该从何发泄,只好哑口无言地搬入殿内。 想着大人今日要辅佐新帝登基,定是忙碌的,心头那埋怨之意又褪了下来。 昔日在书案边批阅奏折的清瘦身躯映入心里,她倏然消了愠恼,起身走去庖屋为大人煲上一碗莲子羹,以迎接他下早朝。 今早新皇登基一事闹得城中沸沸扬扬,各处酒肆都在谈论着那新帝为何人。 可闲谈之语未过多久便止了,因楚大人扬言,再听到有妄议者,杀无赦…… 仅有几名刚入城的外乡人走镖路过此地,不知楚大人下的命令,悄然在一酒楼中言谈起来,边饮酒边话着闲。 “今日登上龙椅的,传言是先帝的一位远房表戚,头脑有些愚笨,应不敢再生事端。据说楚大人不愿要那皇位,偏是将这江山拱手让出……” 一位身材高大的镖师饮尽碗中浊酒,轻问向身旁较为瘦弱的公子:“你说这位大人意欲何为?” “不论谁坐上龙椅,皇权皆已落到大人手中,”至于为何不接皇位,那公子闪过一念,以扇掩面道,“我估摸着,楚大人是觉得原先的陛下不安分了,才想着再换一人得以操控……” “毕竟在幕后操纵着傀儡之君,可是比自己称帝有趣多了。” 大汉闻语,谨言慎行地敛了敛眉,觉公子所言有些无礼,为圆其场,又道上一句:“我看啊,将来若谁还敢和楚大人作对,下场只会比先帝还惨……” “楚大人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咱们还是莫议论了。” 这些茶余饭后之言仍是被酒楼的掌柜听进。掌柜生怕招来祸端,差遣上几人,将桌上酒水与下酒菜皆撤了下。 “放肆!何人准你们如此妄议楚大人!” 掌柜抬袖高喝,示意跟随来的小厮,将二人抓进衙门里:“方才可是有几名散步谣言者被当街斩首!楚大人有令,从今往后再有议论者,格杀勿论……” 殊不知楚大人竟还有这皇令,若真去了衙门,岂非是去送死…… “掌柜饶命,掌柜饶命……”方才议论的二人吓得大气不敢出,跪倒在地,连连磕起头来,“我等是外乡人,也只是饭后闲暇才偶然说起,不懂京城的规矩。还望掌柜饶了小的……” 面色再是凝重几分,掌柜挥袖命小厮暂且退下,抬手做上一手势,意在需用钱财买通,才能放过他们。 “楚大人为国为民,最是德高望重,容不得尔等庶民诋毁!” “是是是,掌柜教训的是……”见事态还有转机,此二人塞了钱袋入掌柜的手里,发誓再不敢行妄议一举,“这些银两还望掌柜收下,我等再是不敢了!” 既有银两可赚,那便放过一马,掌柜见钱眼开地收下贿赂之银,轻咳着嗓,稳步行远。 宫城丽日当空而照,朝晖满前户,宫中草木迎晓露,大殿尤显一片巍峨庄肃。 待下了朝,达官纷纷退去。 如今朝堂动荡平息,在回王府前,想先去另一处之地,楚扶晏威凛地走着,步子踏入了天牢,眸色也随之阴冷下去。 外头本还是艳阳之天,到了牢狱便感阴风阵阵袭来。 他走到牢道尽头最为隐蔽的牢房前,向牢中被囚之人讥嘲了两声。 “几日未见,陛下别来无恙。” 他肃冷地立着,唇角悠缓勾起,未再向这人行半点君臣之仪。 手脚已被镣铐所缚,李杸疲倦地抬起双眼,借铁窗遗落下的冷光望清来人,随然一笑。 “朕已败成了这模样,你还来见朕做什么……” 楚扶晏冷观此人颓败的模样,面不改色道:“微臣只想前来告知陛下一声,这江山仍是李氏的,微臣不抢。陛下可安心下九泉了……” “你不要皇位?” 了无兴致的面颜猛地一僵,李杸忽而站起,紧握上牢门木柱,双目瞪得通红。 放着好好的帝位不要,偏要去寻李氏后人占着此位,面前的辅佐之臣究竟意图何在,究竟是为哪般…… 李杸愕然睁眼,掌心似要握出血渍来,沉默地等待后话。 “可陛下所留的几位小皇子已被诛杀……微臣找了个新君,是陛下的远房表戚。” 泰然轻笑了几声,楚扶晏缓声而答,早已将利弊想得透彻:“这虽是李氏的江山,可皆由微臣摆布。如此屈辱,微臣要整个李氏世世代代都受着……” “永远摆脱不得。” 他道得极缓,容色一凝,当真如同恶鬼般诉说着。 “微臣想过了,江山仍是李氏的,微臣只尽着谋策之职,便不再有谋逆一说。”已于短短数日间想到了全身而退之法,楚扶晏唏嘘作叹,别有深意地低声回道。 “世人只会觉着,微臣无错,错的只是陛下而已。” 他顺势言得猖狂,道尽牢中的囚徒才是宵小之徒:“敢像陛下这样有异心的,微臣正巧可让他们看看,会有何等下场……” “你!”李杸再度勃然大怒,倏地想起朝里朝外还藏有余势,又随他一道而笑,“楚扶晏……朕不会放过你!” “朕要拉你一同入黄泉……” 似听出了话外之意,楚扶晏自如地扬眉,笑意丝毫未减:“微臣险些忘了,陛下暗中培育的血影司,还有朝中剩余的心腹,譬如吴相礼、许元川的人,微臣已除尽。” “幻梦虽美,终有清醒的一日。” 于此,这位旧日君王再无后招可言,落花流水,全军覆没。 “哈哈哈哈哈……”笑声惨烈地荡于牢狱之上,流窜于牢道内尤为凄凉,李杸踉跄地向后退去,一步未站稳,跌坐在地,无奈痛哭流涕,“朕今生怎会遇上你这个恶鬼……” “日日诛着朕的心,朕却到死……也未拿你有何办法。” “来人,陛下累了,本王见有间刑室还空着,带陛下去歇息吧。”楚扶晏转身不再瞧看,吩咐起狱吏,意味深长地落下一语。 “陛下若是长睡不醒了,便不必再惊扰。” “是。”那狱吏像是个聪明人,瞬间会了意,唤上二名狱卒便将这囚犯带走。 回于府宅已近午时,顺着游廊一路来到王府书室,忙完早朝该行之事,脱下朝服,他自是想来见一见夫人。 自打共居寝殿后,书室便也一同而用。他这位娇柔可欺的夫人,在闲暇时就喜待在此处习练字画,时不时还会唤他来品鉴一二。 书室的房门被悠然推开,一抹芙蓉般的温婉倩影现于眼前,柔桡轻曼,翩若浮云,发髻接落花,举手投足间满是纤柔。 他悄步走近,在她的身侧默默一站。 “夫人又进步了。” 楚扶晏沉声赞许,引得案前女子羞愧地顿笔。可手还未收回,就已被他从后握住。 颇为专注地望起案上墨画,他凝神片刻,轻握素手,带她继续作画:“本王恰好有空闲,来教夫人作字画。” 温玉仪愣神一霎,侧目看他,见他真就聚精会神地添了几笔。那画作却似神了一般,立马栩栩如生了。 她觉得让大人赐教实在难得,便全神贯注地投入于墨画中。只是…… 只是方才有府侍来报,早朝过后大人去了趟天牢,她知晓他,大抵是去见了李杸。 据说大人面容阴沉,似是起了些杀意。她此刻望去,又觉清颜并无异样,较平日还多了份闲适。 难忍心上好奇,温玉仪悄声问道:“听说夫君方才去了天牢?” 他听罢回得直言不讳,想来那人受尽极刑,今日必死无疑。 “李杸撑不了多久,最多半日。” 话音刚落,便有侍从匆匆走来,在案旁恭敬地行礼:“楚大人。” 随侍走上前,抬手附其耳边低言了几语,又缓步退离书室。 意料之外般轻哼了一声,楚扶晏将墨笔握得稳,柔声相告:“本王还是高估了他,才受了半个时辰,便在牢中丧了命。” 李杸落于大人手中,本就活不了多长时日,死在牢狱是那小皇帝唯一的归宿。只是惨死得如此之快……她心感讶然,想必是大人用尽了酷刑。 温玉仪淡然思索,目光回于字画上,想着早朝之举,轻缓地问道:“新帝登基,大人可还满意?” “目前看来还满意着,谁知将来会不会走李杸走过的路。” 忆起那刚坐上龙椅的新帝,那新君一副未见过世面的模样,端坐朝堂之上哆嗦得找不着北,他轻蔑一笑,冷然回语着。 可李杸是被大人亲自赐死,受得万千苦刑,身为其外戚,刚登上皇位的新帝会对他抱有恨意。 她小心提点,唯恐大人再遭不测:“新帝若知真相,知大人杀了李杸,会对大人怀恨的。”
第103章 大殿上身着龙袍的孤影暂且掀不起风浪,再者,有李杸的下场摆于天牢内,估摸着新帝不会亦不敢有何举动。 楚扶晏落完最后一笔,画作便成了:“那龙椅是本王扶持他坐的,若非本王找寻,他还是个穷乡僻壤里的书生,如今多少会对本王存有感激之心。” “不过有夫人的这句提醒,本王定谨慎行事。”他搁笔顿了顿,放低语调,似虚心听清了她的劝语。 轻展开字画,温玉仪爱不释手,秀眉若新月而弯,闲然回忆起方才他所授的画技。 愁绪微淌过眉梢,她适才光顾着言论新帝,却忘了习上技艺。 此生最见不得身旁这娇影落泪,瞧她蓦地自恼,忙猜测起了原由,楚扶晏望回墨画,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便随它去了:“夫人不必犯愁,本王今晚再来教一回。” “嗯……”她良晌低眉颔首,愁眉顿时一绽,这才缓缓放落了书画。 楚扶晏确认着旁侧的娇玉之影心绪尚好,长松了一口气,眸光不自觉地落于她的淡雅素裙上,眉心又微拢了起。 “莫说本王了,倒是夫人怎还没准备?”想着翌日的此时都在拜堂了,她怎还安闲自得,他敛声柔和地相告,生怕她记错了日子。 “明日就要大婚了。” “其余之事本王皆已安排妥当,只是那喜服与首饰需夫人挑选,本王……不懂女子之物。”唯怕她误会,他连忙多道一句,语声越发轻了。 犹豫着似犯了难,温玉仪瞥向窗外庭院,故作无辜道:“我本是想着手的,可剪雪那丫头非要揽下,我执拗不过……” 他闻言诧然,不知剪雪何时已从晟陵赶到京城,竟还为这昔时的主子打点起细软衣物来。 “楚大人!” 话语言至一半,丫头便欢愉地蹿入了书室,手上还持着一顶凤冠,朝主子眨了眨眼:“奴婢一收到婚贴,可是连夜赶路入了京,想着大婚这一事,没有奴婢在,主子定是不习惯。”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1 首页 上一页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