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住了。 “叶公子,这世上给女子的选择本就不多,奴婢只有在宫中做事,才能勉强有不被父与夫掌控的自由。” “然而这对于你来说,恰恰是最不自由的,因为你原本从诞生起,就享有更广袤的天地。” 他想了许久,在他父亲一把鼻涕一把泪,觉得他受祖宗庇佑转了性子,连烧了三日高香后,终是选择进了宫。 因他而失的自由,也该让他补偿,哪怕零星,也比不做的好。 二人都在宫中的日子,比从前能见的面要多得多。 他看着她神采奕奕地说起书院,神采奕奕地说起姨母,神采奕奕地说起公主。 一日复一日,他终是明白了,那是独属于她们的征途。 “我会帮你。” “那多谢你。” 她笑道。 “如果没有……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发生那事,你会像寻常女子一样,成婚生子吗?” “可惜没有如果。” 她垂下眼帘, “不过,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也不会认识公主,认识公主后带来的自由,远大于红绸坊给我的痛苦。” 说起曾经的事情,她丝毫不难以启齿,反倒显得他扭捏。 “有时候,我很羡慕以檀姑娘,可以与她朝夕相处,有时候,我又会去想,我比她能做的事情更多些。” 她说着,垂首笑了起来。 像极了他家街前买了糖,但争吵该给谁多分一些的小姑娘们。 他当时观察了许久,把这个叫做 “不可理喻的友谊吃醋”。 她在东宫的日子,虽回回装作与云怀月反目。 但总会在闲暇时,与他闲聊她们的演技是否拙劣,是否进步。 唯一不变的是,只要她们见面,她便开心。 他也破天荒地觉得,若是目标一致,宫中的日子当真并不无趣。 她改变她,她改变他。 直至那夜,他如往日在墙外等着,却久久不见她,直至她又被一人扭送出来,向他透露了那些话。 若在当年,他定要觉得,此举甚蠢。 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将消息传给她吗? 可如今,他却二话不说,做起了这传话之人。 叶岚风逐渐清楚。 她是自由的。 她有选择的自由。 她可以选择自己的喜好,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甚至可以选择是否交托自己的生命。 只因他不想再做那个,曾经随意定义旁人自由与否的叶岚风。 他如一个参与者一般,心痛着她□□的泯灭,又如一个旁观者一般,欣喜于她精神的永存。 只因她心中所想,将要展露出自己的一角。 而她则为了她们共同的理想,献祭自己的生命。 出人意料的是,云怀月将她葬在了皇陵。 这虽不合祖制,不过,若是她这般行事,反倒合理了起来。 那日,天降细雨,他无数次想张口询问,可否将她葬在叶家坟茔。 但见她写给她的墓志铭后,他知道终其一生,他也无法在梅染的心中,比云怀月分量更重。 雁行断翼,月坠花落。 鸷鸟不群,兰摧玉折。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千秋万岁,声颂悲歌。 梅染视她如沧海,她视她亦如是。 自己曾视梅染如一粟,她视自己亦如是。 他对之她,起于惊艳,承于坚韧,转于善意,终于相思。 只可惜,时光太短,没有容他与她走太长。 须臾人生,若未能自一开始时,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便总是会有憾事。 “你听说了吗?那个大名鼎鼎的神医,要来咱们村问诊了!” “你怎么知道的啊!” “你竟不知村口多了株梅树?那神医每回路过村落行善积德之前,都会栽一株梅树!” “怎么听起来这般奇怪啊,有何缘由吗?” “先前有人这般问过他,他只说,种在这儿,便能代她看见她想要的将来!” “她?那一定是他极为挂念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23 20:45:23~2023-02-27 20:4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哥谭第一美少女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番外2 梧桐秋雨(姜梧X孟元秋篇) 姜梧猛地睁开双眼,举起眼前的手。 修长纤细,柔嫩白皙,指尖带着粉润的光泽,在轻纱的掩映下,好似一杯甘甜的清酒,一点不复往日皮肉单薄、骨节褶皱的模样。 她的心不自觉地砰砰跳了起来,环视一番周遭再熟悉不过的景色。 她……重生了? 恰好是这样的初秋时节,恰好院中的梧桐繁茂。 恰好,她等来了那位如画一般的男子。 她刚回归这副年轻的躯体之中,神思还未能完美转换。 于是一副诡异的景象,便诞生在孟元秋面前—— 娇俏的少女面上染着一抹飞红,眼神却凌冽地瞪着他,厉声问道, “你怎么还来?” 孟元秋一怔,随即附礼道, “秋昨日是受安乐公所邀前来,今日,是应他所请,特来授小姐六艺。” 与他从前的回答无二。 姜梧有些失落,看来,回到几十年前的,只有自己一人。 不过,这样也好。 这是她可以改变过去的契机。 帝位与他,她为何不能都要? 她望着池中来回游动又时常溅起些水花的锦鲤,将亭中桌上的酥饼碾碎丢进去,引得它们争相进食。 “好,你教吧。” 孟元秋又是一愣, “安乐公曾言,小姐可能不愿配合,秋早已做好了准备,想不到小姐竟如此通情达理,倒显得我小人之心了。” 姜梧隔着桌案望着他。 从她说出与从前不一样的话语开始,命运的风,也该吹向不同的方向。 “我瞧着你也大不了我几岁,不如这般,你教我的,我若会了,那你便也向我学一样东西,你说可好?” 他亦定定地凝视着她。 风落在他肩上,拂起柔软的墨发,随后唇角弯起浅笑, “好。” 于是,她又沉沦在往日的时光里。 春日策马射箭,曲水流觞;夏时夜间观星,推演星象;秋间执笔对诗,驾车采果;冬季一同赏雪,琴笛合鸣。 这,是她上一世最为快活的时光。 而如今,却有着更快活的时光。 “怎么样?我骑得可比你好了。” 她手中执着马鞭,得意洋洋地在马上冲他爽朗地笑。 “甘拜下风。说吧,你想教我什么?” 他勒着缰绳,眼底一片温柔笑意。 她自马背上跳下来,因骑射而特意换的火红骑装在碧草蓝天映衬下颇为耀眼。 她将马儿拴好,行至他面前,抬起手道, “教你双人策马。” 草场上的风呼呼地刮,孟元秋呆呆望着她闪过狡黠的凤眸,眼中有一丝错愕。 “怎么,先生说话不算话?” 她仰起头,一脸无辜地问道。 “这……我会。” 他轻声答。 “是吗?那太好了,你带上我,若是我满意,便算你学会了。” 孟元秋抿抿唇,拉起她的手。 她随之一跃,当即落在他的马背上。 他双手拉着缰绳,便只得将她圈入怀中,只硬挺着身子,嗅着自她发间传来的香气,双手微微颤抖。 “孟先生,你抖什么?握缰绳要握稳。” “哦,是不是你离得远了些,那你靠近点。” “再近点……对,这下不就拿稳了吗?” 她感受到他贴近的温度,垂首偷偷笑。 她今日可特将骑装熏了他最爱的兰草香。 “走咯!驾!” 她迎着风喊道。 两人一马,驰骋在碧草上,好生美哉。 孟元秋垂眼望着她,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耳旁只充盈着她的笑声,随风而远去。 “阴阳五行,相生相克。” 他指着奇门遁甲术道。 “世间万物大抵如此吗?” “是。” “那你呢?你伴谁相生,因谁相克?” “我……” 他一滞, “阿梧,别胡闹。”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兑上缺,巽下断,离中虚,坎中满……” “众胜寡, 故水胜火;精胜坚, 故火胜金;刚胜柔, 故金胜木;专胜散, 故木胜土;实胜虚, 故土胜水……我说得可对?” “对。” “那你告诉我,你伴谁相生,因谁相克?” 姜梧抬眼望着他,目中满含期待。 “因父母相生,因死时所遇之人相克。” 他斟酌半晌,答道。 “孟元秋,你好生无趣。” 她嘟起嘴,将手中笔一丢道。 孟元秋无奈一笑,柔声道, “生死虽有命,但幸与君同。” “你说什么?” 她转头对上他的双眸。 他别开脸,目光落入一池春水,岸边新芽儿冒出丛生的绿意,道, “日日还能见你,我……很开心。” 她莞尔一笑,起身道, “先生,曲水流觞?” “好啊。” “不过这回,咱们搞一些不一样的。” 她踮脚附在他耳旁道。 他侧首望去,只见她神秘一笑。 “好啦!可以睁开眼睛啦!” 她雀跃的声音响起,随后便移开了覆在他眼上的手。 他望着眼前在水道之中围成一圈的酒杯,问道, “这是作何?” “我想出的更有意思的曲水流觞呀。” 她眨眨眼道, “围坐其中,任选一杯,杯底暗藏谜题,答得出便过,答不出,便饮尽杯中酒,如何?” 他眉心微动,自觉她定又给自己下了什么套。 但他……似乎甘之如饴。 他依言坐下,执起眼前的酒杯,自杯底的镂空处捏出一张字条,见上书, “你此生最难忘的姑娘是谁?” 孟元秋咬咬唇,将字条不动声色地塞进袖中,昂首饮尽了这杯酒。 姜梧悠悠然望着他,并未着急,只扬唇一笑,也拿起面前的酒杯来。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她自顾自地念了出来。 孟元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袍,候着她的回答。 “我相信。” 她瞟了他一眼,答道, “但我更相信前缘。若前世缘分未尽,今生,才会一眼万年。” 孟元秋闻言又是一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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