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 云山道人与弘昼的丹药皆出炉。 云山的道人所炼的丹药圆润光滑,一颗颗晶莹宛如珍珠似的。 反观弘昼所炼的丹药,嗯,就像是屎壳郎推的屎坨子似的,用一旁弘春的话来说,这东西就是送银子给他他都不吃。 众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哄笑。 弘昼像没听到似的,冷哼一声道:“你们懂什么?得要云山道人看看才知道我这丹药的好!” 很快就有小太监将他们两人所炼好的丹药装在带盖儿的白瓷碗中,端给了对方。 甚至这带盖儿的白瓷碗都是弘昼要求的,用他的话来说,刚炼好的丹药尚带着热气,最是有效。 弘昼的丹药是由小豆子亲自送到云山道人跟前的,小豆子弯腰将白瓷碗递给云山道人时,低声道:“道人注意看茶盖上的字。” 直至这一刻,云山道人面上仍带着不屑之色。 可打开白瓷盖,看清白瓷盖上面写的字,云山道人脸色一变,更是手猛地一抖。 只听“哐当”一声,白瓷碗落地,成了碎片。 云山道人不可置信看着弘昼,动了动唇,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弘昼面上笑意不变,笑着道:“小豆子,云山道人年纪大了,想必一时间没端稳,你再给云山道人端一份我炼好的丹药送过去吧。” 小豆子应声下去。 这一次他照旧低声与云山道人道:“道人注意看茶盖上面的字。” 云山道人去接瓷碗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不过在看到上面的字后神色微微和缓了些。 他下意识扫了弘昼一眼,拈了一颗丹药喂到嘴里。 难吃。 真难吃。 他活了三十余年,第一次吃到这般难吃的丹药! 可即便如此,云山道人面上却是半点端倪都不敢露出来,站起身看向四爷,这次连拂尘都忘了甩,正色到:\"王爷,我认输。\" 四爷一愣,下意识道:“道人……” 云山道人像没看到众人那惊愕的目光一般,深吸一口气道:“当日弘昼小阿哥说要与贫道比试,贫道只觉得是弘昼小阿哥不知道天高地厚,但如今看来……弘昼小阿哥的确是很有道骨之人。” “弘昼小阿哥不过是看贫道做过几次丹药后,就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胜于蓝,贫道自愧不如。” 说着,他又道:“我虽是出家之人,可说话也是算数的,我会按照当日与弘昼小阿哥所约定好的,关闭白云观,永世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这话一出,更是众人哗然。 如今京城之中信道之人虽不算多,却也不算少,说起来,白云观可是京城中最出名的道观。 四爷下意识扫了眼得意洋洋的弘昼,看向云山道人:“道人,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是不是弘昼这孩子又在胡闹什么,逼的你如此……” 云山道人想着瓷盖儿上面的字,吓得是连连摇头,连忙道:“王爷多虑了,弘昼小阿哥是个……是个很好的人。” “愿赌服输,今日是我不如弘昼小阿哥,自然如此的。” 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不大可信,强撑着露出几分笑来:“原先贫道听师傅说过,天底下的确有天生带道骨之人,原先贫道觉得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如今看到弘昼小阿哥,这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环顾周遭一圈,更是扬声道:“大家别看弘昼小阿哥所炼的丹药色泽不行,但贫道活了……活了八十几岁,是知道丹药的好坏并非以色泽,味道来断定的。” “弘昼小阿哥只是年纪尚浅,功夫不到家,若是假以时日,这炼丹水平再精进些,只怕连太上老君来了都不是他的对手。” 弘昼满意点了点头。 他觉得这云山道人还是有两下子的,瞧瞧,这话说的多好听,难怪之前将四爷哄的团团转。 众人听云山道人这样说,一个个看向弘昼的眼神是钦佩极了。 四爷见云山道人收拾东西要走,几次挽留,要询问其中缘由,可云山道人像逃命似的跑了。 其实说起来,云山道人自出生之后就没有选择。 想当年,他只是老云山道人其中的一个儿子,他的兄弟足足有七八个,但老云山道人却从中选了一个与自己模样最为相似的他出来。 一开始,他自是不愿继承老云山道人衣钵的,即便可以偷偷娶妻生子,吃香的喝辣的,但谁人愿意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 后来老云山道人以死相逼,他没有选择。 再后来,他觉得顶着云山道人的名头赚钱还是挺容易的,只是凡事有得到也有失去,他不是没想过放下一切,与家人过上平平淡淡的日子,可说放下,又谈何容易? 如今弘昼却逼得云山道人不得不放下,这七十多年下来,他祖父,他父亲再加上他赚的银子已经够多了,可以让他们几代衣食无忧,他不舍的同时又觉得长吁了一口气,连滚带爬走了。 一时间,这些看好戏的人也纷纷散了。 阿福和阿喜临走之前更是齐刷刷拍着巴掌道:“弘昼叔叔,您可真厉害!” 阿喜更是叽叽喳喳道:“弘昼叔叔,您什么时候给我炼一味丹药?我,我想要吃了要爹爹能回来的丹药,还要吃了能让我漂漂亮亮的丹药。” 弘昼也是想念纳喇·星德得很,说起来,他都快两年没看到纳喇·星德。 如今他蹲了下来,摸了摸阿喜白嫩的小脸,正色道:“阿喜,你要记得,世上可没什么神丹妙药,你长大后当心叫人骗了。” 他送走了瓜尔佳·满宜,又吩咐小豆子将弘历当日拿给他的荷包还回去,更是看着呆若木鸡的弘历道:“哥哥,我就说我会赢吧?” 直至这一刻,弘历仍是惊愕不已,低声道:“弟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可不相信弘昼当真会炼丹。 弘昼也不愿欺瞒弘历,狡黠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只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还没显摆完,不远处的四爷就呵斥一声:“弘昼,你跟我过来。” 即便弘昼看着四爷脸色沉沉,但面上还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知道,经过今日这事儿,即便四爷再对丹药深信不疑,也会告一段落的,若是他能趁此机会说服四爷不再痴迷这些,那就最好不过。 到了书房,四爷瞧见弘昼面上仍带着笑容,冷声道:“弘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弘昼索性卖起关子来:“阿玛,方才您不是都看见了吗?” “我与云山道人比赛炼丹,他技不如人……” 他这话还没说完,四爷就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厉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随着弘昼年纪越来越大,可怜的四爷是拍桌子的次数越来越多,俨然可以去练铁砂掌。 弘昼并不怕四爷,只道:“阿玛这样聪明,想必也知道此事定有不对劲的地方,您想想看,云山道人之所以会乖乖认输,肯定是有把柄在我手上的,若不然,他怎会放着白云观数百年的名声都不要了?” 说着,他更是淡淡一笑,道:“我早就与您说过这世上没有什么长生不老,驻颜之道,可是您非不信。” “那云山道人根本就不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他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而已。” 顶着四爷震惊的眼神,他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在弘昼看来,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四爷,毕竟古人向来迷信,一没照片,二没电脑手机,特别是像云山道人这样的道士,蓄着长长的胡子,带着道帽,根本看不真切他长什么样子。 再加上云山道人从前深居简出,时不时修道几年,谁想得到他们竟闹出以子替父的事情来? 到了最后,弘昼更是道:“阿玛,皇玛法虽时常教导我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我觉得,面对什么事都该保持一颗怀疑之心,免得被人骗了还帮人输钱了。” 他觉得爽。 真是爽。 从小到大都只有四爷教训他的份儿,没想到今日他竟能板着脸同四爷讲道理,这等感觉,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四爷脸上有几分青色。 他这这可不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吗? 自他结识云山道人后,就往白云观捐了些香油钱,这几年开始服食云山道人炼制的丹药后,更是出手大方,每次一出手,都是千两银子。 弘昼见四爷不说话,更是愈发起劲了:“阿玛啊阿玛,您时常说我顽劣调皮,与您唱反调,就云山道人这事,您倒是说说我做的对不对?” “若不是有我与您唱反调,如今您还瞒在鼓里了!”
第94章 四爷被弘昼这蹬鼻子上脸的样子气的脸色越来越青, 却又不得不承认弘昼说的没错。 凡事皆有迹可循。 他一向记性很好,仔细回想一番,这才想起二十多年前见到的云山道人与如今的云山道人好像是有些许细微的差别,不过是没细想罢了。 况且在这二十余年的时间里, 云山道人还曾闭关修炼过三年时间……如今仔细一想, 很多问题就出来了。 当然, 四爷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拿这种事情做文章。 弘昼虽没听到四爷说话, 可看四爷脸色,也猜测到四爷知道错了。 他可不是那等咄咄逼人的坏孩子, 可不会揪着四爷要四爷认错,但他这张小嘴却是没停下:“……我觉得吧, 云山道人自出生起就想着以后会继承他爹的衣钵,这条路不一定是他自己选的, 如今能关了白云观,带着妻儿老小回乡,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您是没看到,云山道人平日里对着我们,对着那些小道士拽的像二五八万似的, 可对着他的妻子和儿子, 笑的不知道多开心。” “阿玛, 这一点你可是要跟着云山道人多学学。” 他这话一出,果然见着四爷脸色又沉了沉, 连忙岔开话题道:“哦,我还有件事忘记和您说了, 云山道人给您开的丹药可不能再吃了。” “有道是一个人的人品是最为关键的, 这云山道人谎话连天,所以他炼制的丹药肯定也不如他说的那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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