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点点头,刚要说话,却见着有个小太监踉踉跄跄跑了进来,一进来就跪地道:“皇上,不好了,二阿哥……二阿哥不好了。” 二阿哥正是废太子。 皇上一听这话竟是眼前一黑,若非弘昼扶着,怕是要直挺挺栽下去。 弘昼见状,忙道:“快,快去请太医!” 陈顺子连忙差人请太医。 魏珠则与弘昼一起要将皇上扶着坐下歇息,可皇上却是摆摆手,低声道:“不必急着请太医,朕去看看保成……” 魏珠吓得不行,连忙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陈顺子等人跪成了一片:“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弘昼见皇上面上满是焦急之色,更见着魏珠一个劲儿冲自己使眼色。 他有些许犹豫,可很快就看向皇上道:“皇玛法,您觉得还好吗?可有觉得难受?” 皇上摇摇头,道:“朕还好。” “方才朕听说这消息,只是觉得有些受不住,再加上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罢了。” 弘昼点点头,便有条不紊吩咐起来:“魏公公,你安排人去抬暖轿过来。” “陈公公,你吩咐平日里给皇玛法诊脉的太医去咸安宫候着,若是皇玛法有个什么不舒服,太医也能及时诊脉。” 说着,他便扶着皇上的手道:“皇玛法,走吧。” 他知道,若真叫皇上连废太子最后一面都见不上,皇上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魏珠还在犹豫,可弘昼已扶着皇上的手走了出去。 待祖孙两人坐上暖轿,皇上面上的焦急之色是愈发明显,弘昼见状,不免安慰道:“皇玛法,您别着急,二伯定会没事儿的。” “您想啊,咸安宫的人知道您在意二伯,见二伯不好了定第一时间与您说,想必如今情况还不算糟糕。” “我瞧着您一早脸色就不好看,可不能担心的!” 皇上是关心则乱。 如今他想了想,觉得弘昼的话很有道理,倒不像方才那样担心。 皇上与弘昼见到废太子时,他整个人躺在床上是有进气没出气的,不过几年的时间,他整个人就如气球一样鼓了起来,面色憔悴,可见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纵然之前皇上恨废太子,怪废太子,可如今生死当前,那些恩恩怨怨都已经放在了一边。 皇上握住废太子的手,轻声道:“保成?保成?朕来了,朕来看你了!” 躺在床上的废太子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他是纹丝未动。 皇上的眼神落在一旁跪着的太医面上。 几个太医吓得浑身如筛抖,为首的太医更是道:“回皇上的话,二阿哥,二阿哥……只怕时日无多,老臣们已束手无策。” 皇上的脸色又是一沉。 弘昼隐约记得历史上的废太子是在四爷登基后去世的,如今他不知道是皇上熬过了历史驾崩的年纪,还是因他的出现,废太子早早去世,他看着皇上难受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很是难受。 好一会,皇上似用尽全身力气道:“那保成大概还有多少日子?” 为首的太医低声道:“估摸着就是今日了。” 说着,他一副生怕皇上怪罪的样子,连声道:“二阿哥身子向来不好,臣等已多次劝过他少饮酒,可二阿哥不听。” “昨夜二阿哥更是饮酒到天明,身子亏空的厉害,所以才有如此……” 皇上微微颔首,并没有责怪太医们的意思。 废太子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 他就一直坐在床边,握着废太子的手。 纵然废太子已时间不多,但太医们还是悉心救治,总不能当着皇上的面不救他的宝贝儿子,又是灌药又是喂人参片的。 没多久,废太子倒真的醒了过来,只是神色间却有回光返照的样子。 他看着皇上,嘴唇微张,好一会才道:“皇阿玛,您来了。” “儿臣,儿臣还以为您再也不会来了……” 这话说完,他眼角竟落下两行清泪来。 一个人身子如何,其实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也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从前他与皇上之间的恩怨种种,到了这一刻,都变得不重要起来。 毕竟回想从前种种,总是温馨多过猜疑的。 皇上的眼眶一红,将他的手握的愈发紧了:“你是朕的孩子,朕怎么会不来看你了?” “保成,你现在觉得如何?难受吗?可想吃东西?” “朕记得你从前最爱吃御膳房做的鸡汤煮千丝,朕吩咐御膳房做给你吃好不好……” “不,儿臣不吃了。”废太子强撑着想要露出笑容来,只是他虚弱极了,脸上的笑十分牵强:“儿臣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吃到这道菜……儿臣,马上就要下去见皇额娘。” 喘了几下粗气后,他这才继续有力气道:“说起来皇额娘是难产而死,儿臣未曾见过她,儿臣却也听乳娘说起过的,说皇额娘在弥留之际叮嘱您好好照顾儿臣。” “到了九泉之下,儿臣若见到皇额娘,定会与皇额娘说……说您将儿臣照顾的极好,您是个好父亲。” “只可惜,儿臣并不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伤透了您的心。” 便是皇上经事无数,听闻这话却是红了眼眶。 废太子更是道:“便是儿臣不成器,可您还是护了儿臣一辈子,守着儿臣一辈子,便是儿臣幽禁于咸安宫,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儿臣去了之后,您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临死之前,儿臣想求您最后一件事,求您好好护着儿臣的孩子们,特别是弘皙,这孩子从小心高气傲的,便是得罪了人只怕也不知道……儿臣不能像您一样当个好父亲,也只能将他们交给您了。” 皇上微微颔首,道:“朕答应你。” 废太子嘴里是絮絮叨叨,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情来,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再说着说着,他就没了声音。 皇上一直握着他的手,呢喃道:“保成,你就安心走吧,朕会好好护着弘皙他们的。” 半个时辰之后,废太子的死讯已传遍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 纵然皇上伤心欲绝,但仍下令废太子的丧事一切从简,甚至简朴到了只用了一尊棺木就将人运了出去,可紫禁城上下却没谁敢怠慢这事儿,毕竟一向勤勉的皇上竟为了废太子耽搁了早朝,这可是前所未闻之事。 而一众皇子,妃嫔也好,还是一众大臣也好,他们前去给皇上请安,皇上皆避而不见。 皇上只见两个人。 一个是弘皙。 一个是弘历。 废太子死了,弘皙自然也是悲痛欲绝,他与皇上两个伤心欲绝的人见面,无疑伤痛会愈发增加。 弘昼则扮演起开心果的角色来,每天陪在皇上身边陪皇上说话,吃饭,甚至到了晚上,他等着皇上睡着之后才会离开。 一时间,弘昼又成了香饽饽。 就连老九等人都舔着笑前来找弘昼打听皇上的近况,不管皇上见不见他们,皇上心情不好,他们还是要来乾清宫慰问一番的,即便只是晃荡一圈再回去都成,不然,那就是不孝。 可对着老九等人,弘昼是三缄其口,宛如锯嘴的葫芦,谁问都不说。 若老九步步紧逼,他就会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九叔,您问这些做什么?难道,难道您是想篡位?” 老九自是连连否认。 弘昼却对着他步步紧逼起来:“您既然不想篡位,问这么清楚干什么?我告诉您,您这是叫窥探天子行踪,搁在从前,那可是要被砍脑袋的。” 老九在弘昼跟前碰了一鼻子灰,自不敢多问。 就连对着四爷,弘昼也没有多言,直道:“阿玛您放心,皇玛法有我照顾,我不会叫他老人家有事的。” 四爷一听这话,果然没有多问。 四爷倒是放心了,但弘昼却是怎么都放心不下。 想当年,太后娘娘故去后,皇上大病了一场。 但如今在弘昼看来,他倒是宁愿皇上大病一场,而不是像今日这般整日闷闷不乐,甚至昏昏沉沉,仿佛说什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便是有他陪着,但皇上每顿饭吃的还没有猫儿多。 这一日,御膳房前来问中午皇上要用什么菜,连魏珠都拿不出主意,便去问弘昼来。 一开口,魏珠的声音里隐约带了几分哭腔:“……弘昼小阿哥,您说这该怎么才好?这几日下来,御膳房可谓使出浑身解数,可不管御膳房呈上八大菜系哪一种,皇上顶多就用上一两筷子。” “这才几日的时间啊,皇上就瘦了些,奴才可急死了!” 弘昼微微叹了口气,道:“皇玛法心情不好,便是你们送上满汉全席,皇玛法也没胃口。” 想了想,他道:“这样吧,当日我听皇玛法说故去的二伯最喜欢吃鸡汤煮千丝,公公要御膳房晚点上这道菜!” 魏珠心里猛地一跳,低声道:“弘昼小阿哥,这样不好吧,这皇上见了……岂不是更加睹物思人?” 自废太子被幽禁后,皇上跟前就再没出现过这道菜。 弘昼正色道:“公公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想解铃之前需知道如何系铃,总不能让皇玛法一辈子都不吃这道菜吧。” 魏珠想了想,便下去安排了。 到了用晚点时,魏珠刚带着小太监摆上鸡汤煮千丝这道菜,皇上就如他预想中的脸色更沉。 皇上更是冷冷扫了魏珠一眼。 这一眼看的魏珠腿肚子直打颤,忙跪了下来。 弘昼适时开口道:“皇玛法,您别怪魏公公,是我要魏公公上这道菜的。” 说了这话不算,他还给皇上夹了一筷子鸡汤煮千丝。 不得不说,他觉得废太子还是挺会吃的,这道菜是如其名一样,千丝种类繁复,用的是牛肉丝,羊肉丝,猪肉丝,鸡肉丝等等荤菜,再加上莴苣丝,蒿子丝等等素菜,因菜式不一样,所烫的时间也不一样,要保证每一样菜最好的口感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 更不必说这鸡汤更是用野稚鸡放在砂锅中足足熬了三四个时辰,熬的是喷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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