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皇上一直以来并不能体会到当祖父的快乐,他虽疼惜弘皙,却看在弘皙是老二之子的缘故,这孩子也的确争气,待人接物,诗书骑射……无一不精,可正像弘皙这样的孩子太过于优秀,优秀的不需要他操心,就让他失了为人祖父的乐趣。 皇上扫了一眼东张西望的弘昼,和缓开口:“弘昼,朕问你,今日你可觉得自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吗?” 这话问的弘昼一愣。 从前从未有人这样问过弘昼,像四爷也好,瓜尔佳嬷嬷也好,耿格格亦或者弘历也好,总是直截了当告诉他——弘昼,你哪里做的不对。 虽然,他也很少将这话放在心上。 可如今弘昼正认真想着,下一刻就听到皇上道:“你若说得对,朕重重有赏。” 小财迷·弘昼是眼前一亮:“真的吗?我喜欢您书房里那个沙漏。” 虽说御书房里宝贝无数,但方才他一进去就看到了皇上书桌上的沙漏,沙漏座用的是檀木所做,上面花纹细致精美,玻璃瓶里面装的青灰色的沙石,搁在后世虽不算贵重,但在如今这舶来品却是十分紧俏的。 四爷又是低声呵斥一声:“弘昼!” 这自己身上的问题都没反省,就盯上皇上的东西了?若叫那些言官知道,明日定要奏他“养儿不教”。 皇上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莫要多言,只看向弘昼:“朕书房里那么多好东西,你为何想要这沙漏?” 弘昼仰头看向皇上,正色道:“因为我想把这沙漏送给哥哥。” “前几日中秋节的时候,星德哥哥带着我们出去玩,哥哥送了我一枚印章,额娘说来而不往是小人,所以我想给哥哥也送一个礼物。” “那个沙漏就很好,每次我去找哥哥玩时,钮祜禄额娘总说要哥哥来练一刻钟的字就好了,可我们都不知道一刻钟有多久,等着嬷嬷来说才知道。” “可有了沙漏,我就可以盯着沙漏看到底还有多久。” 方才他就已盯上这沙漏了,还专程问过御书房伺候的小太监,这沙漏的沙子漏完正好是一刻钟的时间。 皇上哑然:“说了半天,还是为了你自己贪玩。” 他笑着道:“不过朕乃天子,说出去的话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想将沙漏自己留着也好,还是将沙漏送给弘历也罢,朕都随你,只是你得先回答朕问你的问题才是。” 为了送给弘历的沙漏,弘昼认真想了好一会,道:“我知道,今日我不该撇下宫女偷偷来找您的,阿玛和玛嬷知道后肯定急坏了。” 皇上微微颔首,又道:“还有了?” 弘昼挠挠头,想了又想,却还是道:“我,我不知道了。” 三人已行至凉亭,皇上已走的有些累了,索性就带着四爷与弘昼在凉亭坐下。 如今的皇上看着弘昼的眼睛,正色道:“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规矩’二字不管在何时都是受用的,今日乾清宫门口的小太监既与你说不得入内,你为何还要高声喧哗?” “你可知道,朕那时候正与大臣商量要事?” 弘昼想了想,继而点点头:“皇玛法,方才我进去找您时,您书房里好像是有几个人在的……” 皇上看着他没有说话。 弘昼很快就道:“皇玛法,您的话我记下了,下次我一定不会再如此了。” 皇上点点头,道:“真是个好孩子。” 四爷面上是波澜不惊,可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 还记得当初皇上对他们一众儿子向来要求严苛,若他们做错了事儿,要么是训斥一番,要么直接罚他们抄书……一直等他们知道错了前去皇上跟前认错,这事儿才算了,看样子,皇上当真是年纪大了。 弘昼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皇上看着他道:“你口口声声说朕是你的皇玛法,怎么,难不成你当着朕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弘昼嘟囔道:“那我以后想您了怎么办?” “您这么忙,万一您忘了我怎么办?” “万一您不愿意见我怎么办?” 到了最后,他声音拖的长长的,已带着几分委屈。 皇上面上含笑,轻声道:“你放心,不会的,朕与你保证。” 他想了想,道:“若是你想见朕了,只管差人给魏珠送信,朕就算当时没空,也定会与你说何时有空,再请你进宫来的。” “朕若是想你时,也会派人去雍亲王府接你进宫的,好不好?” 弘昼眼前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皇上感受到他的欢喜,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朕从来不骗人。” 弘昼拉起皇上的手,就拉钩起来,嘴里更是嘀嘀咕咕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是撒谎谁就是小狗!” 四爷累了,已不想再低声呵斥他了。 可怜四爷这颗心今日已是百锤千炼,无坚不摧。 紫禁城中很少有秘密,特别是涉及到皇上,皇上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今日皇上带着弘昼与四爷散步,他老人家倒是觉得自己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可这画面落在旁人眼里则有了不一样的解读,特别是如今太子之位悬而不决,今晚注定是不少人的不眠之夜。 弘昼陪着皇上略坐了会,说了会话,就揉起眼睛来,更是嘟囔到:“皇玛法,我困了。” “我今日天不亮就起来了。” “可真是辛苦!” 若身在壮年,若皇上再年轻十岁,他定要亲自驮着弘昼走一走的,但如今,他却是不服老不行了,眼神落在四爷身上:“叫你阿玛背着你,你在你阿玛背上睡一会好了。” 说着,他更是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是该多吃多睡。” 四爷还记得当初他刚进上书房念书时,比弘昼大不了几岁,每日都是天不亮起床的,皇上却与他们说什么好习惯就该从小培养。 可真是偏心啊! 这话,四爷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继而蹲下来道:“弘昼,上来吧。” 弘昼一跃而上,将四爷颈脖搂的紧紧地。 四爷原以为皇上转悠片刻就要回去的,可不知为何皇上今日却是颇有兴致,更是问起他来:“对于科举徇私舞弊,暗通答案一事,你有何看法?” 可怜四爷没睡好、饿着肚子,背上驮着个小胖子,还得接受皇上如此考问,他只觉得一步步宛如踩在棉花上,是有气无力的。 可他却半点不敢松懈,斟酌后道:“儿臣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若真叫那等心术不正之人为官,谋害的就是一方百姓,儿臣以为此事该严惩。” “若彻查出谋犯,光斩首示众尚不足平民愤,大族如藤枝缠绕相联,若有子侄谋犯,族中定有人知晓,不如皇阿玛设一个连坐之罪,但凡家中有子侄在科举一事上做文章的,全族皆不可再考科举,更不得入朝为官。” “如此一来,大族之中所有人会互相监督检举,也能从根源上杜绝此事……” 趴在四爷背上的弘昼正迷迷糊糊,可听到这话也不由感叹,四爷不愧是未来的雍正帝,这一招可真是狠啊!
第37章 可是, 弘昼真的是困极了,困得他来不及听皇上说了些什么,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皇上听了这话并没有接话,没评价四爷这主意好, 也没评价四爷这主意不好。 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四爷。 四爷心里又忍不住开始琢磨起来, 不琢磨不打紧, 一琢磨就浑身直冒冷汗, 觉得他定是被弘昼气傻了,方才那些话也是他能说的?那些话, 可是与平日里仙风道骨,与世无争的形象完全不符。 虽说皇上并未发话, 但四爷心里却不安起来。 等着皇上在御花园里逛了圈,就抬脚要回去乾清宫。 四爷便斟酌道:“皇阿玛, 今日弘昼已耽搁您多时,儿臣就先带着他回去了。” 早回去,才能早安心。 谁知皇上却扫了他一眼,道:“路上颠簸,若弘昼惊醒了如何是好?” 说着, 皇上就背手朝前走着, 更是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来:“如今还早, 就将弘昼带到乾清宫去睡会吧。”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睡好了才行。” 四爷只有应是的份儿, 但心想却想着从前皇上对他们这些儿子连这一半都比不上,不, 甚至连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四爷驮着弘昼, 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忍不住去想年幼时候的事儿。 那时候皇上不似如今这般英武果断, 与他之间也有些许温情时刻的。 他记得清楚,那时候孝懿皇后刚有了身孕,从小就待他不甚亲厚的孝懿皇后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她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有了老六的德妃娘娘更是待他从未亲厚过。 纵然他少年老成,却也是会伤心难过的,一日正坐在书桌前发怔,皇上就走了进来,更是难得摸了摸他的脑袋,询问他功课之后还要梁九功给他送了一碟子牛乳酥糖。 这是他两三岁最爱吃的东西,他没想到皇上还记得…… 回过神来的四爷看着走在前头的皇上,只觉得他的皇阿玛真的老了,纵然身形并不佝偻,却也露出几分老态来,头上更是银丝斑斑。 龙椅上的天子已经老了,可那些皇子却正是年富力强,换成谁都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 若换成他是皇上,眼瞧着下面的皇子们如此,只怕会愈发忌惮。 四爷觉得自己还是继续走一心向佛,与世无争的路线好了。 等到四爷到了乾清宫,他便将弘昼放在了炕上睡着,自己坐在一旁默默吃起点心。 就算是吃点心,他也不敢吃的狼吞虎咽,甚至不敢叫皇上看出他饿了,吃出一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吃吃点心”的姿态来。 但凡饿过肚子的人都知道,人若饿狠了光吃点心是不顶用的,干巴巴的,越吃越没有滋味。 只是四爷哪里还有选择? 等着弘昼酣甜一睡,睡醒时只见外头天色都已是灰蒙蒙的。 到了陌生的环境,刚睡醒的弘昼尚懵懵的,看向身侧坐着四爷,见四爷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他,狐疑道:“阿玛,您怎么在这里?” 四爷:我不在这里守着你还能在哪里? 四爷怕弘昼半道突然醒了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便难得当了回“慈父”,在这里一直守着弘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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