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四爷便是苦思冥想,也没能想起上次皇上给自己夹菜是什么时候。 人一吃饱就昏昏欲睡起来。 弘昼放下碗筷,就打起哈欠来。 皇上这才惊觉自己也有些困了,起身要走,临走之前不忘与四爷吩咐道:“……今日朕出宫乃是微服私访,你好好提醒下面的奴才们,莫要多言。” 四爷忙应是。 弘昼眼瞅着魏珠替皇上穿上大氅,揉着眼睛道:“皇玛法,今日谢谢您能过来,我知道您很忙,定是抽时间过来的。” 皇上看着弘昼,看他眼睛都睁不开的小模样十分有意思,故意打趣道:“那你打算如何谢谢朕?” 这可叫弘昼为难了。 他想了又想,道:“皇玛法,您蹲下来!” 皇上不明所以,却还是蹲了下来。 下一刻,弘昼就“啪嗒”在皇上面上亲了一口,笑嘻嘻道:“这下您可开心了?” 皇上:??? 四爷:??? 弘昼却是沾沾自喜,每他在耿格格面上啄一口时,耿格格都高兴的很。 果然,皇上惊愕过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子孙中,无人像弘昼这样亲过他。 对一众皇子,皇上向来是严格要求,到了孙辈,皇上倒是有意亲近弘皙等人,可也不知道是弘皙等人被阿玛们教导过的缘故,还是打从心底里惧怕皇上,根本不敢与皇上亲近。 皇上拍了拍弘昼肥嘟嘟的小屁股,笑道:“是了,朕这下子开心了。” 这话说完,皇上就满脸带笑离开了。 弘昼原想与四爷一起送皇上出门的,可皇上却说今日乃是微服出巡,不准他们送。 四爷没法子,只能目送皇上离开。 等着皇上的身影再看不到,四爷的眼神就落在正打哈欠的弘昼脸上,微微皱眉,一副有话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的样子。 弘昼一个哈欠打完,见四爷还是这样看着他,迟疑道:“阿玛,您不会也想要我亲您一口吧?” 还未等四爷说话,他就为难道:“其实,要我亲您一口也不是不可以,等到您生辰时,我亲您一口当成送给您的生辰礼物吧。” 四爷被弘昼气笑了。 弘昼这些日子每天前去外院书房跟着他启蒙,不知道从他手上坑走了多少好东西,怎么到了他生辰,就想一毛不拔亲他一口打发了? 四爷可不答应:“有道是礼轻情意重,可你这礼也太轻了,我来算算你从我这里拿了多少好东西走了,玉佩,花瓶,笔洗……” 眼瞅着四爷一副打算与自己好好算旧账的意思,弘昼抬脚就要走:“阿玛,我先回去了。” “皇玛法说了,小孩子要早些睡,不然长不高的。” “这会子好晚了,我要回去了。” “您也早些休息!” 这话一说完,他是一溜烟就跑了。 接下来这一夜,弘昼睡得是极踏实,有丫鬟几次轻手轻脚进来看他有没有踢被子,发现他嘴角还挂着笑,一看就是在做美梦了! 翌日一早醒来,就连弘昼回想起昨晚种种都觉得像是一场美梦,他甚至衣裳都没穿好,就光着脚跑下床,看见外间放着小院儿模型,当即嘴角就扬了起来。 昨晚上皇玛法真的来看他了! 不是他在做梦了! 正拿着烤热衣裳的耿格格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柔声道:“弘昼,你怎么能光脚跑下床?若是染上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她就将弘昼抱上床给弘昼穿起衣裳来了,更是柔声道:“方才你阿玛又差陈福过来说了一声,叮嘱咱们皇上昨晚上过来的事千万不得对外宣扬,若有人问起皇上给你的礼物,就对外说是皇上差人送过来的,知道吗?” 弘昼点点头,却是迟疑道:“可是,对哥哥也不能说吗?” 耿格格是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关系有多好的,可想了想,还是慎重道:“对四阿哥也别说的好,你想啊,四阿哥生辰比你就早三个月,他生辰时不仅皇上没来,也没差人给他送生辰礼物。” “你想想看,若你是四阿哥,你高兴的起来吗?” 弘昼摇摇头,低声道:“我要是哥哥,肯定不高兴的。” 他考虑的周全,若弘历不问,他就不说,依他对弘历的了解,弘历肯定是不会过问的,如此说来,他就不算对弘历撒谎了。 即便四爷将皇上在弘昼生辰前来雍亲王府一事瞒的死死地,可这事儿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李侧福晋与弘时自不必说,一个气的砸了她最心爱的一套茶具,一个气的一整日没吃饭,与弘晟来往的愈发密切。 就连有几分喜欢弘昼的年侧福晋知晓这事儿,喝药的频次都较从前大大提高,生怕皇上一个心血来潮,直接下令封弘昼为世子。 如意室的钮祜禄格格听闻这消息后微微发了会呆,看了眼为弘昼高兴的傻儿子,决定不改初心,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并不理会这些事。 没心没肺的弘昼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比从前更开心,因为将近年关,就算是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四爷也有些琐事药忙,有些时候不能亲自给他启蒙的时候,就将自己身边的谋士戴铎派过来给他启蒙。 要戴铎给四爷出谋划策还行,可教小孩子认字,他可没这个本事,再加上弘昼可不是寻常小孩,几次三番下来,他就投降认输。 所以啊,弘昼的小日子过的还是很舒坦的。 一转眼就到了腊八。 一大早弘昼喝了碗甜滋滋的腊八粥,瞧见外头大雪簌簌,想着带着橘子去院子里玩雪。 他刚穿上披风,抱起橘子,就见着常嬷嬷急匆匆走了进来,声音压的低低地:“格格,方才有人说见到郡主身边的那老嬷嬷回来了。” 耿格格正在给弘昼缝制春裳,小孩子长得快,今年秋裳到了明年冬天就穿不下了,她漫不经心道:“回来了就回来了呗……” 弘昼却很快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连橘子也顾不上,往炕上一搁,忙道:“嬷嬷,那个不会说话的老嬷嬷回王府了,谁来伺候姐姐?” 常嬷嬷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喜色,低声道:“是啊,奴才与五阿哥想的一样,郡主如今是今非昔比,身边就那老嬷嬷一个伺候的,这人回来了,谁来照顾郡主?” 说着,她的声音又低了些:“奴才还瞧见那老嬷嬷穿着一身孝服进府的……” 这话说的耿格格都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奴才卖进王府,也就只能替主子披麻戴孝,如今那老嬷嬷的主子是怀恪郡主。 几人都没有再说话。 有些话,不能乱说的。 弘昼一边在屋内陪着橘子玩,一边等着正院送消息过来。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之后,福晋身边的飘絮就匆匆过来了,说怀恪郡主于昨夜夜半自缢身亡。 怀恪郡主到底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有封号在身,很快缓福轩上下所有人都换了素服,但因有长辈在,怀恪郡主又是出嫁女,所以弘昼等人并不需要守孝,只是不穿颜色鲜亮的衣裳就够了。 弘昼任由着丫鬟给自己换衣裳,不由想到了纳喇·星德,只觉得对纳喇·星德来说,这也是件好事。 只是,他还是有点不明白,好端端的,怀恪郡主怎么会自缢身亡? 若怀恪郡主真的一心求死,早在当初李松清抛下她和她肚子里孩子不管时就死,如今挨过寒冬,怎么就想不开? 弘昼并未在这件事上多想,只差了小豆子去外院打听打听,若纳喇·星德来了就与他说一声,他还有要事与纳喇·星德说的。 小豆子飞快跑了出去。 换了衣裳的耿格格被福晋请去正院说话,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弘昼几句:“……如今郡主没了,王爷定是心情难受,你要乖乖的,可别胡闹,听到了没有?” 弘昼乖乖点点头,奶声奶气道:“额娘您放心,我知道的。” 耿格格这才放心出门。 到了正院门口,她正巧碰见了钮祜禄格格,钮祜禄格格比她更谨慎些,不仅换了件颜色素净的衣裳,浑身上下更是半点饰物都没有。 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一起结伴走了进去,进去的路上,钮祜禄格格低声道:“我听说郡主临死之前还给王爷留了一封书信……” 至于遗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她可打探不到。 两人进屋,福晋已坐在上首等着她们,福晋身为内宅第一人,很少有这般慎重的时候。 今日福晋不仅将三位格格请来,就连侍妾也没落下,甚至没忘记兢兢业业做咸鸭蛋的松佳姨娘。 等着人都到齐了,福晋才道:“……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郡主没了。” 说着,她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似乎是悲痛欲绝的样子,哀声道:“咱们王府一向子嗣稀少,女孩更是珍贵,唯有李氏膝下有个怀恪,好不容易盼着怀恪长大出嫁,好端端的孩子却是病死了。” “别说王爷难受,就连我这个嫡母也难受得很,这些日子,大家警醒些,若王爷去哪个院子里,大家多说说劝慰王爷的话。” 众人齐齐称是。 福晋又闲言几句,话里话外皆夸怀恪郡主是个好孩子,毕竟死者为大,她说几句好听的并不过分,最后更是道:“……她临死之前还给王爷留下了一封书信,方才王爷已经已派人于我说了声,即日就解除李氏禁足,虽年关将近,你们事情也多,可若有闲暇时间就去陪李氏说说话吧。” 她与李侧福晋并不对付,从前种种就不说,单一条,当初八岁的弘晖没了,李侧福晋不仅没有宽慰她一二,还耀武扬威,暗戳戳笑话她儿子没了这一点,就够她恨一辈子了。 今日她的意思很明白——反正王爷这样安排我,我就这样安排你们,我话已经传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人又是齐齐称氏是。 耿格格偷偷与钮祜禄格格交换了个眼神,便是她们没看到怀恪郡主遗书里写的什么内容,却也是能猜到的,无非就是说自己临死之前放心不下李侧福晋之类的话。 说到底,四爷与李侧福晋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有的只是恨铁不成钢,如今两人唯一的女儿死了,他就算再狠心,也没办法将李侧福晋继续软禁起来,总得给她些体面以示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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