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耿格格从正院离开时,已与钮祜禄格格约好去李侧福晋院子里的时间。 单她一个人,她可不敢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还忍不住与钮祜禄格格琢磨起来:“……福晋最后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听着好像是福晋要我们将弘昼他们也带过去的意思?” 福晋是女子报仇,十年不晚,方才更是将话说的十分直白——李氏向来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如今怀恪没了,她定是最伤心的那个,你们过去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些话,与其说是安慰,倒不如将膝下孩子带去,如此,也能宽慰李氏几分。 当初李侧福晋狠狠在福晋心上插了刀子,如今她自然要还回来。 当年八岁的弘晖去了,她就已是伤心欲绝,如今怀恪郡主都快二十岁了,李侧福晋的伤痛只会成倍增加。 钮祜禄格格摇摇头,低声道:“福晋就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福晋这人吧,看着是宽宏大量有容人之度,实则却是记仇得很,“福晋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了,内院之中可是福晋当家,李侧福晋……只怕是强弩之末,再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只是从前她那样可恨的一个人,如今想着咱们要带儿子过去在她心上戳刀子,好像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可没法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说福晋如今要让咱们带儿子过去‘看望’李侧福晋,就算是要咱们上前去骂李侧福晋一顿,咱们也不能说不……” 耿格格想着李侧福晋那脾气,若将弘昼带过去,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她倒不是不怕,到时候李侧福晋要骂要训的,她低着头装听不见就是了,可将弘昼带去,岂不是要连累着弘昼也受委屈? 不光她,钮祜禄格格也是不愿将弘历带过去的。 这般年纪的小娃娃最是天真无邪的时候,何必要让他们见识到人性的丑陋? *** 弘昼知晓纳喇·星德要过来,是急不可耐,跑到了外院徘徊。 不过他心里也是有数的,知道怀恪郡主再怎么棒槌,可也是四爷膝下唯一的女儿,怀恪郡主死了,四爷定是伤心难受,也不敢这个时候在老虎屁股拔毛,便在前去四爷书房的必经之路上等到了纳喇·星德。 隔着老远,弘昼就看到纳喇·星德了,冲他直挥手,扬声道:“哥哥!” 纳喇·星德脸上无悲无喜,甚至心里也谈不上高兴或不高兴,他与怀恪郡主本就没见过几次面,如今若不是刻意去想,都快想不起怀恪郡主长什么样子。 如今他只觉得松了口气,觉得这等麻烦终于解决了。 走的近了,他看见弘昼面上满是喜色,知道这孩子是替自己高兴,作势在他小脑袋上敲了敲:“你这孩子,怎么能表现的这般高兴?郡主就算再怎么不是,也是你的姐姐。” 弘昼脖子一梗,正欲说话时,只听见纳喇·星德低声道:“就算你心里高兴,可面上也得装出几分悲戚之色来,若不然叫阿玛知道,可是会伤心的。” 弘昼点点头:“你说的是。” 说着,他又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去见阿玛吗?” 纳喇·星德点点头,正色道:“是,郡主虽嫁于我为妻,可她却有诰命在身,她的丧事我得问问阿玛的意思。” 若叫他年迈眼疾的额娘和年幼的妹妹替怀恪郡主哭灵守灵,他只觉得心里膈应,可这丧事怎么办,又该以什么规模办,他总得请四爷拿出个章程。 他今日有事,没时间与弘昼多说,正打算抬脚离开时,就瞧见了正在外头散步的四爷。 弘昼也瞧见了四爷。 明明他是昨日才见过四爷,可不过一日的光景,他只觉得四爷好像老了,不是面容有什么变化,而是四爷身上的精气神没了。 从前四爷身上表现出来的淡然,无求全都消失不见,只变成了凄楚,苦涩。 如今一阵寒风吹来,吹起他身上的大氅,吹的他眯了眯眼睛,皱了皱眉,更吹的他微微叹了口气。 这样的四爷,还是挺可怜的。 这一瞬间,弘昼与纳喇·星德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四爷,正犹豫时,四爷已踱步走到他们跟前:“星德来了?” 纳喇·星德郑重应是:“是,阿玛。” 他本就不是巧舌如簧之人,再加上他与四爷又并非正儿八经的翁婿,这时候竟不知如何安慰四爷。 四爷只不急不缓道:“怀恪的亲事,就一切从简吧,你们纳喇府上与我们府上都有长辈在,怀恪虽是郡主,可长者在,她的丧事不好大办。” 说着,他的眼神就落在纳喇·星德的面上,淡淡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了委屈,可明面上该有的章程还是要有的,想必你也不愿意将怀恪的尸身葬于你们祖坟,我就留下怀恪的尸首,你以空棺下葬吧。” “还有怀恪的嫁妆,也就留在你们府上,你不必拒绝,我知道你是什么性子,可这些东西对我们王府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如今你还年轻,没道理替怀恪守孝三年的规矩,若有合适的姑娘,你就暗中将亲事定下来,等着一年之后再将人娶进门,若不然对皇上和言官也没办法交代的……” 他零零散散交代了一大堆,思路清晰,好似没了的不是他的女儿一样。 只是弘昼好几次听到四爷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才又重新开口,知道四爷心里定是难受极了。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慰四爷。 到了最后,四爷拍了拍纳喇·星德的肩膀,低声道:“虽然怀恪没了,但你一直都是我雍亲王府的女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这是他给纳喇·星德的承诺和保障,纵然他如今并不十分得圣心,但好歹是一个亲王,总能为纳喇·星德提供许多便利的。 这话一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弘昼看着四爷慢步走着,犹豫好一会,迈着小短腿跑了上去,更是奶声奶气喊道:“阿玛,等等我!等等我!”
第44章 四爷停下脚步, 扭头看向弘昼。 弘昼气喘吁吁追了上来,道:“阿玛,您……您别伤心,也别难过, 您还有三哥, 还有哥哥, 还有我。” “我们长大以后会好好孝顺您的, 将姐姐那份也补上。”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四爷很是感动,压根没注意到弘昼话中的弯弯绕绕, 弘昼说的是长大以后好好孝顺他,而非现在就好好孝顺他。 四爷微微点头, 道:“好,你这话, 我记下了。” 有对比才有差距,与故去棒槌·怀恪郡主比起来了,弘昼只能算顽劣,却算不得行事无度,叫人恨的牙痒痒。 这话说完, 四爷就走了。 弘昼看着渐行渐远的四爷, 微微叹了口气:“阿玛白发人送黑发人, 还是怪可怜的。” 一旁的纳喇·星德走上前,讪讪道:“弘昼, 我要是能像你一样会安慰人就好了,方才阿玛与我说话时,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弘昼的情绪向来来的快去的也快, 上一刻还在心疼四爷,下一刻就开始替纳喇·星德的终身大事操心起来:“哥哥, 你在阿玛跟前时不知道说什么可不要紧,若到了未来嫂嫂跟前可不能这样笨嘴笨舌的,我还指望着你早些给我添个胖侄女了。” 纳喇·星德被他逗笑了:“为何是侄女不是侄儿?” 弘昼送他出门,掰着手指一本正经道:“侄儿哪有侄女好?若是你生个像我一样顽皮捣蛋的儿子,那多糟心啊!”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纳喇·星德哈哈笑了起来,点着他的脑门子道:“原来你是什么德行,你也知道啊!” 逗了会弘昼,他心里舒服了许多,摸着弘昼脑袋说自己下次再来看他,则匆匆回去准备怀恪郡主的丧事。 也是因怀恪郡主的丧事,到了年底本就繁忙的四爷是愈发抽不开身,没时间亲自给弘昼启蒙,便另请了位谋士给弘昼启蒙。 四爷对上弘昼都无可奈何,更别说旁人。 弘昼很快就过上了三天打鱼三天晒网的日子。 这一日,弘昼刚从外院回来,就见耿格格打扮整齐在等着他,一看到他就道:“走,弘昼,我们去看看你李额娘……” 她这话还没说完,弘昼就高兴起来:“好呀好呀。” 耿格格替他换上了一身愈发素净的衣裳,笑着道:“你这傻孩子,咱们是去李侧福晋,又不是去玩的,你高兴个什么劲儿?记住,待会儿到了李侧福晋跟前,她说什么当作没听到就是了,可千万不要顶嘴,也不要闯祸,知不知道?” 就连她都知道这几日四爷不光免了李侧福晋的禁足,更是时常去看李侧福晋,还派苏培盛送了不少补品过去。 如今的李侧福晋啊,虽恩宠不比当初,却仍是能压上他们一头的侧福晋。 弘昼不满嘟囔道:“那可不行,我不准旁人欺负我和额娘。” 耿格格并未听到他在嘟囔些什么,牵着他的手就往李侧福晋院子走去。 行至李侧福晋院子门口,他们碰到了钮祜禄格格与弘历,四人结伴走了进去。 从前热闹喧嚣的院子如今像变了个地方似的,一个个丫鬟婆子轻手轻脚不说,面上更是愁云惨淡,唯恐露出些高兴的神色叫李侧福晋瞧见,只怕又是狠狠一顿板子。 弘昼四人很快被丫鬟迎了进去。 弘昼一进去就闻到了一阵浓烈刺鼻的药味,瞧见李侧福晋一脸憔悴躺在床上,纵然怀恪郡主没了已有四五日的时间,但对任何一个母亲而言,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钻心之痛,更不必说从前她折损过两个儿子,如今怀恪郡主没了,感伤怀恪郡主的同时,不免又想起那两个早夭的儿子。 耿格格等人上前请安,弘昼与弘历站在一旁乖乖当背景板。 只是李侧福晋这人吧,自己心里不舒服,就巴不得叫全世界的人不舒服,眼瞅着耿格格与钮祜禄格格规规矩矩行了福礼,只耷拉着眼睛不说话。 她不发话,耿格格与钮祜禄格格自然不敢起,便只能维持着请安的姿势。 想必弘历出发之前也是得钮祜禄格格叮嘱过的,性子沉稳的他面上虽有愤懑之色,可到底还是乖乖站在一旁,什么话都没说。 弘昼可受不了这等委屈。 在他看来,便是怀恪郡主落得什么下场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其中与李侧福晋也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如今李侧福晋怎好意思给耿格格她们立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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