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说了,那等敢朝主家钱袋子伸手的棋子,不要也罢。 折了就折了,不必心疼。 …… 夜色深沉。 子时已过,勤政殿却还是灯火通明。 燕帝端坐在书案前,左手边儿放着对柳家的最终判决书,右手边儿是个空白的圣旨,他手中的笔却迟迟落不下去。 桌案对面,当朝国母端庄的立在那里。 这对天家帝后,彼此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既不亲厚也不疏远,殿内的内侍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都在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良久后,燕帝叹了一口气,把笔放下了。 “皇后,你一定要这样么?” 皇后端庄的勾起一个角度完美的笑容来:“陛下这是何意?臣妾不是很明白,家养的老鼠偷了主家的米吃,难道不该杀掉么?” “柳家罪在不赦,其罪当诛,当杀之昭告天下,臣妾就算不来您也会这样办的不是么?” “至于柳如楹那个孩子……臣妾也是当真觉得她可怜。” “这才刚被认回来多久?没有吃过柳家几粒米,倒是要跟着一起掉脑袋了,您说可怜不可怜?” “而且这孩子还是老七的救命恩人。” “此等恩情,天下皆知又怎能不报?” “这既是陛下明旨赐婚的天定姻缘,如何能因柳家之罪就轻易毁掉?” 说到此处,皇后笑了笑。 话中似有深意:“陛下,发出去的圣旨,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不然怕是会惹来百姓非议,您说呢?” 燕帝深深看了发妻一眼,笑容有些嘲弄。 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笑帝王家这些明里暗里的阴私龌龊。 他前脚以天定姻缘之名,顺水推舟给老七找了个强有力的岳家,皇后后脚就把这个岳家给连窝端了。 这还能不是对自己表示不满? 最终临结案了,她还要巴巴的赶过来,特意拿天定姻缘、救命之恩、金口玉言、民情舆论这一套说辞来逼他。 逼他把柳如楹从柳家摘出来,钉死在老七正妃的位置上。 皇后啊…… 呵。 燕帝疲惫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双眼之后,到底还是在那空白圣旨上落了笔。 …… 次日,两道圣旨从宫中发出,给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案好歹画上了个句号。 首恶诚安公府满门抄斩。 至于那个如今位置尴尬的柳如楹……却额外得到了一封特赦的旨意。 大致意思是,她到底是流落在外近期才被认回来的女眷,且又对晋王有救命之恩,柳家之事与她无关,她也不是得利者。 皇帝感念其品行,不忍拆散老天送的这段缘分。 特此把柳如楹从柳家摘了出来,单开了女户,还给意思意思封了个乡君,并维持原本和晋王的婚约不变。 这道圣旨一下,各方反应不一。 普通百姓不会想那么多,他们只会在茶余饭后感叹上那么一句,觉得如今这位陛下还挺有人情味儿的,恩情是恩情,罪过是罪过。 也没因为人家娘家没人了,就嫌弃柳姑娘一个孤女无依无靠,还是按照誓言聘为皇家妇了,皇帝此等胸襟,真让人挑不出错儿来。 至于百官的反应可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柳如楹是公府嫡女之时,这桩婚事对晋王党来说是极好极好的,一大助力就这么到手了,可若是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那就很碍眼了。 她如今占着正妻之位,其他人家的女儿再嫁进门,顶天了也就是个侧妃,说得好听叫侧妃,说难听点儿那不还是妾室么? 各家也都不是傻子。 宫里的娘娘说来倒是比妾室好听,但也得七王能坐上那个位置才算呐! 总不能,你七王空口白牙许我们家女儿一个妾室的身份,就让我们举家跟着你七王一条道走到黑? 没这种道理吧。 关键,最重要的是。 当今圣上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如今是谁也摸不准脉络了。 你要说圣上不在意七王吧,他平时又疼的跟什么似的,各种费心替儿子铺路,俨然把其他皇子都当成了背景板。 但你要说陛下真心爱重七王、想托付江山吧?嘿,他还真就把七王的正妃之位给了个母家获罪、被抄家的孤女。 只能说,皇后这一招,真的是又准又狠。 她只需出手一次,就能让此前日益膨胀的七王党元气大伤,短时间之内都不可能再对太子产生什么威胁。
第16章 呀,成炮灰医女了:惊心 宫里来人将柳如楹从天牢里给接出来的时候,她看起来精神尚可,身上也没什么皮外伤,只是蹲了近一个月的大牢、人有些消瘦。 透过指缝看了看外头有些晃眼的阳光,莫名的让人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之前的种种忐忑不安、夜不能寐不是没来由的。 柳如楹更愿意相信,那应该是上天传给她的某种示警,无奈她两眼一抹黑根本找不到危机源头。 这世上谁都希望自身可以诸事顺遂。 可若是太过顺遂,顺遂到就像一场美梦…… 那就大概率是不正常的了。 果不其然,倾家之祸来得又快又狠。 快到根本就不给人留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在柳如楹还没来得及彻底融入这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的时候,柳家就被举家抄家下狱。 就像是青天白日平地起了一声惊雷,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柳如楹幼时是过过苦日子的,因此在天牢的日子勉强还能适应,只是能听到源源不绝的惨叫声、哀嚎声,难免会心烦意乱。 要说心里一点儿不害怕根本不可能,这是柳如楹第一次直面皇权的恐怖。 原来即便是钟鸣鼎食的公侯之家,予取予求也不过是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她对刚刚找回来的亲人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反倒更加担心自己如今的处境,靠山没了,母家倒了……那晋王那边…… 想到此,柳如楹眸光闪了闪,暗自咬了咬牙。 之前的各种情意绵绵、花前月下转瞬成空。 她被抓进大牢近一个月的时间,那个曾经山盟海誓,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却一次都不曾出现过。 一次都没有! 她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想要往外递消息,也全部都石沉大海。 “柳乡君?乡君?您在想什么呢?咱们该走了,皇后娘娘该等着急了。” 还不待柳如楹继续往下深想什么,宫里来的嬷嬷便礼数周全的轻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示意该上轿了,也侧面提醒了她…… 你此番能全须全尾的从柳家这个巨坑里保下一条命。 都是宫里皇后娘娘的功劳,你要记恩! 照这位许嬷嬷明里暗里透露出的意思,当今天子本想把柳家人全杀光了的,是皇后娘娘作为女子,心肠软,见不得她一个刚认祖归宗的人被无端连累。 这才去跟皇帝说的情。 坐进轿子里,柳如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 连日以来的担惊受怕终于过去,命暂时是保住了,可之后的路怕是会更加的崎岖险峻。 宫里许嬷嬷的言外之意她听懂了。 这是一条再明显不过的橄榄枝,宫里那位皇后娘娘的意思很好懂:我救你一命、换你日后为我所用。 只是,这救命之恩当真如此么? 柳如楹不是个蠢人,太子与晋王之间的储位之争,早就已经势如水火,此番皇后救她是真,但更大的原因,恐怕是为了牵制晋王。 不然一个小小卒子,哪里值得皇后娘娘看在眼中? 一个身后没有靠山、母家还曾经获罪的孤女,若是坐上晋王妃的位子,会比让晋王再度拉拢到一个强有力的岳家划算多了。 若是能一举在晋王身边安插上一枚棋子。 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柳如楹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她如今太弱了,弱到只能乖乖当一枚棋子被肆意摆布。 要顺势投靠皇后么? 如今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底牌可以跟对方平等对话,若只甘心做一枚听话的棋子,将来能得到什么? 又如何确保皇后不至于飞鸟弓藏,兔死狗烹? 可若是不投靠皇后,这位国母又岂是那好相与的? 恐怕连今日接她进宫这一步,都是明晃晃的算计,今日只要自己踏进了皇后的殿门,便会在她与晋王这对未婚夫妻之间埋下一根刺。 就算她柳如楹当真拒绝了皇后的拉拢,晋王也绝不会信。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离间计,可偏偏她没有自信能躲过。 上天赐的姻缘?说来好听罢了。 她对晋王没有多深的感情,料想晋王往日待她的情意绵绵亦全是假装,本就因利益而捆绑在一起、不曾交心的两个人。 如今再遭上这么一记离间…… 呵…… 柳如楹心累到已经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 小心翼翼的挑起车帘,看着远处那座巍峨的皇城露出了一角琉璃瓦,她忽然觉得心下有些骇然,总感觉那个地方会吃人。 似乎随时准备张开巨口,择人而噬。 那里头住着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彼此倾轧、啃咬、争斗。 而如今。 她一个小小卒子,却因一念野心起,被卷进了这场天家最凶险的厮杀之中。 这又怎会让柳如楹不怕? 越是靠近皇宫,她心慌的就越是厉害。 挣扎、迷茫、恐惧。 无法回到来时路,更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她的究竟是什么。 …… 大燕正和三十四年。 原诚安公府的柳家人,在黄叶落下的某一天里,齐齐被押解上了刑场,奔赴前方那已经朝着他们徐徐铺来的黄泉路。 一口酒、一把刀…… 伴随着最后一颗人头落地,街边的角落里,一个通身都隐没在兜帽之中的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就像她只是恰巧路过一般。 只有她识海中的绯红知道。 这厮根本不是什么碰巧路过。 她是从外地千里迢迢赶回来,专门为了观看今日的这场斩刑而来的。 当然了,这位祖宗想搞的事情可远不止如此。 兜帽下,一缕白色的发丝调皮的从耳边垂落,被她毫不在意的伸手重新捋了回去,明明刚看完了一场斩刑,眼眸中却没什么多余情绪。 反而一边闲庭信步的往城外走,一边乐颠颠的在跟绯红对话。 “皇后这朋友能处,有事儿她是真上啊,该说不说真不愧是后宫扛把子,我给她封一个全场MVP想必不过分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跟聪明人打配合的感觉就是舒爽。 虽然,她是在暗中搅风搅雨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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