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断流逝,铁链操纵的难度也随之增加,箱子下落的速度愈发迟缓,而利刃弹出的频率却在提升。 铁链像是凝结了亘古不化的重锈,几乎与冰面融为一体,在吱吱呀呀刺耳的摩擦声中,越来越难以拉动,无异于在挑战玩家极限。 铁链的颜色突然交换,箱子猛地停滞在半空,而本已缩到中途的利刃,再一次迅速刺向祁陵周身。 祁陵手臂青筋暴起,在千钧一发之际换手拉紧了左侧的铁链。 刀尖距他太阳穴不过一指宽,近在咫尺的寒意,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沉下心来。 这是一场独自面对的、漫长的拉锯战。 ……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总算有了停息的迹象。 祁陵的双手先前在镜中阵受伤严重,这半天尚未结痂的伤口被铁链一遍又一遍摩擦,鲜血滴落,渗入了凹凸不平的冰面。 他注视着那只箱子降落在自己身前,这才试探性松开手上力道。 汗水浸透衣料,又因寒冷而凝成细小的冰碴,他隐约感觉到环绕周身的那股力量消失了,但身体却麻木得不受控制。 连疼痛也淡化了,只是麻木。 他躺在那,缓了好一会儿,直到上方交汇的冰柱突然崩裂,像是下了场冰雹,纷纷扬扬砸在他附近。 冰坑边缘出现了沈沧澜的身影,她单手撑地,正俯身向下张望。 一束折射的光线落在她脸侧,她仍攥着那把锋利冰刀,长发迎风飞舞,看起来如同地狱的入侵者,危险又不可一世。 两人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她问他的第一句话是:“还活着吧?” 第二句话是:“东西拿到了吗?” 非常的公事公办,没有波澜。 纵使如此,祁陵也莫名觉得精神松弛下来,他看着她,半晌支撑起身,打开箱子拿出了半块拼图样的木雕。 这半块,和她拿到的那半块刚好合成完整的图案,应该就是开门的道具。 “在这。” “很好。”沈沧澜点点头,当即取下腰间缠着的绳索,将梅花爪固定在边缘,朝他扔过去,“自己爬得上来吧?我可没那工夫下去接你。” “可以。” 他抓着绳索攀上冰坑的陡坡,而后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她身边。 沈沧澜原本都要往远处走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你生命力真的挺顽强。” “……嗯。” 他姑且当作这是夸奖。 放眼望去,狼藉不堪的寒冰场地,记录了刚才的战斗有多激烈。 不夸张的说,这位祖宗好像把那座冰塔,都给削平了一大半。 人形收割机,名不虚传。 祁陵正出神间,听见祖宗又开了口。 “你猜,待会儿从那扇门出去,能不能直接到达出口?” 他低声回答:“心诚则灵。” “心诚则灵?”沈沧澜纳闷,“那糟糕了,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诚’这个字,你有?” “有是有,分情况。” “什么情况?” 他擦着掌心的血,没有说话。 本局游戏即将结束,这趟旅途才刚刚开始,前方的路仍旧未知,甚至可能随时以他的死亡作为终结。 然而他很清楚,能与她同行一段,已经是自己日夜祈盼的结果了,实在不该奢求更多。 心诚则灵。 对于她,他永远心诚。
第20章 追忆 ◎疯言疯语的哥哥。◎ 事实证明, 负负得正,沈沧澜难得有很好的运气,但自从和祁陵组队之后, 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差了。 譬如, 她说离开冰山地狱那道门,也许能直接到达出口。 结果骰子掷出来个4,就真的开启了出口。 两人通关的时候, 幸存人数还没有符合规则的临界值, 也就是说, 落在最后的玩家,就算能找到出口, 也同样可能因为通关人数到达了临界值, 而惨遭淘汰。 腕表界面开始显示剩余通关名额,仿佛在下最后通牒。 这实在无异于一场生死时速。 当沈沧澜推开那扇门时,她似是往后看了一眼, 祁陵明白了她的意思, 低声道。 “程雪烈应该还没来。” 程雪烈中途进入游戏, 没有获取特殊奖励的金色钥匙, 而乔栩的那把金色钥匙,又为了来找沈沧澜而用掉了,所以两人恐怕还要蹉跎几个房间,才能接近正确路线。 “来不来的倒也无所谓。”沈沧澜笑了一声, “我只是觉得他万一就这么死了,很没意思。” “确实, 他要死也该死在你手里才对。” “你偶尔也能说几句我爱听的话。” 她随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转身走入了出口大门亮起的强光里。 “不过乔栩要是在这死了, 我觉得没什么影响, 问题不大。” “嗯。” 此时此刻,被困在铜柱地狱房的乔栩,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他原本还在紧赶慢赶,给面前烧得通红的柱子降温,结果这么一分神,手臂顿时被烫焦了一大片,剧痛伴随着烤糊的味道蔓延开去。 为了不被程雪烈嘲讽,他咬紧牙关,硬是没叫出声来。 可惜程雪烈还是看见了:“很难想象,你究竟擅长什么。” “……少说风凉话了,这是意外。” “是谁导致的意外?” “我怀疑有人在骂我。” 程雪烈想了想,忽而挑起眉梢:“那就没别人了,只有沧澜才有这种闲心。” “啊,她难道不是24小时都在心里骂人吗?你以为她不骂你?” “她骂我我能扛得住,很显然你扛不住。” “对,我扛不住。”乔栩翻了个白眼,“她骂你是给你赐福,骂我是施以诅咒,行了吗?闭嘴吧。” 跟这位爷待久了,他的斯文人设已经趋于崩塌。 有时候他甚至宁可回去继续挨沈沧澜的打,也不愿意再受这精神层面的罪。 当初真应该撺掇沈沧海去争一争局长之位,他想,反正大家都不太正常,与其让一个假装正常的精神病掌权,还不如直接让表里如一的精神病坐这位置,直接毁灭算了。 没错,沈沧海就是所谓表里如一的精神病。 听得程雪烈道:“你现在的表情还真是连装都不装了。” “在你面前我懒得装,没必要。” “你有讲我坏话的工夫,最好还是赶紧做任务——当然,如果你不想活了,算我没说。” 毕竟裁决系统一视同仁,哪怕是时空管理局的局长,在这也并无豁免权。 “我怕什么?”乔栩破罐破摔,“咱俩是一条船的队友,我就算是死,也得拉你陪葬。” 程雪烈冷笑:“但愿你在别的事情上,也这么有出息。” 说完,他单手拎起刚刚接满银色液体的铁桶,整桶泼向不远处滚烫的铜柱。 下一秒,空桶被砸在了乔栩脑袋上。 * * * * * * * * * * * * 通关之后,沈沧澜和祁陵再度回到了系统给玩家安排的休息屋,并发现系统已经自动清理了留在那里的、天眼成员的尸体。 不仅如此,连血迹都被擦除了,屋内干净整洁,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腕表倒计时显示,距离下场游戏开局,剩余48小时。 休息时间酌情增加了。 祁陵从冰箱里找了面包和牛奶,简单补充一下体力就打算去睡觉,毕竟实在要支撑不住了。 即使在这样神智不太清楚的情况下,他也依然自觉主动地躺在了地板上,因为床要留给沈沧澜睡。 ……结果沈沧澜又把他叫了起来。 “你换衣服了吗?”她刚从浴室出来,长发还在滴水,俯身看他时,带着洗发露花香的水珠就落在他脸上,“把睡袍换了,顺便换个药。” 祁陵盯着她转身开药箱的动作:“我自己能来。” “该看的该碰的都不是第一次了,你现在才开始不习惯?”她揶揄地瞥他一眼,“这么金贵,那随便你。” 她说不管,那就肯定不管,当即把消炎药膏和纱布扔给他,自己麻利上床补觉。 片刻,一床多余的被子不偏不倚罩在他了头顶。 “需要枕头的话,自己去柜子里找。” 祁陵欲言又止,想了想感觉再解释也显苍白,没准还会惹她生气,于是保持了沉默。 他自行前往浴室,简单清洗后重新上药,随即换了件干净睡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打了地铺。 他几乎在沾到枕头的十秒之内入睡,这是怪事,毕竟他警惕性一向极高,睡眠也很浅,从前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醒来,这是长年累月特训出来的习惯。 这次或许是被伤势影响了状态,又或许是……因为沈沧澜就躺在不远处。 有她在的地方,任何未知的风险都不值一提。 他就这样沉进了遥远虚无的梦里。 在梦里,他回到了15岁那一年,也就是被带回管理局的那一年。 前局长继任多年,始终致力于从各平行空间寻找有天赋的孩子,注入能大限度开发身体潜质的X针剂,用高强度的手段进行筛选和培养,最终训练出一批又一批的新生成员,为管理局效力。 通常而言,他会优先选择那些没有背景的孤儿,年龄以8岁到12岁最佳——不难想象,祁陵是个例外。 但选择祁陵的,其实不是前局长,而是当时碰巧去某平行空间闲逛的沈沧澜。 …… 民风野蛮的城市,残酷的斗兽场,供富人们取乐的一群少年。 十几名少年被困在巨大的牢笼里,除了要战胜一只发狂的猛虎之外,还要互相残杀,直到剩余一名幸存者。 幸存者将得到富人的丰厚嘉奖。 鲜血和死亡,对这些所谓上层人物来讲,不过是像红酒和奶酪一样的调剂品,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可能只为了博他们身边的美人一笑。 在那之前,祁陵早已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场面,他是那些人眼里廉价的玩物,纵使残杀同伴,背负满身罪孽,却还不得不为了活下去摇尾乞怜。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解脱。 偏偏就在那一天,他彻底累了,产生了自我毁灭的想法。 两只猛虎被群起攻之,少年们唯一的武器是手里的短刀,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击杀猛虎,片刻不得喘息,上一秒还并肩作战的大家,下一秒即将拼个你死我活。 自然,祁陵依旧是赢家,只有每场的赢家,才能拥有和富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牢笼之内,放眼望去尽是横陈的尸体,有些甚至被划割得面目全非,地面铺满近乎泥泞的鲜血,踩上去会黏住鞋底,每走一步都困难。 在这里,人和野兽还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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