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绍良本还绷着,突然撂了实话: “姐,我马上就转运了。梭了两把大的,找到技巧了。阿龙也来了,说带我翻身!” 草! 他敢□□! “什么□□老鼠龙的?你长个心眼儿!” “放心吧,姐,上回要不是那帮追债的搅合,阿龙早带我重新翻身了。” “你有空回家看看,都要拆迁了,马上签协议,需要你的地方多着呢。余正海不成器,你是家里唯一顶天立地的男人,这种大事儿,得需要你把关。” 余绍良一听拆迁,高声: “什么?!拆迁?你消息准不准?!多少年了,只打雷不下雨,真拆?” “东头小卖部那家,都拿到拆迁款了,说是立刻给他儿子提了辆好车。说是不能亏了儿子。” 余绍良跟吃了兴奋·剂似的: “姐!我以前只是时运不济,没想到,我即将时来运转!” “那是,你边哥有钱,那是他爷爷辈积累下来的。你差啥了?不过是托生在了这种扶持不了儿子的家庭里!” 余绍良神叨: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沈今今在这边偷骂: 干啥啥不行不行,鸿鹄之志不少! 余绍良兴奋地挂了电话,收音时,沈今今听见他朝牌桌喊: “加大!加大!” 不敢想象,一个红了眼的赌徒,会给老棒子余正海添什么乱。 快到报社的路口,遇见何逢萍停在路边的小电车。 刚想着问她停在这干嘛,她就打来了电话。 沈今今没接,直接下了车。 何逢萍在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女人手里提着一大兜香蕉。 女人先看见了沈今今,笑容热情: “余记者!谢谢你和何老师!吃水果!钱要到了!” 何逢萍回头: “这么巧?阿姨要送我们水果,我在家说了不要,她提到单位来了。” 去年的工钱,要回来了,女人来感谢——虽然包工只给了一半。 天很热,推让中,女人脸上的汗浸湿了领口,也泡不开皮肤上的皴皱。 失水、毫无光泽的皮肤上,疙瘩着晒斑,或者老年斑。 可能没有被这样盯着看过的经验,女人忽然朝沈今今: “你们体面啊,我要我女儿争气,好好学习,今后也像你们这样!不要像我,活得没有尊严。” 一句话,震得何逢萍失去推让的能力,愣在原地。 沈今今站在太阳地里,不觉得热,甚至起了说不出的冷汗。 女人走了,沈今今和何逢萍坐在太阳地的马路牙子上,吃香蕉。 一大把香蕉,密密挤在一起,是肿胀的手指头。 像在出租房院子里,看到的女人握着开裂肥皂的手指头。 何逢萍自认识沈今今起,就觉得她言行跟周围人不一样,见她忽然沉默,一句话也没有,何逢萍也觉得不是滋味。 见沈今今太阳穴上流下很长一道汗迹,何逢萍掏纸巾,帮她擦了。 沈今今过了会儿,才愣回神,轻轻道谢。 “要不是你,没有今天的我。” 何逢萍扒着香蕉,忽然一句。 沈今今摇摇头: “我撺掇你辞了职,到了报社,工资却不及你以前的岗位,后来才觉得过于冲动。以前你只需要站着,起码有冷风吹。现在虽然听起来体面,却要你四处跑。” “我喜欢这个工作,基础工资是低,但我提成加起来,也还行,能养活自己。我现在吃饭,就去报社里的食堂,花不了几个钱。月月还能攒点。反正什么事都有利有弊,在珠宝店上班,押提成押得厉害,有时工资三月一发。不如这样,月月手头宽绰。而且,我有机会接触了很多顾客之外的人,跟打开了新世界似的。” “是吗?你真的喜欢这份工作?” 沈今今太需要听到一个正常人过着正常的生活事迹了。 “当然。我还有时间去学校听课,认识了许多同学。大家都是在职上学,有几个广告,还是同学介绍的。所以我说,没有你带路,没有今天的我。” “谢谢你肯定我给你积极的一面,我很领情,知道你想表达心意的郑重。但请你今后不要这样讲。是你自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而非你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何逢萍真聪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一句过分亲昵的话。 沈今今扒着香蕉皮,忽然: “你邻居费了半天劲,只是为了要回自己应得的酬劳。凭什么占尽了便宜的人,还活得那么潇洒自在,毫无负担?” 何逢萍啧嘴: “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沈今今掏手机: “那就母平。” 何逢萍不解: “你要干什么?” 沈今今拨了12345热线: “我投诉,城市报广告部主任李志强和在职记者冯庆梅在办公室苟且,有视频为证,前段时间在各大群疯传过······” 何逢萍表情裂了。 刚打完,挂电话的动作还没来得及,边柏青来了电。 他上来就问: “你在做什么呢?” “吃香蕉。” 边柏青明显一愣,迟疑: “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外面?” 沈今今: “嗯。和我同事。” 一听她身边有同事,边柏青放心了: “那你今天听话没?有没有捣蛋?” 沈今今: “听话了。” 听自己话。 他前几天还劝自己不要再提一句同事乱搞男女关系,她今天还是提了。 还朝上面提了。 下班回到家,沈今今跟没事儿人似的,和边柏青俩人盘腿而坐吃夜宵,喝了小酒。 边柏青看着她的皮肤: “是不是晒红了?你一天蹿到哪儿了?晒成这样?” 沈今今有选择的没有说假话——说了在路边吃香蕉的原委。 听到她忿忿不平包工拖欠工资,边柏青转着酒杯: “婚后,给你报个MBA.你去学几天就知道,拖欠工资,是很多资本原始积累的必要手段。” “啥?那你拖欠工资吗?” 边柏青抬抬眉,很得意: “进天青集团上班,很多人需要走后门,知道为什么吗?就因为从不拖欠工资,福利高,还有一定公平可言的晋升途径。架构完整,不需要那些。” “以前没钱的时候,还觉得往上,就会接近公平。现在到了某个平台,却越来越觉得,处处不公平。” 边柏青伸手,捧住她略有失望的脸,抬抬眉: “所以啊,这是需要我们这些——不能自赋正直、大义那些虚妄的词,而是我们有条件的时候,可以给别人一个机会,自己往前走,也需要周边的人一起向前,路才远。以后自己走远路沮丧的时候,不至于灰心。” 他吻在她的额头,低声: “你很棒了。从你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可能。” 爱听好话,沈今今: “什么不可思议?” 边柏青很认真回想,很纯真语气回答: “闯入我世界,不可思议。说话做事,不按套路,不可思议。” 他忽然低声,热息喷在她的耳垂: “让我心动到,我自己不可思议。我有点怕,有一天,会被你的不可思议牵着走。当我沉沦在你的时候,你会饶一饶我吗?……” 这表白,有点谶语的意味。 ——那通投诉的电话,不可思议地把报社端了。 边柏青头一次,不可思议的裂开了表情。 沈今今: 是你要的沉沦……
第89章 没想到那么快,热线第二天,报社到下午已乱作一团。 上面行动好快。 听说热线投诉转到上级单位,上午才紧急会议成立相关小组,下午刚上班,已经入驻城市报。 沈今今的玻璃墙那里,可以看到班子、人事、财务等部门负责人的穿梭,不停被叫进会议室。 匆匆脚步声,咕咚咕咚在走廊,像激烈的心跳。 忐忑着将要发生。 整个报社,各楼层压抑到安静。 班车都走了,停车场也清净了,会议室还在熬着领导班子。 沈今今作为中层领导,还以为会有事问到自己头上,等了半天,才听见走廊里有了集体踏步的声音、社长唯唯诺诺的低声。 一种强烈的后怕感,袭上心头。 回到家,想要找边柏青拿个主意,他脸色略白地坐在沙发,旁边扔着个行李袋。 见沈今今进门,边柏青立刻起身,似乎在专程等她。 她后背吓起一身汗: 擦,他知道我闯的祸了?找我算账? 边柏青抱了沈今今一下,匆匆交代: “我出去几天,可能三四天。我不在家,千万不要调皮。” “你怎么了?” 边柏青皱着眉,提着行李袋,眼神不看着她: “有点事,很快回来。” 说完,他就要出门。 沈今今追出门,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边柏青把行李袋仍在车上,回头,不小心瞥见她跟来。 他表情马上故作轻松,但眉头还是不能舒展: “同学平反了,上面还了他清白。我要帮他父母去料理后事。” 他拍拍她的肩,很轻。 手掌像休憩的鸽子,带来了好的消息。 沈今今舒出一口气,责怪: “这算是好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吓到我了。你平时也不这么慌。” 边柏青声音极轻: “不是慌,怕说去安置······你会害怕。” 他无法把曾经活生生的同学,称为“尸体”。 眼神一避,抿了下唇,眉头锁得更深了。 沈今今心中说不出的想要爱他,摸了下他的脸颊: “不会的。那是曾经穿梭在你生命时段里的一个活人。你还记得他,他就是还没彻底消失。我不怕你生命里的每一个片断。你去送他吧,千万保重。” 边柏青很听话,点点头。 有种很乖的模样。 沈今今没忍住,用手指掏了掏他的下巴。 却是清癯的骨骼。 她猛然间意识到,平日待他可能过于粗凛,不知道他下巴底下没有一点软软的缓冲。 像他从来,都没有缓冲的世界,总是有问题直直砸来。他便冲上去。 她发誓,等他回来,一定洗心革面,不止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好好注意他和他的情绪。 只有她自己,只开了一盏壁灯,边柏青不在的卧室,显得空旷。 空旷到连梦都不知道应该安置在哪个角落…… 小组入驻的第二天,已经有了初步结果: 城市报并入省报,但经营性质与结构需要重改,精简员工是必然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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