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过去,客厅的阴影随着太阳的下班发生了变化。 温以宁呼出一口气,捏了捏酸涩的颈椎,抬头看向侧歇在沙发上的模特。 模特挑眉:“好了?” 温以宁端详着他,又看了看画:“再等一下。” 她咬了咬唇,拿起笔,在画中男子的锁骨上画了一笔红。 那是她亲手抓得小草莓。 温以宁甜甜一笑:“可以了。” 沈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温以宁以为他要穿衣服,犹豫着要不要回避。 沈锐径直走了过来,弯腰瞧着画,说:“我鼻梁上有颗痣,你都没画。” “我……我忘记了。” 沈锐有一颗小痣,眉心下三寸的地方,他眉骨高,乍一看不会惹人注意,仔细看,红红的一点,分外艳丽。 温以宁落笔极稳,轻轻点上了那颗美人痣。 沈锐目光沉静,从温以宁执笔的手,看到画上人锁骨上鲜红的草莓印,他笑笑:“行吧,有我十分之一美貌。” 话锋一转:“不过,我不止鼻梁上有一颗痣。” 这是故意找茬了,温以宁蘸了点黑颜料,哼声道:“再废话,信不信我把你点成筛子。” “唉,和你闹着玩的,我就是想说你对我的观察还不够细致,以后吧,有机会让你了解一下你的御用模特身体的奥秘。” “谁要了解你……的身体。”温以宁把笔都装好,放进背包里,“我要回学校了,不用送我,我打车回去就行。” 沈锐不动身,盯着她看,目光有点可怜:“你刚享用完我纯洁的肉/体,就要将我狠心地抛弃。” 温以宁呆住,他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果然,娱乐圈的水不是一般的深,看来沈锐被浸染得不轻。 温以宁看向他的目光转变为同情。 “你的眼神……希望你没有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沈锐似乎也意识到造作过度,嗽了两声,“画了这么久,应该挺累的吧,我请你吃饭。” 温以宁:“不累。” 沈锐微笑:“我摆了那么久的姿势,现在又累又饿,你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唔。”温以宁为难道,“可我真的要走了,数数,我已经旷了三天的课,还有一整晚都夜不归宿。” “你这三天,一共只有两节课,还都是两百多人一起上得公共课。” “你怎么知道?你有我课表?你调查我?” “我找你们校长要的,有意见?”沈锐扬眉,“有意见也没用,找你们校长去。” 温以宁蓄势待发,好像一个鼓起的皮球,听到校长的尊名后,顿时蔫了下来,露出灿烂的笑容,无事发生一般:“校长啊,那没意见了。” 沈锐一愣,笑:“你还挺识时务,走啦,吃个饭,保证不让你夜不归宿。” 沈锐转身穿好了衣服,路过温以宁的身边,目光在画板上停留了一瞬,吹了声口哨:“画得不错,非常好。” 温以宁疑道:“十分之一美貌?” 沈锐远远道:“二十分之二吧。” “……” 温以宁觉得,沈锐像是突然开了哪门子的窍,每次都把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这不是个好兆头。 但和他在一起,她好像都挺开心的。 这次出门,沈锐换了一辆车——一辆小奥迪,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么低调,一点不像他的风格。 沈锐极为爱护地拍了拍方向盘上的尘土,插上钥匙,平静地说起从前。 “我高中毕业,拍了第一条广告,广告费不多,在买车还是付首付之间,我选择了买辆车,于是才有了它。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买车,而不是买房么?”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居无定所,满世界流浪。” 沈锐在笑,他不用抹任何口红,唇色便呈现出自然的粉,好像还差点什么,差一根点燃的烟,最好有燃起的灰烬。 好似这样,才能把那笑意燃灭。 身边的女孩垂着头,她的头发很长了,散落下来,有一缕落在了沈锐握住换挡杆的手上,又麻又痒。 他忽然想放过她了:“好了不说了,去吃饭。” “沈锐。” 温以宁张开唇瓣,声音好似一杯低度数的酒:“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没有居无定所无家可归,毕业那年,我对你说‘人好在哪都好’,我的意思是,你很好,无论是上大学,还是辍学工作,都好。” 温以宁坚持着说完,眼眶里的泪差点就要溢出来了,她把声音放低,把脸垂下,以为这样就掩饰住她的难过。 头顶被揉了揉,温和的声音响起:“同桌,你在难过什么呀?” 温以宁只是回想起了,高中毕业后,她得知沈锐没有考上。 她看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心里想着,像她同桌那么好的人,却不能和她一起到大学去了。 温以宁努力平复心情,她别过脸,看向窗外的景色,东泠的傍晚人潮依旧汹涌,时隔多年,她和沈锐还能再相遇,她已不敢再奢求除此之外的任何了。 “我不太舒服,送我回学校吧,改天我一定请你吃饭。” “行,你说的,请我吃饭,别赖账。” 沈锐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发动车子,往师大的方向驶去。 - 温以宁想起白天和孟嘉闹得不愉快,决定先在教室自习了两个小时,等到十点钟教室关门了再回宿舍。 披着星光走回宿舍,却发现门锁着。 玻璃窗内没有一丝亮光,没有人在。 温以宁盯着锁孔发呆,掏出手机,从联系人中找出何文的号码,点了拨通。 对方忙音。 温以宁给她们仨挨个打了个遍,都没有人接,最后给何文打通了,温以宁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手机里传出孟嘉的声音:“温以宁,是我。” 她蹙眉:“孟嘉?” “朋友过生日,我们仨今天就不回去了。” 温以宁握紧了手机,淡淡说:“不回就不回了,锁门是什么意思?” “不欢迎你的意思。” 手机里传来杂音,像是在ktv,孟嘉的声音也醉醺醺的,带了点冷意。 “温以宁,你不是傍了位大款么,别急着否认,我们都看到了,你上了一辆豪车,我记得你也是普通家庭吧,怎么就这么贱呢。” 温以宁愣了一下,眸光低垂:“所以,是故意锁我?” “是故意的怎么地,你不是能耐么,有能耐就滚出宿舍。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不要脸,给人家老男人当情妇,我呸!你他妈给我离江畅远一点——” “孟嘉,你喝醉了。”温以宁深吸了口气,“闹到老师那,谁都不好看。” “哈哈?你还想要告老师?” 孟嘉被彻底激怒:“好啊你告去啊,告诉老师我们仨夜不归宿,看以后你还能不能在师大混下去!” 信号不好,把孟嘉后面骂骂咧咧的话都毙掉了。 温以宁只听见她最后尖着嗓子说:“你最好去,正好我也想和导员聊聊你和老男人睡觉和旷课的事,只一条罪状,你这学期的奖学金和三好学生的荣誉就泡汤了。” 滴滴滴。 对方挂断了。 看来真的是有恃无恐。 楼道里,白炽灯忽明忽灭,少女无力地靠在宿舍门上,脑后黑洞洞的玻璃窗深渊似的牵拉着她的神经,手机摔在了地上。 肩前的长发紧跟着垂下,发梢轻擦着脏污的地板。 发丝掩住了半张脸。 半晌,传出一声低低的幽咽。 跌在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伴随着来电铃声。 温以宁不想接,可她的电话铃声是一段鬼畜,空荡荡的楼道里,自带混声效果。 她叹了一声,捡起手机,屏幕斜着裂开一条缝,把来电人的名字劈成了两半:沈/锐。 男人的声音略带不满:“给你发的消息怎么不回,回宿舍了么?” 退出通话界面,翻了翻聊天记录,一连八条都是沈锐问她,回宿舍了么。 她那时在自习,没留意。 沈锐软了语气:“我不是在怪你,怎么不说话?” 温以宁:“沈锐。” “嗯?” 温以宁淡声说:“方不方便,借一下你的身份证。” 对方显然疑惑了一瞬,顿了顿,笑道:“借我身份证干嘛,怎么?想通了,觉得全世界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我一般勤劳持家且美貌的好男人,所以想偷偷和我扯个证?” “不是,”温以宁的声音依旧低落,“我想用你身份证,开个房。” 手机那头没了声音。 如果不是屏幕上显示着的通话时长不断增加,温以宁都要以为沈锐挂了。 她的要求似乎是有些冒犯,可是她的身份证锁在了宿舍里,而沈锐又正好打了过来。 男人低声说了一句。 温以宁把手机贴近耳朵:“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似乎在笑:“好啊。” 温以宁轻怔,他居然说好。 沈锐慢悠悠地声音透过听筒传入温以宁的耳中,带着点蛊惑:“交易地点在师大校门口,十五分钟后见。” “……”像绑票似的。 事情为什么演变成这样,温以宁也不清楚,她穿着有些单薄,呢子大衣在东泠萧瑟的寒风中不堪一击。 沈锐又开了那辆嚣张的劳斯莱斯。 好像那辆小奥迪,只是勾她愧疚的把戏。 沈锐摇下车窗,摘掉墨镜,露出一双和煦狡黠的眼睛:“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谢谢你,明天我会还你的。”温以宁朝他伸出手。 沈锐笑了一声,轻轻打了她一手板,不疼,更像是一次短暂的牵手。 温以宁:“嗯?我要的东西?” 沈锐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你要的东西,不是在这儿了。”说着,刻意“展示”了一下自己。 “……你说的不会是你吧?” 温以宁抿了抿干裂的唇:“沈锐,我没有和你闹着玩,我没地方住了,身份证也不在手里,你要是不想借给我,直说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耍我呢。” 寒风吹来,嘴唇微颤,嗓子眼里好像被泥沙堵住似的拥挤。忍着,真的好难受。 下一秒,她哭出了声。 沈锐呆了一瞬。 温以宁,在哭…… 他二话不说开了车门,见她冷得发抖,骂了一声草,迅速地把羽绒服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又拉着她的手,坐进车里。 车里开着热气,是暖和的。 温以宁低着头。 她想哭,又觉得哭本来就是一种很丢脸的事,而在沈锐面前哭这种事,简直就是地狱级别。 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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