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对她来说耿耿于怀,反复自我怀疑的一句话,在他眼里似乎不过是一句……损友之间从没放在心上的玩笑。 北城初秋的夜晚并不凉,风却刮得有些深。 小姑娘清澈漆黑的眼,在路灯下泛起清凌凌的薄光。眼窝都被吹得微红。 江随一顿,夹过烟的指节蜷了瞬,自然地伸手,讨饶般,想去拉她手腕。 唇角漾着好看的弧度,终于是努力放低姿态的语气,说的却又是另一回事:“行了,我现在真没女朋友。” 仿佛她的回避,她的在意,她武装起来的镇定,都是矫情地为了他来哄她一哄。 林鸢被他这副模样点燃了脑袋里的引线。 他到底将她摆在什么样的位置,需要和她解释这些? 他到底明不明白这样暧昧的态度,这些亲近的动作,只会让她因为如此模棱俩可的,自以为是的“特殊”反复猜测和自我拉扯。 火药在他指尖触上来时炸开,林鸢猛地避开他手,后退一步,语气平静道:“和我有关系吗?老同学。”
第5章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 一小时后,林鸢靠在富贵咂舌的会所真皮沙发里,品尝特调鸡尾酒。 她为什么不来? 显得她害怕面对什么一样。 一整层楼,就是一个巨大的休闲区,只接待同一批客人。偌大的空间,美酒佳肴,歌舞升平。 主包厢里,内凹的回字形大理石茶几中央,用号称明代的酒具做冰桶,碎冰里躺了几瓶价值不菲的洋酒。有人在另一侧吧台边喝酒聊天,有人站在麦克风架边点歌。高中时就爱玩儿几杆的男生,上一边打起了斯诺克,有几对男男女女去了隔间的水疗室做spa。 每个项目边都站着侍应,随时待命。 林鸢只想安安静静喝一会儿酒,半小时后就说自己不胜酒力,然后走人。 免得一起结束时,还要假笑寒暄。 体委中气十足地唱了几首,坐回林鸢旁边,麦克风架子边坐上另外个男生。 新歌的前奏响起,音乐舒缓,应是首不会太快乐的情歌。 果然。 ——“你大概是个盲人, 看不到我嬉笑里的诚恳, 都怪我孤陋寡闻, 错把你的礼貌当做认真。” 林鸢不常听歌,上学时工作后,作业和作图时都喜欢保持安静,否则思绪很容易陷进曲调和歌词中去。 她此刻无事可做,捧着无酒精的漂亮鸡尾酒小口啜引,自然认真听歌。 ——“要怎么启齿,这深藏的心事。 常年寄居在我日记的是你, 擦身时余光都不给的是你,” 林鸢猛地一顿。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 除你之外都知道这个秘密。” 在这句歌词跳出来时,林鸢头皮都有一瞬间缩紧的感觉。 难以名状的紧张和慌乱,顺着发根揪紧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像她做过的那个噩梦,穿着吊带裙露出背心肩带的少女,在明明锁好的试衣间里,被人猛地拉开那扇小门。 林鸢有一瞬间的慌神,一种秘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突然戳穿的恐惧。 即便这秘密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她却还是在那一刻兵荒马乱到不能自已。 她突然庆幸手里的鸡尾酒已经喝掉半杯。 缓了几秒,她想镇定地再喝一口酒,喉间却像学生时代每一次跑完800米后,哽着一团东西,咽不下去。 第一遍歌词唱完整的时候,林鸢站起来去洗手间。 等她走远到听不见的那刻,歌词落到最后一句,第一遍时没有的一句: ——“比起朋友这样的关系,宁愿从未认识过你。” 吧台边江随手里的酒杯,仿佛因为杯壁沁出水汽而有些滑腻,微晃了 瞬。 韩知希垂了垂眼皮,嘴角始终挂着的笑弧看不出深浅,也站起身。 - 林鸢在洗手间隔间里缓了好一会儿,自认为没有异样了才出来。 淋上洗手液,仔仔细细反反复复洗起了手,毕竟她待了这么久。 刚洗完,想扯张擦手纸擦干净,镜子里却多了个人,林鸢微顿。 “我过两天就回英国了。”韩知希凑近水龙头。 “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多照顾他。”哗哗流水声里,她笑着说,“毕业之后你不在他身边,他都学会抽烟了。” “……” 林鸢闭了闭眼,深呼吸,吐出一口气,都快被他们气乐了。 她是推动男女主感情的工具人,还是他们play的一环? 这副既像妈帮儿子找新娘,又像正宫大度暂时让位,却既要敲打人,又要你丫鬟似的伺候好她老公的语气,是认真的吗? “那你可别麻烦我。”林鸢没素质地甩了甩基本沥干的手,仿佛在甩什么脏东西。 脸皮上溅到一点冷水星子,韩知希一愣。 水声消失。 “他已经是个成年的男人,不需要谁来照顾。我更没有义务。”林鸢平静道,“我不知道你们的感情分分合合,到底有多曲折离奇,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从没有参与过任何。” 惯用的笑弧掉落,韩知希在镜子里看着她。 林鸢站定,对上她镜中视线,笑笑建议她:“与其叫我照顾他,不如花钱帮他雇个贴身保姆。” 她曾经对韩知希也是有过滤镜的。 那天躲在楼梯拐角处不敢下去,也不敢发出声音的少女,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了。 “江随,那就是你同桌吧?”穿着碎金吊带裙的少女抬头,笑容灿烂,晃了晃江随的胳膊问。又用温和包容,却不失少女俏皮的语气玩笑道,“好像个小孩子呀。” 林鸢怔在原地。明明是居高临下的角度,却叫她无所适从,甚至忘了去看江随表情。 “你好林鸢,我是韩知希。”她说,“江随女朋友。” 林鸢已经忘记,当时是如何向韩知希打招呼的。 表现得自然吗?得体吗?她真的有些回忆不起来了。 毕竟,人类对自己的尴尬行为通常会选择遗忘。 那样漂亮明丽的女孩子,在一众审美还处在初级阶段的少年人眼里,总是美好的存在。林鸢也没例外。 直到韩知希出国前,来他们学校同江随道别,留下操场主。席台上宣誓主权般的,犹如青春偶像剧的一幕。 两个月后,给她打来越洋电话。 林鸢那时还有些诧异她为何会联系自己。 直到简单的寒暄后她开门见山,带点儿撒娇的要求的语气:“林鸢,我不在国内的时候,你可要帮我看着点儿江随啊。我听说他最近又交了个女朋友,你能以朋友的名义,帮我去和对方……” “别,你别。”林鸢下意识拒绝,“我不能。” 对面似乎没料到,一时沉默。 “我还要学习,没那个时间。”林鸢硬邦邦地回她,“况且,按他如今的发育程度,和四五个同龄的男性对打都有很大赢面,没有女孩子可以强迫他和自己交往。” 简而言之,他要交女朋友是他自己的问题,她管不了,也管不着。更没义务帮着韩知希去管。 “鸢鸢,我以为你和江随是好朋友,”她似乎有些失望地说,“也会把我当朋友。” “可我们好像……”林鸢认真想了想,“才说过两句话。” 如果那句“好像个小孩子呀”也算的话。 那时的她甚至有些怀疑,她和江随还算是朋友吗?毕竟她为了避嫌,除了同学之间不得不有的交流,俩人已经几乎不说话。江随也没有对此表示异议。 “这样啊。”过了许久,韩知希说,“行,那麻烦你了。” 对面说完,不等她回应就挂了电话。林鸢愕然,确信她已经挂了后,想给她回拨,又发现打不了国际长途。 最后只好发了条她不知道能不能看见的消息:【不麻烦,毕竟我也没有答应。】 ………… 那之后,韩知希再也没有私下联系过她。 她能容忍江随至今,是因为在她漫长的几近失色的青春里,那个少年切切实实地给过她向上的希望、引导,和帮助。 若她满足于朋友的身份,那江随在这段友情里,早已仁至义尽。 她喜欢江随,同样也感激他。 至于别人,抱歉,她没有受过任何恩惠。 - 林鸢离开洗手间,没有马上回主包厢。 她不知道那首歌唱完了没有,也不想看见江随。早知道刚刚就把包拿着了。 在一众侍应亟待为她竭诚服务的目光中,林鸢愣是遛跶了一刻钟。 再回去的时候,江随已经走了。 体委说韩知希芒果过敏。 “果汁里原来掺了芒果,知希身上起红疹子,江随送她去医院了。” “随哥脸色都变了,紧张成那样,俩人还说没复合。” “这就是白月光的杀伤力吗?兜兜转转只为等你回头?” “别说,怎么不算深情呢?只要你回头我就在原地,别人终究是过客。”一帮人调笑道。 人已经走了,林鸢好像也没那么着急了。 坐回沙发上,拿过还剩一半的鸡尾酒。杯沿儿上的海盐都化了,像冬天开了暖气的玻璃窗,手指划过,留下一道道水痕。 “浩子,”庞浩然终于落单,有有意交好的男生凑过去,手指往上指指,“听说随哥他父亲又要……” “你小子消息还挺灵通啊。”庞浩然笑骂,又说,“不知道,不清楚,别问我啊。” “嗳,林鸢和随哥最熟,你知道吗?”那人问她。 “不清楚。”林鸢弯了弯嘴角,“我们毕业之后就很少联系。” 一旁谷斯嘉闻言,仿佛猛然来了兴致,还没等男生再问,就感叹道:“哎,王子果然是留给公主的。” “怎么灰姑娘是被你开除迪士尼公主团了?”体委笑她。 “灰姑娘她爸也是贵族好吧?你还真以为贫民窟少女能参加舞会啊?”谷斯嘉意有所指地调尖了音量。 或许是因为今天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终于回归正途,谷思嘉就像看见女主人和老爷重归恩爱的贴身大丫鬟,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对像她这样不知轻重,总在老爷身边晃悠碍眼的洗脚婢颐指气使了。 林鸢也不太明白,她那份与有荣焉的得意劲儿到底是怎么来的,就像她不理解有人看见上网炫富的二代,上赶着自称老奴叫少爷小姐的。 怎么的,是叫两声对方就能给你点儿钱花? “那也不一定,只要有人愿意当冤大头,还是挺有希望的。”林鸢端起面前的鸡尾酒朝她举了举,无所谓道,“比如你和我,这会儿不也坐在这里一起喝酒唱歌吗?” “啥?”因为林鸢带上了自己,导致谷斯嘉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被人戳中肺管子似的从沙发上弹射起来,指着林鸢道,“林鸢你什么意思?你说谁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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