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依故意无视方舟要她噤声的羞恼眼神和动作,继续高声调侃:“这小子长得确实俊俏,怪不得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 对方舟这位挚友,杜依再了解不过。十分的情感,她只会表达其中的一分,不如就借着她自己的口,全给吐露干净。 听得屋外大门的开合声,杜依拉开卧室门,探头朝外一瞧,“咦?他怎么走了?不留你这儿过夜吗?” “你想什么呐?他是住楼上的邻居,前不久刚搬来的。”方舟没好气地问,“你来干嘛?” “我住处停了水,今晚想借住在你这儿。刚给你发了消息,你一直没回,我就自个儿过来了。”杜依兴奋地啧啧嘴,“快说说,你们是什么情况,开始交往了吗?” “没有啊,只是普通朋友。” 方舟可不打算将她和诺亚的关系,看得太过认真严肃,但她并不介意,继续跟他偶尔逗趣解闷。 杜依撇撇嘴,“哪有普通朋友睡腿边上的?” “瞧你说的,以前你家狗子不也爱睡你腿边吗?” 杜依嘿嘿地笑,“难得有人把你整得五迷三道的,就不考虑发展下吗?” “他上个月才刚满二十三,你看我像是欺负小朋友的人吗?” 明明方才还在狠狠地欺负人家,此刻倒是说得义正严词。 “那不是跟你差不多么?都成年了,有啥欺负不得的?弟弟最香了。” 方舟假作不在意地调侃道:“你要是觉得香,那你要去好了。” 杜依伸出手,轻点她脖子上尚未彻底消退的咬痕,笑道:“已经咬住了别人的狗,我才不要嘞。” --- 十月转瞬即逝。 天气愈发阴冷,秋冬的寒气,随凛冽的寒风侵入骨髓,一日深过一日。 这段时日里,诺亚每周末都会回一趟图宾根,跟打卡似的。不过他只在方舟屋里停留一小会儿,和她一块儿聊会儿天,或是单纯地赖在她沙发上歇息片刻。 他的面容总是很疲惫,但望着她的眼眸却一直炯炯有神。 每回来时,诺亚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客厅里的窗帘拉上。 方舟头一回见他那么做时,还疑心他打算干坏事,可他始终表现得很安分。 即便方舟主动伸手抚头,他也会不动声色地躲开,没有再出现先前的暧昧场景。 周五中午,方舟照例和杜依一块儿在食堂午餐。 “哦对了舟舟,下周一下午你有时间吗?我这边有个朋友,要我帮忙找位地陪,带一个小型华人旅游团,周一下午一点到五点,游图宾根老城。 “老城里没啥可逛的吧。” “她开价五千欧。” “五千欧半天?”方舟惊得瞪圆了眼。 这价格实在高得有些离谱,她又玩笑似地问:“该不会是把人骗去卖了吧?” “是一个专做精品游的阿姨找我的,她跟我妈认识,人也挺靠谱,应该不至于有诈。对方没提性别要求,只说要留德超过五年的中国留学生,最好是心理专业的,想着你最合适不过。” 哪怕接待的这群人再怎么糟糕,她只要忍受四个小时,就能拿到近半年的生活费。 方舟略作犹豫,还是接下了这个略显蹊跷的活。 第21章 蓝钻 聪明的狗子,套不上项圈…… 转眼便到了周一, 难得地出了大太阳。 久违的晴朗天气,也让方舟的心境变得明朗。 她赶在约定的时间前,来到老城边缘的“尼姑庵”车站等候。(尼姑庵:一处名为Nonnenhaus的小商场)。 到点了。 方舟左右张望。 团呢? 正打算联系那位旅行社的阿姨, 一辆熟悉的奥迪S8停在了面前Wilhelmstrasse和Am Stadtgraben的交叉路口。 方舟立即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她迅速转身, 准备从身后的石阶,下到地下的天井过道溜走。 早已发现她身影的诺亚, 赶忙出声将她叫停。 “钱都收了,撂挑子不干活,怕是不好吧?”他扶住石阶顶端的栏杆,笑着俯看她, “我难得有一天工作日休息, 你行行好, 陪我逛逛吧, 我对这儿不熟。” 被逮住了,方舟也不好再逃,仰起头说:“你要是想遛弯, 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我又不是不愿意陪你逛, 何必破费呢?” “我哪能白白占用你的时间呢?” 哼, 这么多晚霸占走她的注意力, 让她分心得没法干正事,也不见他有多良心不安呐。 行吧, 她可以不给他面子,但不能对不起他付的五千欧。 方舟招了招手,狗子就乖乖地跟了上来。 老城区的步行道由大小各异的灰色石块铺就,排列出半弧形的样式, 规整的同时,又不显得过于呆板。 二人并肩走着,一时谁都没有发话。 方舟只觉,这段穿行过无数遍的熟悉道路,忽然变得有些陌生。 老城的中心广场上,售卖蔬果和鲜花的临时摊位已经收起,此刻显得空旷寂寥。 周边咖啡厅、餐厅的座椅上,稀疏地坐着几位午休晒太阳的客人,比春夏时节冷清了不少。 广场四周环绕着鳞次栉比的德式木桁架房子,像一座座放大版的精巧积木,有着类似姜饼屋的三角尖顶。 在路过一家名为H.A.的书店时,方舟打破了沉默:“去年春天的时候,我在这家店打过一段时间的工。” 诺亚抬眼看了下店名,“据说黑塞(德国作家)也在这儿打过工,在他郁郁不得志的时候。” “你不是说对这个地方不熟么?”方舟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谎言。 诺亚眨巴着眼,面不改色地回:“之前听汉娜提过一嘴。”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市政厅老楼前。 “两年前刚来的时候,这栋老建筑就在维修施工,楼前一直搭着脚手架,遮着罩布,到现在都没修复好。还挺好奇它的墙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据说纹饰相当华丽。” “记得墙面上是巴洛克式风格的纹样图案,特别繁复,”诺亚止住了话头,又转念一想,反正都被她看穿了,不如继续说,“确实很华美,楼顶正中还有一个月相指示表。” “这也是听汉娜说的吗?”方舟笑问,“看来你很熟悉啊,为什么还要我带你参观?” 诺亚伸手揉了揉鼻尖,掩饰局促,“小时候来过,这几年应该有不少变化。” 方舟笑而不响。 老城始终保留着旧时的风貌,仿佛被封存进了时光胶囊,和数百年前相比,大概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二人钻入一旁狭窄的小巷,在迷宫一般的老城内惬意游荡。 在一栋老楼前,方舟留意到,门前的小牌匾上写着:Hier wohnte Goethe.(歌德在此一住)。 又走了几步,隔壁楼的小窗下也挂着块小木板,写着:Hier kotzte Goethe.(歌德在此一吐)。 方舟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么一座小城,好不容易有个名人,自然要抓住他的羊毛使劲薅。 她扭头一看,身旁的诺亚也很有默契地抿嘴笑着,右颊上陷进去一处浅浅的酒窝。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狗? 真想上手戳一戳。 二人穿过一条接一条的小巷,不知不觉间,已登上霍恩图宾根城堡所在的小山丘。 饱经风霜的城堡古墙,庄严地立在坡道尽头,郑重迎接他们的到来。 走在城堡进门的隧道里,方舟留意到,内墙上被人用明黄色的喷漆,画下了一些词句涂鸦。 她不由地好奇,这破坏古迹的人到底写了些什么,便走上前查看。 Liebe rettet die Welt.(爱拯救世界)。 看来是位坚定的纯爱战士。 就在这行字的斜上方,回应似地,另外有人用不一样的字体写道: Liebe bringt nix.(爱屁用没有)。 不知是哪位被爱伤透了心的小可怜。 “你觉得呢?”诺亚侧着头,神态认真地打量她。 “对于相信爱的人,或许真有拯救世界的效用;可对于不愿意相信的人,自然没什么用。”方舟耸耸肩,笑了笑,“我这算不算是在诡辩?” “那你信吗?” 方舟迟疑着并未作答,反问:“怎么都是你问我呀?你信吗?” “以前不太信,现在愿意去信。你呢?”诺亚不放弃追问。 方舟略作思索,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那要看是哪一种爱。友谊之爱,我信。亲情之爱,可能暂时还缺乏一些可以证实真伪的案例,我保留意见,半信半疑。至于爱情之爱,完全不信。” 几年的理论学习,早已将她脑中,关于爱情的粉红泡泡,悉数戳破。 “为什么不信?” “爱情是最易变的情感,它受到身体内激素的驱使,也同样受到身体的制约,仅在一定的有效期内存活。一旦热情退却,它或许会转变为友情,或许会转变为亲情,但它本身,没法长久。” 她曾经把爱情视作生命的全部,指望它能填补上亲情的空缺。她曾毫无保留,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因此在最后失去的时候,痛苦万分。 现在她的爱可能不会再那么饱满,即便失去了,也无伤大雅。她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生活的秩序,美好的爱情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方舟留意到,她方才的这番话,似乎把狗子说忧伤了,于是又安抚似地补充道:“不过正因为它有期限,所以才会显得美好,依旧值得期待。” 昔日的城堡,如今已变为图大的教学楼和博物馆。 二人在城堡内的小广场转悠了一圈,来到城堡外的山顶上。 山顶的观景台上,有一处石墙砌得格外宽。有个小女孩在墙上走,她的父亲在边上抓着手,以防她跌落。 方舟有样学样,双臂用力一撑,爬上了半身高的石墙。 她直起身,站立在宽墙上,身下便是陡峭的悬崖。 诺亚吓得脸都白了,“我的姑奶奶,求你下来成吗?” 见她不依,诺亚圈住她的双腿,将她直挺挺地从墙上抱了下来。 方舟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不由地惊叫一声。双脚刚一落地,身体便被翻转过来,双眸迎上一双焦急的琥珀眼。 他把着她的肩,温声责备道:“你是三岁小孩嘛?怎么又莽又皮?” “你那么紧张干嘛?”方舟笑问,“看你这副慌张的样子,我都要疑心,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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