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妮的生日就是在这样一种郁闷的气氛中度过的。没有鲜花,没有祝福,只有一台手提电脑冰冷地放在写字台上。 那天晚上,韩强没有回来,只是留下一张纸条,说是去厦门出差了。 南妮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台手提电脑发呆,眼角涌出两滴泪珠。她真想把这台电脑砸了,尽管她早就盼望着有一台手提电脑。 忽而,她又笑了,是那种凄楚苦涩的笑。 她想到了一位女作家的话:爱是不能忘记的。可此时,她却想说:一只梦鸟既然从自己的天空飞走了,那么,忘却也不失为一种美丽。 过后,南妮才知道韩强说是出差,其实是和刘莎莎去南方旅游了。 他从南方回来,便将她约到了蓝梦咖啡厅,宣布了他的决定。 南妮坐在梳妆镜前理着湿漉漉的头发。此时她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坐姿,抑郁的神情反而增添了几分冷峻的美。吸顶灯照着她靠里边的那一半脸,将另一半脸的线条轮廓分明地勾勒出来,如同一幅刚刚出浴的仕女图。 她自我欣赏着自己的容颜,苦涩地想,“‘自古红颜多薄命’,莫非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再次的失恋,让她处于极度的烦恼之中,她好像对爱情彻底绝望了,甚至不再相信男人。 这时,床头柜上的电话机骤响,她心烦意乱地抄起电话,冷冷地说:“谁呀,这么晚还来电话。” 对方显然有些意外,迟疑片刻才说:“对不起,打扰了。南妮姐,我是海风出版社的汪国立呀。“ 南妮一愣,恍然想起那个彬彬有礼的小伙子。他是出版社的文学编辑,曾经编过她的两部长篇小说。小伙子留给她的印象颇佳,他们还在一起吃过饭。 “哎呀,真不好意思,国立,我没想到是你打的电话。” “没关系的。这几天我一直想飞过来拜访您,但有点小事耽搁了。我们张总今天还跟我发了火,让我务必在明天赶到您这儿。我怕您不在家,才打的电话。” “什么事,值得你还亲自跑过来,电话里说说就行了呗。” “南妮姐,我们出版社策划出版一套大众浪漫小说丛书,版税初步定在10%,不过还可以商量。” 南妮急了,连忙说:“我已经不准备再写爱情小说了。我看你就用不着来了。” 小任也急了,恳切地说:“我可是诚心诚意地请您出山呀,您可千万不能拒绝,您就再帮我一把吧。机票我都买了,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出版合同飞过来,拜托了。” 南妮再三推辞,可小汪执意飞过来,弄得她毫无办法。她放下电话,叹了口气,心想:让爱情小说见鬼去吧!
第3章 任国立下了飞机,便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南妮的家。 他万万没想到素负“情感小说”高手盛名的南妮会一口拒绝再写这类小说。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像这屋里鱼缸的鱼儿不愿呆在水中一样奇怪。 “你还是来了。”她无可奈何地和他握了握手,说:“你看我这儿乱七八糟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 国立环顾四周,发现一切都杂乱无章,连卧室里的被子都没叠,书也扔得东一本西一本的,好像遭了劫似的。他再看南妮的神情郁郁寡欢的一脸倦容,心里愈发不踏实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几个月不见,她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她不安地想。临来之前,他的老总再三叮嘱一定要把出版合同签了,要不惜一切代价。这套书可是要创品牌的畅销书,所以不可没有南妮的作品。 “南妮姐,这是我们张总托我给您捎来的蓝田玉雕。”他一边说,一边将礼品盒打开,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来。 南妮端详了片刻,见玉雕是取材于《红楼梦》中的黛玉题帕,心里便有点不自在,但仍然说:“请代我谢谢张总。我这可是无功受禄呀。” “您太客气了。这么多年,可是没少帮我们出版社的忙啊。” “所以,我才有江郎才尽之感了。”她话中有话地说。 小汪心里急得不行,忙说:“南妮姐的创作才华如日中天,还远远没达到巅峰状态的。” “国立,你可真会捧人,我现在脑子就有点晕乎乎的了。再说下去,我可就天旋地转了。”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国立尴尬地笑了,说:“我这次是立了军令状的,您无论如何都得帮帮我。” “书,我还是要写的,只怕不合你们的口味。”她说着拉开抽屉,取出一页稿纸让他看。 小汪一看那几个字,眼睛就直了。天啊,《拒绝爱情》!这个题目和他们拟出的那套丛书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他愣了好半天,不解地问:“您怎么改道了?” “很简单,创作来源于生活。” “您失恋了?韩强他……”他怯生生地问。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我会让你明白许多东西。” 他心里暗暗叫苦。他清楚这个话题是个陷阱,一旦掉了进去,此行就必然会无功而返的。 “实在对不起啊,我不该这样问的。” “好啦,我们也别兜圈子了,爱情小说,我是封笔了。没有创作的欲望和激情,你让我怎么下笔?请你回去告诉张总,不是我不想写,而是我不能写。爱情这个字眼太让我伤心了。” 汪国立没想此行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真有点进退两难了。两个半小时的航程,两千多公里的路途就换回两个字“不行”,这也太让人扫兴了。 他不死心,便说:“爱情可是永恒的主题,您是不应该放弃的。” “你错了,不是我放弃了爱情这个永恒的主题,而是这个永恒的主题放弃了我。作为女人,我觉得有三样东西不可相信:男人的承诺,男人的感情,男人的理由。对不起,也许我当着你的面不该这么说。”她情绪有些激动,“我一直认为只有爱的执著才是美,爱一个人就要爱得天长地久。但我的经历让我省悟了:爱情本来就是虚无飘渺的东西,男人谈恋爱是因为无事可做,女人谈恋爱是因为好奇心驱使。结果是,男人烦恼,女人失望。” “南妮姐,恕我直言,这仅仅是您个人体验。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事情,只不过您没有碰到而已。” “你碰到了?” “我也没碰到,不过我相信爱情。相识是缘,婚姻也是缘。您先前的执著没有错。不过,应该执著的时候执著,应该放弃的时候放弃,随缘便是美。” “没想到你不但是一个很好的编辑,而且还是个很好的说客呢。”南妮脸上现出一丝笑意,站起身说,“好了,咱们先不谈这些,走,我请你出去吃饭。” 汪国立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满脑子都在盘算着怎么能说动南妮,从而不辱使命。他说:“好啊,咱们选个优雅的地方,您请客,我买单。” “你骂我。”南妮不高兴了。 “那就悉听尊便。”他连忙改口。 南妮和小汪又来到圆缘餐厅,服务生将他俩引领到二楼的一张黄曲柳木餐桌旁,先摆上两套餐具,然后用长嘴壶倒茶,水流划出一道弧线,在茶碗里溅起了几簇淡黄色的浪花。浪花平息地浮飘着星星点点的花瓣,扑鼻而至的是清雅的茶香。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南妮微笑着注视着他。 “当然记得了,南妮姐,我们当年就是在这里签的出版合同,那是我们合作的开始,大概距今有三年了吧。”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来的,我分不清了。” “您出的书太多了。可我还是记忆犹新,是那本多次再版的爱情小说《女人空间》。 “噢,你看我这记性。”她拍了拍脑门,笑着说,“老了。” 小汪憋不住笑了,说:“您可真幽默啊” “你说的那本《女人空间》,不管它印了多少册,再了几次版,还是不会有生命力的。前两天,我翻了翻,感到有些情节太虚假,就像一束绢花,艳丽夺目,可缺乏沁心的芳香,真莫不如付之一炬而后快。”“您的审美标准实在是太高了,我觉得写得还是蛮不错的,尤其是受到都市年轻女性的青睐。否则市场上就不会出现盗版了。” “过奖了,这书远没有你说的那样好。”她呷了一口茶说:“这就好比品茶,单独品还可能觉得味道不错,可一旦名茶荟萃,这香味可就大不同了。像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小仲马的《茶花女》都有一种催人泪下的魔力。相比之下,我写的就不是个东西了。” “那可是爱情的经典啊。”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只是随便举个例子,实际上国内许多写爱情题材的作家也远远超过了我,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名单,譬如池莉、铁凝、赵玫……”她又巧妙地将话题绕了回来。 “不瞒您说,这些作家都在我们邀请的视野范围之内,而您理应处在这个行列之中的。” “你们出版社太抬举我了吧。我有何德何能,受到这般器重。你回去跟张总说,我实在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他急得六神无主的样子,说“无论如何您也要给我这个面子,就算我求您了。” “咱们之间还提什么求不求的,我不是已说过了,我不是不想帮你这个忙,而是没有能力帮你这个忙。现在你就是让我写《女人空间》那类的玩意儿,我也是力不从心了,我不能对不起读者哇。” 菜端上来了。服务员还打开了一瓶张裕红葡萄酒,可小汪望着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居然没了味口。 “吃啊,傻愣着干啥。”她将一只清蒸河蟹放进他的盘子里。 他紧蹙着眉头发呆。南妮提酒,他也不端杯,大有你不应允,他便罢宴的势头。 南妮见状,心又有些软了。细想起来,她出版的第一部 长篇小说《女人空间》就是经他之手编辑的。她那会儿还是个无名之辈。那部书稿辗转了好几个出版社都给退了回来。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小汪给她通了一个电话,告知她小说写得不错,已经向出版社报了选题,估计出书的问题不大。 南妮大喜过望,电话里再三表示感谢。他却不以为然,称这是他份内的事情。他刚刚从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也希望能一炮打响。编出一部好书来。所以应当感谢的是作者。 她听了这话心里热乎乎的。 她先前碰到的文学编辑一般都是盛气凌人的样子,似乎作者只有受到他的恩赐才得以出书的。 果然不久,他的书稿三审通过,为了赶上全国图书订货会,他带着出版合同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赶了过来,吃了一路的方便面。 南妮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拉着他到了这家餐厅美美地吃了一顿。 这部书问世之后,迅速在全国图书市场走红,好评如潮。她也由此声名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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