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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使他不由得想起大一那年。 自他拒绝了金禧的表白后，她不再用消息轰炸他，不再给他打电话絮叨她的琐碎，那些曾经融入了他身体里的一切，结束地都太过突然，他觉得自己简直要疯掉。在他生日即将要过去的深夜，按下了通话键，却发现已经被她拉黑。 换了室友的手机给她打后，她才接起来，声音惺忪，应该是被他吵醒的。 短暂的沉默后，她问是不是他，他忽然不敢回答，欲言又止，电话被挂断前好像有声微弱的抽泣，心忽然被一双手攥紧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飞到了上海，在她宿舍下等了许久，他想告诉她他后悔了，拒绝她的下一秒就后悔了。如果她能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答案是什么不重要，然后吻她。她会瞪着她的大眼睛，给他一耳光，那也没有关系，她的瞳孔里的倒影是他就行。 每个大学都有约会圣地，她应该会拉着他去，他们会手牵手走在上海的秋天里，踩着梧桐落叶，窸窣声中他会再次听见她的生活，而这一次他的生活会和她紧紧纠缠在一起。 他从未设想过另一种可能性。晚上十点多，他藉着微弱昏黄的路灯，却亲眼看到了。一袭白色长裙的她和一个男生，肩并肩，绕着宿舍楼走了一圈又一圈，欢声笑语洒满身后，却没发现梧桐树后失魂落魄的他。 他没想到她身边的位置已经有人填补，更没想到连一次匆忙的道别都没有。 …… 由于对那个晚上印象太过深刻，林祈越瞬间感觉焦躁难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对外婆叮嘱了几句后，拿上车钥匙就走。 到金歌朋友圈定位地点已是两小时后，来的路上还遇到一起车祸交通管制，他等不了就绕路往山上野路开，下过雨泥水飞溅，车都包浆了。从难辨外观的车上下来，林祈越直冲进了客栈。 姚溪乡镇卫生所的急诊室里人满为患，赵丽红被一个撞得脸部鲜血淋漓的伤者吓得连连后退，转头又见金禧这张肿成猪头的脸，一对比，好像也不过如此了。 金禧可不这么认为，她把自己缩在椅子里，对着墙面壁。往矫情了说，她是有偶像包袱的，虽然迄今为止她和美女一词就没沾过边。往严肃了说，其实她有容貌焦虑，虽然远没有刚上高中那阵严重。 高一开始她脸上长满了青春痘，同桌则反之，皮肤白皙光洁，有这样的强烈对比，班上男同学总会状似无意般打趣金禧蛤蟆脸。她还养成了坏习惯，手总是无意识地想去抠脸上的痘，老师在课上点名批评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当时真想钻进地缝里去。 青春痘、黑头、塌鼻梁、雀斑……几乎所有关于丑陋的词汇她都可以在自身找到位置，加上当时学习不好，资质平庸，她一直淹没在人群中，但骨子里又渴望像班里那几个漂亮女孩一样开心大方走在路上，迎着朝阳和喜欢的男生…… 赵丽红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亲戚朋友总会感叹可惜了好基因，所以她曾一度厌恶逝去多年的金兆云，是他的基因让自己一直沉溺于自我否定。她经常照着镜子，心想如果可以再漂亮一点就好了……终于有一天，她偷偷跑去学校旁边的精品店，企图用劣质化妆品掩盖丑陋的痕迹，却让自己的脸严重过敏。 就像现在这样，金禧肿着张脸，把自己缩在阴暗里，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赵丽红哪里知道青春期的金禧经历过怎样的煎熬，哪里知道金禧每天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脖颈里，躲避别人异样的眼光。赵丽红把她大骂了一通后逼着她回学校上课。最后还是金兰拦下，带着她去看医生，三餐清淡饮食，买来洗面奶，让她在家里养好过敏的脸再去上学。 成年后随着阅历的增加，意识到美并没有统一标准，青春期束缚她的茧或多或少在消退，却没有完完全全消失。 此刻她唯一庆幸的是她这副倒霉样没被林祈越看到。 金兰见金禧一脸帐然若失，说：“初冬工蜂差不多都死透了，蜂后毒性弱，没几天就消了……”又转向金歌，痛骂道：“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连马蜂窝都敢碰！” 金歌垂头甘愿受骂，半晌后试图安慰她，“姐，当时廊下这么多人，那只蜂后就选中你了，简直就是蜂选之女哈……”他抬头，捕捉道金兰凉丝丝的瞪眼后，又把夸她幸运的话咽下去了。 赵丽红眼里可容不下“林妹妹”，抱着手臂踱步两圈，“行了，你都多大了，别丧着张脸了。身为女人啊，内在魅力更重要……” 金禧忽然气势如虹站了起来，赵丽红惊讶之余以为是自己的至理名言起了作用，洋洋得意地拍了拍金禧的肩。 金禧可不认，抖落掉她的手，只是成年人早就学会自愈罢了。 她抬腿就要往外走，不期然看到林祈越站在急诊室门口张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了金歌身后。
第31章 定心之吻 金禧躲很快，却躲不过林祈越的眼睛。 急诊大厅里茫茫多的人，林祈越一眼就看到了那张肿胀的脸，虽然她这个样子让他感觉有些许......陌生。 在民宿听谢立明说金禧被马蜂蛰，这不是小事，最坏的结果便是丧命。林祈越看过不少类似的报道，一路上抓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瞧她灵巧躲闪的动作，应该是没事了，他在心里松了口气。 林祈越先一步走过去，赵丽红和金兰看见他皆是明显一愣，问他怎么知道的，林祈越打了招呼后解释说是谢立明告诉他的。说完他小瞄了一眼金歌身后的金禧，接着说：“大家都没事吧？” 金歌用眼神示意身后，就她一个倒霉蛋。 金禧躲在金歌身后，自然不知道金歌在前面挤眉弄眼，她现在脑中就一个念头，真是倒霉透顶了，怎么是这副倒霉样出现他面前？ 这以后面子往哪儿放！ 林祈越瞧她鬼鬼祟祟的脑壳，两人之间太过熟悉，打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送你们回民宿，这里不好叫车。”看到赵丽红点头后，他转身走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望。 金禧自是不愿跟他一辆车，双脚钉在原地，但一想到还要这副鬼样去打车，内心的天平渐渐倾斜，她亦步亦趋跟在金歌后面。 到了停车场，林祈越不露痕迹地打开副驾门，金歌就极有眼力见就把人往里塞，然后拉着赵丽红和金兰钻进后座。 林祈越关上后座车门，饶过副驾时看了眼，金禧立即把头转向另一侧，等上了车，她又别过脸看着窗外。 林祈越一时没控制住表情，不厚道地笑了下。 赵丽红忽然问：“小林，你这车掉坑里了？” 林祈越轻描淡写地回：“山上溅的。” 盘山公路都是水泥铺设，除非他往野路开。 要么寻求刺激，要么省时…… 金禧心空一霎，忍不住看着他在玻璃上的倒影，瞧见他紧绷的下巴和眉眼间的疲色，几秒后，她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假寐。 汽车在漆黑的乡道上行驶，时不时有行人骑着电动车从哪个路口冒出，林祈越开得特别小心。 “小林，先去农家乐打包些饭菜回民宿。”赵丽红指着前方的路口说。 “好。”林祈越打了转向，缓缓下了乡道。 林祈越停车取餐，回来发现金禧已经坐在驾驶位上。 金禧依旧没有开口，反而是金歌解释道：“往这儿开可以抄近路，我姐说你不认识。” 林祈越看了金禧一眼，她神色漠然，随后扣上安全带，“嗯”了一声。 为了照顾金禧的面子，晚饭是在房间里解决的，大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金禧随便对付了几口就躲到卫生间里去了，等到外头没什么动静了，她才从卫生间出来，却见林祈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用手支着脑袋，眼睛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禧脚步顿了一下，林祈越抬起头，语气平和，“他们说出去散散步。” 金禧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神情，拿围巾把头包起来也要出门，然而手才刚按下门把手，林祈越突然冲过来扯着她的手腕拽向一边。 深邃的目光瞬间将她包围，金禧心快跳了几拍，她深吸一口气喘匀呼吸，然后左扭右扭，企图穿过重重防御，林祈越却始终堵在她面前。 金禧烦得要死，拉着林祈越的手臂就往自己嘴边送。她用了狠劲的，林祈越没躲，也没喊一下，直到金禧听到一声轻微的吸气，才缓缓松口，接着他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解气了吗？” 金禧看着他手臂上鲜红的牙印，有些不忍心，别开眼，“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是你看我笑话。” 我？ 金禧抬头看他。 林祈越笑了笑，内心翻涌上无奈，“头也不回地离开，结果没几个小时就后悔了，把鞋捡回来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求和。” “直到我看到金歌的朋友圈，我才发现我一直都在犯同样的错误，十三年前因为懦弱选择放弃你，等后悔回头再去找你，你身边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就这样恶性循环下去。” 金禧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去找过我？” “我去上海找过你，大一刚开学的时候。” 金禧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林祈越渐渐低下了头颅，“这几天我一直在挣扎，分隔两地和失去你，哪个后果我更能承受。我发现我并没有过多的纠结，如果再一次错过，未来的日子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林祈越抬起头，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深邃灼热，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小禧，你还要不要我？” 金禧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内心防线崩塌了，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在快触到他脸颊的前一秒忽然醒过神。 从少女时代就一直期盼的人，中间一度释怀过，可是却又那么轻易因为他乱了阵脚。 于她而言，在心里扎根了那么多年的人，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抹去的。她知道，她一定会败给自己的心，但同时又有些不甘心和后怕。 他让她再次心动，让她满怀希望，又留给她戛然而止的爱恋，这样的事，她还会不会再经历第三次？ 金禧立刻抽回手，面色凝重，眼睛却不由自主潮湿起来，“我懂你的顾虑，这也是我一开始不敢告诉你的原因。两人在一起就是为了参与彼此的生活，自己好的情绪，坏的情绪，对方能有回应，恋情一开始就分隔两地，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刚开始还可以忍耐，等到欲望退潮，负作用一定就会浮现出来。” 前路有无数的阻碍，等待他们的尽是不确定，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林祈越懂她的潜台词，在抬眼的一瞬间被她眼里的雾气刺痛，就像有把尖刀插在胸口，锥心地疼。他拚命把她揽到怀里，鼻腔里充满了她头发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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