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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一橙一慌，整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那一秒，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 不要。 不要离他那么近。 虽然早已经知道姜棋和陆骁坐了一周的同桌，季一橙还是无法接受亲眼看着陆骁和姜棋靠得那么近，她在心里不住地祈祷。 只是祈祷无用，在一浪接一浪的欢呼和掌声中，姜棋以一个极其优美的姿势落座在陆骁身边，裙摆带起一阵香风。 很多男同学都朝陆骁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姜棋抱着满缠丝带的小腿，朝陆骁歪头，甜声道：“哥，我跳得怎么样？” 这一声“哥”音量不小，没等陆骁有什么回复，全班“嚯”地一声，大家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八卦之心顿起，离姜棋最近的女孩儿试探地问： “姜棋，陆骁是你哥哥？” 姜棋唇角漾着笑，自然地抬了抬手腕，腕上是一块铂金色的金属表，表盘的颜色类似蔷薇辉石，很少女。 很多人一看到这块金属表，就瞬间联想到了什么，也往陆骁的手腕上瞧了瞧。果然，陆骁的手上也佩戴着造型差不多的一块，表带是冷银色，表盘是深蓝色，看着就是男款。 “我们是重组家庭。”姜棋落落大方，一点也不避讳。 “喔——”大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齐齐惊叹。重组家庭在女生心里本来应该算是个尴尬的话题，但是联系到陆骁，就忽然没什么可尴尬的了，能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大部分人高兴骄傲还来不及。 很多女生的目光里都羡慕得冒泡泡，旁边的陆骁没什么反应，没有附和，只是漠然地看着远处，似是默认。 卢晨安和苏安琪不知道什么时候挨在了一起，两个人对视，仿佛用眼神进行着加密交流。苏安琪扯着卢晨安的袖子说：“哎，陆骁跟你说过他有这么个妹妹没？” “从来没有，他只说自己的父母在他初三那年离婚了，陆骁跟着他爸爸，姜棋估计是他爸爸后来娶的妻子的女儿吧。”卢晨安说。 重组家庭是个分量沉重的词，周围同学知道这不是什么可以追问的事，大家交头接耳了一下也就罢了，没多久就纷纷识趣地闭嘴，在心里暗自感叹缘分的巧妙。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在风里断断续续的，可是季一橙却很认真地把这些话收入了耳中。 她第一次恨自己听力这么好。 这次团建，季一橙本来期待了很久，以为今晚会是一个很快乐的夜晚，没想到突然得知这么多始料未及的信息，季一橙感到被许多乱麻裹挟着，挣脱不出，无所适从。 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竟然是异父异母的兄妹。 这种狗血又庸俗，只会出现在八点档电视剧里的情节，竟然真的发生在现实生活里。 虽然是重组家庭，可两人没有血缘关系，算不得什么兄妹。在电视剧里，这一般是男主和女主的配置，两个人最终会走到一起。季一橙不会把电视剧里的故事当真，可是他还是止不住地害怕，万一真要有点什么，那该怎么办？ 况且姜棋回国了，既然是重组家庭，他们会不会住在一块儿，那样岂不是从早到晚都能见到彼此，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就在隔壁房间……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看着姜棋笑盈盈的跟陆骁面对面说话，季一橙回想起，国庆节那几天，远在屏幕那头的陆骁偶尔发来一条消息都能让她悸动雀跃，抱着被子闷头窃喜，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季一橙低着头，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是冷的。 那边17班的一舞惊艳了全场，这边6班不甘示弱，逐渐开始有人撺掇这次期中考试的黑马来表演节目。 “咱班虽然没什么艺术生，但是我们一橙可是宣传部部长！这不得拿出点才艺给他们看看！” 季一橙还陷在情绪的沼泽里，摆手推脱：“我不太行……” “来嘛来嘛！”有同学来到季一橙身边蹲下，含着笑磨她。 季一橙在班里人缘不错，她性格温吞善良，对同学们很慷慨，经常无私地分享学习经验，还愿意花很多时间教同学写作文。得益于季一橙，6班的语文分数水涨船高，几次登顶文科班第一，因此全班都把她当成“国宝”对待。 要表演节目，当然先让“国宝”上。 大家呼声很高，到最后班主任都出声鼓励，季一橙实在推脱不过，最后不得已，颤颤巍巍地接过已经怼到嘴边的麦克风： “那我就献丑了。” 季一橙手握麦克风，来到了为表演节目而预留出来的空地中央。 其实季一橙很喜欢唱歌，家里没人的时候，她会用爸爸充话费送的便宜手机里的k歌软件来记录歌声。她唱的每首歌都是“SSS”级，但季一橙觉得这种软件的评分系统不靠谱，有人还在应用商店下面调侃“对着麦克风放个屁都能3s”，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唱得真的那么好。 在家里唱歌的时候，季一橙可以做到发挥自如，挥洒淋漓，但今晚是她第一次在人前献唱，说不怯场是不可能的。 何况她喜欢的人也有可能听到呢。 季一橙如此想着，微微偏头，却看见远处的17班开始切西瓜，分蛋糕，大家其乐融融，丝毫不在意6班这边发生了什么。季一橙终于释然地深吸了一口气，面向自己的班级，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曲目是《愿得一人心》，希望同学们喜欢。” 6班同学们安静下来，各个身体前倾，眼神期待。 伴奏响起。 有风吹过，她的发丝拂过面庞，少女双手握住麦克风，半阖着眼，将某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娓娓诉说： 曾在我背包小小夹层里的那个人 陪伴我漂洋过海经过每一段旅程 隐形的稻草人守护我的天真 曾以为爱情能让未来只为一个人 关了灯依旧在书桌角落的那个人 变成我许多年来纪念爱情的标本 季一橙的歌声不大不小，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百转千回的炫技，更没有什么抓住目光的台风，却有种涓涓流水般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能用歌声将听众拉入专属于 她的小世界。 高中的年纪，唱出关于“爱”的歌词，或许还没能理解其中的深意。 这时候的爱情，和除了这个人以外的所有因素都无关，爱上一个男孩，或许只是源于运动场上的惊鸿一瞥，爱上一个女孩，或许只是被她顺手将鬓发捋在耳后的动作勾去了心神。 十五六岁的小孩哪里说得出具体喜欢这个人什么，但就是止不住地惦记着，挂念着，肖想着，做什么都想到彼此，连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希望能在灯火阑珊处和对方偶遇。 正因为这份青涩，才对爱情这个词有这独特的理解，往后年岁每往上增加一点，对感情的态度都不再会比这时候更纯粹。 6班同学们把季一橙推上去唱歌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没人想到季一橙会有这样动人的歌喉。 周围的同学们听得缄默了。如果说刚才姜棋跳舞时大家交头接耳，那么季一橙开口演唱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动静。 一时间，歌声波及到的区域，空中只盘旋着少女简单沉静的嗓音，再容不下其他。 在季一橙背对着的地方，17班也静默了下来。大家捧着西瓜，却没有人大快朵颐，反而不约而同地远远地看着6班的方向。 姜棋看着陆骁的背影，见他的眼神从没移开过6班那个唱歌的女孩，神色晦暗不明。 5班这边，金羽佳半仰着，双手撑在草坪上，望着天边零落的星星，静静聆听。 没想到季一橙竟然会唱歌，金羽佳也不懂怎么形容，有些女孩看上去比较本分，不像有什么唱歌跳舞之类的爱好。 他忽然记起从前，初三那年，季一橙在q.q上问过他喜欢什么歌手，那时候他没给出答案。 金羽佳想，如果当时他能说出一个歌名，今晚季一橙唱的会不会就是他喜欢的那一首？ 可时间不会倒流。 但，未来仍可把握。 金羽佳暗自念着什么，嘴角微勾，却没来由地想起季一橙在架空层前摔了一跤的事，脑海里出现一个人。 鬼使神差地，金羽佳往17班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看，居然正巧和那个人对上了视线—— 隔着中间乌泱泱的一片人海，陆骁和金羽佳目光对撞。 离得很远，双方却从彼此眼里隐约感受到了那种绝对不算是好意的态度，如果视线能结成实质，那一秒的摩擦都剐出火星子。 季一橙一曲终了，现场好久才缓过神来，随即，不仅是6班，连旁边的17班和5班都鼓起掌来，季一橙很不好意思地弯着腰蹿入人群，扑到蓝馨怀里。 蓝馨揽着季一橙喜笑颜开：“哎呀，你看那么多人给你鼓掌，刚才还扭扭捏捏不敢上去唱歌。我跟你说，刚才我看了一眼5班那小帅哥，人家都听得醉了，”甚至还唱起歌，“就这样被你征服。” 季一橙忍不住用拳头锤蓝馨的肩膀，叫她别再说了。 有同学灵光一现，提议道：“橙子，你这么强，要不要参加一个月之后的校园十大歌手比赛？” “就是就是，橙子上啊，给咱班争个校级荣誉回来！” 季一橙挠挠头：“谢谢大家，我会考虑，不过别抱太大期望就是了。” - 那边，17班继续分西瓜。 这次西瓜买的有点多，同学们吃不完，离班主任最近的陆骁被点名跑腿：“这些多的拿去隔壁班级都分一分吧。” 陆骁说：“好。” 跑道边的大榕树下只有17班、5班和6班三个班，陆骁分别用麻袋装了十几个瓜，考虑了一下，提着一袋先去了6班那边。 此时季一橙坐在人群外围，看自己班的男女同学们玩狼人杀，她看得十分认真，两只手都攥成了拳头，为杀手准备要刀人而捏把汗。 正在这时，肩膀被谁轻轻一拍，季一橙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清秀的脸庞近在咫尺。 “陆、陆骁？”季一橙开口就结巴。 陆骁嗯了一声，提了提手里的麻袋：“我们班买西瓜吃不完，老黄叫我来给你们送点。” 季一橙很感激：“谢谢。” 陆骁把麻袋里的西瓜拿出来，递给周围的6班同学。有几个在玩狼人杀的女生看见竟然是陆骁来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连自己被杀手刀了都浑然不觉。 麻袋里比较大的西瓜给出去之后，陆骁又抖了抖麻袋，里面掉出一个比较小的西瓜，咕噜噜滚到脚边。 他捡起来，季一橙本能地伸出双手去接。 于是陆骁把小瓜放到了季一橙手里。 季一橙捧着可爱的小号西瓜，像看着什么小宠物一样，忍不住傻乎乎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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