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斯奕这是想让她继续画画的爱好。 “怎么不进去?”孟斯奕不知何时上楼来的,倚在楼梯尽头的栏杆上,懒散地打量她。 黎烟随即走进房间,手覆在书的封面上,问:“孟叔叔,北城大学的艺术系难考吗?” 孟斯奕笑了:“你努力一点应该不算难,要是真考不上,大不了再捐一栋楼呗。” 听不出他是玩笑还是认真,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从今天开始,黎烟不能再做从前那个成天浑浑噩噩的堕落少女了。 黎烟拉开书包拉链,将一个印着“RAISEN”的白色小盒子和打火机拿出来,放在孟斯奕的掌心,算是自己“从良”的敲门砖。 孟斯奕玩味地盯着手里的东西:“铁塔猫酸奶爆珠,看来你以前确实不学好。” 黎烟脸不红心不跳:“孟叔叔,我决心浪子回头了,绝不让你再捐楼。” 少女背对着窗站,说话时的神情是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涩倔强,她的眼睛有时会让孟斯奕想起年轻的黎嫣嫣,并非因为相像,而是年轻时,她也曾这样炽热锋利。 他不知不觉出神,黎烟却不动声色。 她任由他从自己身上获取陈旧的记忆,简嫃说深情是一桩悲剧,黎烟深以为然,因为联想、象征、隐喻,都是世上最危险的东西。 窗外不知何时变了天,书柜上悬挂的风铃因风而响,孟斯奕终于回神。 “休息一下,等会带你出去。”说着他准备下楼。 黎烟叫住他。 “孟叔叔,一直没问,您这么爱我小姨,为什么当初放任她一个人回烟州呢?” 男人的肩膀有片刻的僵硬,他斟酌着该如何回答少女的提问——该怎么告诉她,爱情与婚姻的差别,该怎么让她明白,情情爱爱曾是他生命中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思虑再三,孟斯奕只据实相告:“我年轻时追逐名利,你小姨并非我的最佳选择。” 本以为她会为自己的小姨鸣不平,但是黎烟沉默片刻,只说:“孟叔叔,你现在也很年轻。” 孟斯奕再次被小姑娘逗笑。 他觉得黎烟有时像鎏金花瓶里颓靡的花,透出腐朽的美感。 他欣赏她这份能屈能伸、顾左右言他的识时务精神,因为孟斯奕很清楚,黎烟现在心里一定在骂他是寡情薄意的负心汉。 然而如她所说,碍于寄人篱下的现状,不得不有所收敛。 孟斯奕想起那日大雪中初见,她满肚子火药味质问他怎么才来的样子。 竟有些不忍,将她浮于表面的刺拔掉。 “孟叔叔,你盯着我干嘛?” 男人眉头一挑:“我在思考,该怎么让公寓阳台上那棵长歪的小树苗重回正轨。” “连根拔起,重新施肥浇水呗。” 他似乎对于这个答案挺满意:“好主意,我再给点时间,她要还是歪着身子,我就拔了她。” 孟斯奕说“拔了它”这三个字的时候,黎烟的后颈莫名生出凉意。 她认为他不至于隐射自己,毕竟她目前为止都还算彬彬有礼,就连他在陈述辜负小姨的原因时她也只是在心里骂他,而表面上甚至恭维他“年轻”。 孟斯奕说要带她去个地方,黎烟干脆将行李往墙角一推,留着晚上再收拾。 这次是孟斯奕亲自开车,本着礼貌原则,黎烟打开了副驾的门。 临近新年,北城一片节日氛围,街道边的梧 桐纷纷悬上红色小巧的灯笼。 这份喜庆却有种粉饰太平的意思,望着人潮拥挤的市中心,无端有种空寂感。 无穷尽的拥堵,驾驶位上的男人却从容地目视前方,没有丝毫的不耐。 衬衫纽扣解两粒,车载音乐播放的是一首没听过的英文歌,等红灯时,他的手指偶尔会随着旋律轻点方向盘。 黎烟并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但懒得问,她完全不介意由着他安排,反正往后漫长的日子,这个人都将是她的领路人。 宾利驶入北城大学,黎烟确实没想到,来北城的第一天就迈入了这个殿堂级的学府。 大学放假早,但是美院仍有很多学生,抵达图书馆一楼的时候,黎烟明白了这些学生滞留的原因。 学界泰斗——北城大学艺术系院长顾毓石教授今日开画展。
第4章 铺路卑劣的共鸣 黎烟曾是个在国画方面极其有天赋的人,小时候学做油纸伞,她是同龄人中绘花绘得最精致生动的一个,见她资质不凡,母亲送她上过几年的兴趣班。 然而烟州毕竟是个小地方,黎烟不曾遇到恩师伯乐。 后来她只将画画当做兴趣,偶尔提笔。再后来母亲去世,舅妈嫌那些颜料难清理,黎烟虽从来也不曾麻烦别人帮她清理,但到底不再画。 见黎烟盯着顾教授的海报不动,孟斯奕:“别光盯着海报,真人就在里面。” 黎烟跟着孟斯奕上了四楼。 顾教授正被一群学生围着,孟斯奕没有上前打扰,趁此机会带着黎烟四处转了转。 男人将大衣外套随意挽在臂上,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西装,与画展不羁的风格生出几分割裂感。 黎烟没有与之并肩走,而是故意隔出一段距离。 孟斯奕转头:“站这么后干什么?” 黎烟:“为了表达我对您的敬畏。” 孟斯奕扯扯嘴角,由她胡言乱语。 这场展出陈列的是顾毓石先生近些年的作品,不同于早期作品,现在的风格趋向老成、闲淡。 今日的画展不全是顾教授的作品,画展特意辟出一角,放置顾教授看中的青年作品。 其中大部分都来自顾教授的学生,只有两幅除外。 一幅是花鸟画,作者名叫顾今,听名字,黎烟猜测这个人与顾教授有亲缘关系。 另一幅颇为眼熟,画名叫做《匿竹》,满纸的墨竹,仔细看,方能察觉藏于竹后的鸟雀。 两幅画放置在一起,像一则命定的故事。 黎烟瞠目结舌。 《匿竹》是她十四岁时的画作,用作夏至那日逗小姨开心的。 竟被送到了这里。 孟斯奕在《匿竹》前停留:“我一个不懂艺术的人都能看出你有天赋。” 黎烟暗自打量右手,三年不曾执笔,天赋在这些时间里流失了多少,她不得而知。 “小孟。” 闻声转头,顾教授朝他们走过来。 与孟斯奕握手后,顾教授目光停留在黎烟身上:“这就是黎烟?” 黎烟颔了颔首,“顾老师,我是。” “我孙子早就想见见你,可惜今日不巧,跟人滑雪去了。” 顾教授的孙子想必就是那幅花鸟画的作者顾今。 “会有机会的。”孟斯奕开口。 “怎么说?” “开学之后黎烟会转去贤礼的艺术班,和您孙子同班。” 顾教授点点头:“小今应该很乐意有这么个同学。” 带着他们转了一圈,顾教授便去忙自己的事,今日孟斯奕带她来的本意也不是让她就此与顾教授攀亲带故,他只负责将桥搭好,若要攀岩而上,需黎烟自己努力。 从画展出来的时候孟斯奕接了个电话,想来是工作上的事,他的眉头微微蹙着。 “孟叔叔,如果你有事可以先去忙,我坐地铁回去就行。” “你认路吗?” “您把具体地址发给我,问题不大。” 想着她早晚要融入这座城市,孟斯奕便答应了,把地址用短信形式编辑好发给她,又将她送到了最近的地铁站才驾车离开。 “有任何事及时联系我。”他走前叮嘱。 黎烟点点头。 赶上了下班的人潮,黎烟排了长队买票,用的现金。 人山人海的,她却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像从这刻开始,她才真正抵达了北城。 地铁还有三分钟进站,她倚在站内的柱子上,将脸埋进烟灰色的围巾里。 一个老婆婆将手中铁碗伸到她面前,并不言语,铁碗中零散的钱币表明,她在乞讨。 在烟州时黎烟也偶尔会遇见这种情况,大多时候她只是嫌恶的走开,不屑掉入这种无趣的骗局。 然而今日,黎烟掏了掏口袋,放了一张面额最大的五十元在里面。 她愿意花这一张目前对于自己算是不菲的五十元,来买一份卑劣的共鸣。 列车进站,老人并未向她表达感谢便避开挤地铁的人潮,黎烟心中并无不适,她坐在好不容易抢到的座位上恍悟,原来施舍的一方确实不太在意乞讨者的感谢。 厚实的围巾像是堵住口鼻,令她横生躁意。 从北城大学到孟宅需要转两趟地铁及一辆公交,下公交后再步行两百米才最终抵达。 保安被特意交代过,见到黎烟礼貌问好后直接放行。 进入孟宅需要先经过紧贴后院的一段路,此刻孟家两位佣人正坐在后院摘第二日需用的菜,闲言碎语从此入耳。 “新来的这位什么来头?” “听说和孟先生之前那位有关系,反正我看老爷子不怎么开心。” “再不开心有什么用,孟先生除了那位谁也不要,这么多年单身还不归家,要不是因为新来的这位估计今年过年还是不回来,毕竟托这位的福,老爷子才见着孙子,总得忍着点。” “小姑娘叫什么?” 宋姨伏低声音:“黎烟。” “这名字……唉,难怪老爷子不喜欢。” 黎烟走进正院,按密码开门,声音不算低的带上了门。 两个佣人面面相觑,自知闯了个祸,但不甚在意,因为这个祸没多大。 一阵车灯晃过后院。 黎烟没吃晚饭,一头扎进房间收拾行李,衣帽间很大,放置了她那些单薄的衣物后更显空旷。 大概是听见了声音,孟颖来敲她的门。 黎烟眼皮跳了一下:“吵到你了吗?” 她不愿给任何人添更多麻烦。 孟颖毫无架子,食指挑了挑黎烟的下巴:“哪能啊,我不到凌晨睡不着的,就是来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大哥之前都不让我进来。” 黎烟让开身子:“进来吧。” “你衣服也太少了,正好过些天我过生日,要去逛街买些用品,你陪我一起吧?” 女生的友谊很适合从一起购物开始缔结。 黎烟应了。 “你晚上吃了吗?” “吃了。”她扯了个无关紧要的谎。 “行,你要是夜里饿就吩咐宋姨给你做。” 黎烟点头。 “下学期我们就同校了哦,虽然我不在艺术班,但你中午可以来找我吃饭。我大哥还说让我照看你,但我想量他们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谁敢跟捐了栋楼的阔绰同学吹胡子瞪眼?” “你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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