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抬眸轻声问:“如果你姐姐真的给了我五百万,你希望我收还是不收?” 孟见清眼都没挑一下,说:“你都说是如果了,我不接受这种假定情况。” 可沈宴宁好像非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逼视他的眼睛,说:“那我一定要知道呢?” ——如果你姐姐给了我一笔巨额让我离开你,我收了,你要怎么办?我不收,你又要怎么办? “孟见清,你回答我。”她的眼眶莫名泛红一圈,语调也异常咄咄逼人。 可孟见清只是看着她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阿宁,你心里明白,这些钱你收不收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而且你为什么要去纠结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设定?选择权也一直在你手里,不是吗?” 不知为何,沈宴宁心口蓦地一阵钝痛,仿佛一把锐利的刀子刺入心脏。 她突然泄下气,静默许久,努力掩饰掉所有情绪,哑声问:“孟见清,我们之间算哪种关系呢?” “算情侣吗?”沈宴宁抬眸看他,声音中透着压抑的自嘲,“可是你看,我们现在这样像情侣吗?” 孟见清去抚她胸前的玉兰吊坠,仿佛想要反驳这番说辞:“阿宁......” “不是的,我们从来没有一刻是情侣。”她打断他,声音轻得让人不敢惊扰,“孟见清,你爱过我吗?我觉得你应该是爱过的。可你想过娶我吗?” 漫长的沉默后,沈宴宁摇了摇头,喉咙苦涩:“我觉得没有。我知道你家人一直都希望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另一半,你既然从来没对我提起过,那也就是默认了这样一种机制。” 有些话她从来没想过要说出来,她自以为将感情收敛得很好,自以为可以满不在乎地拍手走人。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罗弗敦群岛的相遇,她就已经知道自己逃不过这种既定的宿命论,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为自己讨一个名正言顺。 可眼前这个人,他能给的已经全给了,他的爱,他的恨,他的纠缠,统统都给她了。 孟见清靠过来抱着她,抽出她颈间的吊坠。那是上好的和田玉,玉身清澈透亮,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雕刻大师手艺精巧地雕了一朵白玉兰。他拿在手里看了两眼,又放下,说:“阿宁,你不能要求事事都圆满。就像我不能要求你非要在前途和我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一样。” “倘若今天这个问题换我来问你呢?你会选择我吗?”孟见清敛了敛双眸,温柔又清醒,“我觉得你一定不会。如果没有罗弗敦的那一面,你如今依然和那个洋人相敬如宾,而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捞起被子将她一裹,抱进自己怀里,垂眼看她,“阿宁,我说过,这世上所有的缘分都是凑巧,但不是所有凑巧都值得一个圆满的结局。” “我没有挽留过你吗?没有找过你吗?”孟见清觉得他已经把所有真心话都说了出来,“我确实算不上一个太好的人,可对你,我做到问心无愧。” 没有关严实的窗吹进来一缕风,此刻,沈宴宁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冷的气息,她坐在寂静的房间里,心底无边空旷。 她想起大学时一门选修课上老师讲起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金字塔顶端是实现自我追求,人越自由就越接近纯粹。 孟见清给了她足够追求自我的自由,她也不负重望地成为了理想中的人。按道理,人生这条路应该越走越顺才是,那么她为什么还会不开心呢?
第65章 沈宴宁静默许久, 下床穿衣服。 午夜时分,她穿戴整齐地站在玄关处,不用问也知道她要走了。孟见清没有拦她, 甚至在她套上外衣的那瞬间, 食不甘味地想,这一次她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最初他安慰自己,这段感情不用付出太多, 毕竟那未必是真爱, 也没想过跟她有个结果。 那个时候, 他自己的生活一团糟。毫无预兆地,孟见清觉得身边是该有个人陪着了。不是因为他想安分地找个人度过余生, 仅仅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摆脱家里人对他的束缚。 而她只是恰巧出现了。一开始,沈宴宁将里面的门路看得清清楚楚,却从不在他面前提起。 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连名正言顺都未曾拥有过。 就像那天带着她去孟宅,明知是个鸿门宴,她还是去了。她向来聪慧,但难得地一次又一次在他身上栽跟头。 回去的时候,她坐在车里,状似无意地问起他家人对他的看法,说她贸然前去他家, 他家人会不会觉得唐突。他那时候并没有想和她有个未来的想法,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地回了一句,“慌什么, 他们又不会记住你。” 事后, 他回忆起她眼中忽然暗下去的光,下意识想宽慰几句, 可思量再三,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以后可谈,所以本能地将心中那点愧疚一扫而过。 他的出生注定让他得不到父母的温情,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家族也注定要成为锁住一生的枷锁。 感情的事情没有办法去细究,越究反而让自己越伤痕累累。爱情在孟见清这从来不是必需品,婚姻亦是,所以他放任沈宴宁去追逐她所要的理想,实现她所要的人生。 因为他深刻地明白,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圆满。 窗外春雨缠绵,屋子里的热情褪去大半。沈宴宁站在门边,偏过头去看他,心里五味杂陈。 她去看他那张漠对众生的脸,忽然妥协一般,轻声说道:“孟见清,你过来帮我理一下头发。” 她刚刚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把头发和链绳缠绕在了一起,脑袋以一个别扭的动作面朝他。 孟见清怔愣了一下,起身时动作还有些迟疑。 沈宴宁背对他,撩开半边头发,露出白皙的后脖,再往下一寸,就可以看到那些覆在她身上的所有痕迹。 孟见清慢条斯理地抽出一缕发丝,略带凉意的手指触碰到肌肤,她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好了。”完事后,他贴心地把她的头发整理到身后。 闻言,沈宴宁抬头,从镜子里细细端详他们。 套间的试衣镜上方安装了软灯带,柔和的黄光投射下来,连人都照得无比柔情。孟见清那双冷寂的眼眸,仿佛被光所渲染,色泽温润,有种难以言说的动情。 沈宴宁看着他,眼神从未有过这样的认真:“孟见清,我们都先给彼此一点时间吧。” 孟见清:“嗯?” 她转过身,小心地对上他的视线,“时间是最公平的,我们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你还是想走?” 沈宴宁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孟见清突然从裤兜里摸出一个东西,低头拉起她的手,说:“阿宁,我依然把选择权交给你,想走想留你自己决定。但是,” 环状的金属套进她的无名指,令她的心口一紧。 “阿宁,我们能不能试一试?试着给自己一个机会,放下骄傲和自满,往前走一步,直到爱意耗尽,彻底不爱。” 沁凉的春夜,沈宴宁把那枚戒指紧紧攥入手掌,像是世界里所有动静,所有声响都在倏然之间离她远去。 唯独心口那一阵清晰的跳动让她感受到此刻时间是真的在运动。 ——那个时候,我或许不再迷恋你,而你也找到了属于你的圆满,到时,我们只给彼此留下一个毕生难忘的时刻,好不好? 孟见清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缓声对她说:“我们试一试吧?” 活至三十而立的年纪,他鲜少回头。回头意味着后悔曾经做过的事,这个念头一旦出现是会将人反复扼杀在一个轮回里的。 但不得不坦言,再面对沈宴宁,他决然没有那么潇洒,没有那么称心应手。如今抽丝剥茧地回过头去细想当年的那些事,才终于领会到,那时的她何尝不是怀着一种飞蛾扑火的心情,陪他走完一程。 沈宴宁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灯光下,她一双眼睛死一般的沉寂,但那微微扩散的瞳孔还是出卖了她此刻不宁的心绪。 该说什么呢? 她一片茫然,只能任由大脑随意发挥说出心底最真实的答案:“孟见清,你很清楚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我们最好的结果就是你在红楼,我在西游。彼此过着不一样的人生,各自安好。 可爱情本身就是无理的,是蛮横的,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迫不及待地冲向世界去感受生命。 “所以阿宁,” 春三月,一个温和的夜晚,孟见清眼底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他说:“那我们就去把南墙撞倒,把自己拆开了揉碎了,看看我们能不能在一片废墟中找出一条路来。” 沈宴宁心中骇然,她觉得孟见清疯了,但那些常年压抑着的野性忽然在这一刻疯狂滋长。 她不要那些圆满了,她只想在有限的人生里和面前这个人狠狠地,不顾一切地,哪怕没有结果地爱一场。 在吻上去的前一刻,沈宴宁满脑子这么想着,于是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混着咸湿,苦涩一并淌进嘴里。 孟见清按着她的头,回应这个吻。他和她想的一样,名利权贵他要握在手里,但眼前人也要牢牢扣在心尖。 春雨夜夜缠绵,缱绻又动听。 这是入夏前,最后一场声势浩大的雨,谁都抵抗不了它的来势汹汹。 这一夜他们都没睡,沈宴宁即将昏睡前,孟见清搂着她,眉眼间几分倦色,声音缓沉,贴在她耳边说:“阿宁,你只管往前走,我会是你的退路。” * 沈宴宁不知道孟见清的试试要怎么试,那夜之后,他匆匆赶回帝京,连告别都是在手机上说的。 他走得太突然,以至于孟见吟因为联系不到人而跑去问沈宴宁。 她摇头,只说人回帝京后就没再联系过了。 倒不是沈宴宁有意瞒着他的下落,事实是自那条告别消息后,她的确是再也没有收到过任何消息了。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孟见清消失在她世界里的那段时间。如果不是手指上那枚戒指提醒沈宴宁,她可能真的会把那一晚当作是一场梦境。 这么大一枚戒指明晃晃戴在手上,又是那么一个特别的位置,很难不让人好奇。有一天,沈宴宁同组的同事私底下问她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对方并非八卦她的私事,只是为了向她表达祝贺。 沈宴宁摇了摇头,说不是。她很难和同事表达清楚眼下的情况,至少一枚戒指还说明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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